夜沉如水,天空中明亮的一輪月就像是誰掛在眼角的一滴晶瑩的眼淚,這個夜晚太寂靜了,像死一般的寂靜。
艾若雪坐在門檻上,單薄的身影倚在門畔,兩個丫頭已被她打發下去睡下了。
鼻尖飄著若有若無的安神香氣,有人走了過來,艾若雪仿若未聞,已然木然的坐著。
那人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艾若雪認出她是蘇煙,卻沒發現她眼中的嫉恨,艾若雪漠然的問道:“怎么還沒睡下?”
“吾恨汝!”蘇煙開口竟是這樣一句。
艾若雪苦笑。
“不過,汝命不久矣了,奴很開心。”蘇煙笑著說道。
艾若雪漠然的看著她,對她來說,生生死死已經沒有意義了,一場穿越誤她一生,一場相遇誤她一生,一場守護誤她一生,她早已看不到出路。
“奴為汝日日點的安神香里有一種毒,本來它不會傷害汝,但是,只要汝和上官艾結合,它就會變成致命的毒藥。”蘇煙得意的說道,“汝活不長了,哈哈!”
“汝走吧。”艾若雪平靜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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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靈女失蹤了。
艾若雪孤身一人走在無名的小路間,渾渾噩噩,不知方向,最后昏死在路旁。不知是誰走近,模糊的白影讓她的心很平靜,或許是快要死了吧。
當艾若雪醒來時,已不知過了幾天,她環視著四下陌生的事物,平靜異常。
“吱呀”一聲門響,有人進來了,他端著一盆水,盆上搭著一條毛巾。
艾若雪的目光追隨著他的動作,看到他把木盆放在對面的桌子上,又把毛巾在水里擰了擰,她知道是白鶴鳴,卻又不敢相信,直到他轉過身來正對著她。
白鶴鳴見她正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卻不驚訝,微微一笑,溫暖了彼此,溫潤的聲音說道:“汝醒了,還是這么的狼狽。”
“是啊。”艾若雪無力地笑了笑,掙扎著坐起來,白鶴鳴幫她墊上枕頭,坐在床邊,替她擦了擦額頭,艾若雪不好意思的接過去,說道:“吾自己來。”
白鶴鳴笑了笑,什么也沒有問。
艾若雪心不在焉的問道:“汝怎么會在這里?”
“自幼,吾就夢想著過這樣閑云野鶴的生活,現在有機會了,所以便來了。”白鶴鳴溫潤的說道,他卻沒有說,因為他知道她在這里,所以便來了。他雖生在帝王家,卻從來沒生一顆皇家心,自從朝廷陷入混亂之后,他便離開了權利漩渦。他離開時毫無留戀,因為他的父王心中從來只有忠君衛國,但他對那樣的朝政早已心灰意冷,他已經為做一個好兒子、一個好世子、一個好臣子努力過,他看透了,所以累了。
艾若雪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兩人陷入一種奇妙的沉默之中,并不源于尷尬,因為彼此明白,何必再問?
“汝肯定餓了吧?汝已經三天兩夜沒有進食了,吾去讓末息準備點吃的。”白鶴鳴站起來,走了出去。
處置了公孫譽之后,末息便無處可去了,白鶴鳴心生退隱之意后,末息便跟在了他的身邊,不算主仆,有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意味,總之,相安無事。
后來,艾若雪就在此停留了,哪也沒有去。
時間緩緩從指間流走,轉眼三個月,她沒有死,肚子卻變得奇怪了,但是很安靜、愈發嗜睡。
“人家懷孕都害喜得厲害,吾卻這般安靜嗜睡,想來肚子里揣著的是個瞌睡蟲。”日子不能像死水一般平靜無波,和白鶴鳴在一起,艾若雪過得很輕松,醒著的時候也會同他說些俏皮話。
白鶴鳴微微一笑,總是溫暖了時光,他從不過問艾若雪與上官艾之事以及這個孩子的由來,他只是悉心的照顧艾若雪和她的孩子,他說道:“若雪,和吾成親吧,讓吾來照顧你們。”
艾若雪一愣,說了聲“好”,這一聲“好”無關愛情,只因與他在一起的心安和對他的依賴,她或許是自私的,自私的享受他給的溫暖,卻無法回報。
而他也是明白的,但是,他們卻可以相依,因為有種心有靈犀無關愛情,又超越友情。
兩個月后,這一處偏安一隅的幾間小木屋迎來了一位憔悴的客人――上官艾。
彼時,艾若雪正在屋外享受太陽不再灼人的余溫,斜陽余暉中她看到了上官艾,上官艾確實憔悴了很多,整個人瘦了一圈,眼中布滿了血絲。
上官艾看著站在晚霞中的艾若雪,幸福而安靜,雖然挺著肚子,但是依舊是那么的美,甚至比以往更美,因為她的周身鍍上了一種令他陌生又神圣的光環,這是一種生命的綻放,而她卻并不是為他綻放。他知道她在這里,他知道她和白鶴鳴成了親,他知道她為白鶴鳴懷了孩子,他只是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
最后,白鶴鳴走了出來,上官艾便轉身走了。
白鶴鳴也看到了上官艾,只是那背影以夕陽為背景,顯得無限落寞,他走到艾若雪旁邊,為她披上一件外套。
艾若雪驀然吐了一口血,白鶴鳴很緊張她,她卻無所謂的說道:“原來真的會死,子鳴,吾可能真的活不久了,對不起。”
“沒有,汝沒有對不起吾。”白鶴鳴心疼的將她圈在懷里。
從那以后,艾若雪的身體每況日下,臨盆的那一個月已經不能下床。
當那個嬰孩呱呱墜地之時,她氣息奄奄的抓著白鶴鳴的手說道:“對不起……只留給你一個孩子,它是吾留給汝的……”
白鶴鳴哽咽著跪在她的床前,第一次在她的面前留下眼淚。
“別哭……吾喜歡汝……笑……”
依照艾若雪的意思,艾若雪的尸骨焚化之后,白鶴鳴把骨灰壇埋在了小木屋附近,艾若雪說,以后白鶴鳴走了也可以帶上她了。
那天,上官艾也來到了她的墓前,一身紅衣獵獵,卻渲染出無限悲涼。
白鶴鳴說道:“她說,所有的事情都會結束,只是犧牲的人還不夠多。她來世間走一遭,如今,總算真正的結束了,她的人生也算有些缺憾的圓滿了。”
“她走的可安詳?”上官艾心中頓痛,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問道。
“恩,”白鶴鳴點了點頭,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樣說道,“雖然她不說,但吾知道,她從未怪過汝。”
白鶴鳴轉身走了,上官艾在艾若雪的墓前癡癡坐了一夜。
寒夜涼透東方白,孤月啼盡西界暗。可憐陰陽隔兩處,相生相殺殘生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