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隨著糾結的心緒擰著衣角的下襬,馬車的鈴鐺聲再次響起,趕車的人應該是奉命送自己回杏花園吧。
只剩自己獨乘的車廂裡,蕭雨愣愣地發著呆。盯著自己置於雙膝上的手,方纔因爲絞著衣角手指有些略微發紅,是那樣陌生。所有的一切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最愛的北緯背叛自己,自己又變成了男人。
真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北緯依舊愛著她,她依舊是蕭家的掌上明珠,然,那些奢求才是夢吧。
馬車突然停下來,蕭雨的身子一晃,車簾被人掀開了,冷風將馬車中僅存的一絲櫻草香味吹散,蕭雨打了一個寒顫。
“公子,前面轉角便是杏花園,這件披風是我家主人贈與公子的,希望可以抵禦些許風寒。”
車伕雙手捧著一件白色裘衣畢恭畢敬,蕭雨認出那件衣服是方纔陌寒下車時身上所披的,剛想拒絕,那車伕似乎知道她會這般一樣,又道:
“我家主人還說,公子不必推辭,他日若有緣再遇,公子還回來也就是了。”
被對方這麼一說,蕭雨還真有些不好意思推辭,況且夜幕降臨,外面的氣溫又低了許多,她也就不再推辭,接過披風穿上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起身下了車。
那車伕顯然是受到主人囑咐的,看到蕭雨下車躬身行禮後便駕著馬車離開了。
蕭雨站在原地良久都沒有動一下,身上有裘衣禦寒倒也沒有那般冷了,只是雙腿卻如灌了鉛似的難以前行一寸。
這一步,如果邁出去她就真是青衣了,一個名滿京城的花旦名伶,一個臺子上粉墨羅裙扮女人的男人,一個需要笑顏穿梭金主間的青衣。
“你必須以青衣的身份留在杏花園,直到一位胸前刺有三葉櫻草的人出現,這關乎到你今後的性命安危!”
耳邊青衣曾經說過的話猛然響起,蕭雨精神一震,有些麻木的身子一晃差點坐倒在地上,幾個踉蹌來到牆邊,她扶著牆壁呼呼地喘著氣。
現在的她身上空無一物,而那個青衣對自己所說的這些又不像是在開玩笑,她現在的糾結不過是心理上對身份轉變的一個坎而已,天之驕女變成戲子,還是個男人,這一點無論是誰也不能這麼快就完全接受吧。
蕭雨扶著牆壁慢慢地滑了下去,蹲在牆邊茫然地望著前方。
那個該死的青衣只是簡單的說了要自己等一個人,還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後背,這樣故弄玄虛後也不等她再多問一句就自作主張的離開,真是坑爹!
要是她能知道更多的事,或許她就不用回那個戲園子了吧。
青衣的記憶裡那個戲園子裡的一切她都沒什麼好感,尤其是明白戲班主那樣出賣他,還讓她旁若無事的回去,真真是窩火之極。
“青衣?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的?這一天你到哪裡去了?”
有些沙啞的嗓音在蕭雨身後響起,只聽聲音便能肯定這人年齡應該和自己不相上下,蕭雨回頭一看,一張熟悉陌生參半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人她有些印象,好像是青衣極少幾個相處很好朋友中的一個,好像叫癸乙。因爲身材矮挫聲音沙啞只能在後臺打雜,平日裡經常受人欺凌,青衣看不過便總是護著他。
“臉色怎地這般難看?是老毛病又犯了麼?”
說話間癸乙趕忙過來將蕭雨扶了起來,滿臉關切,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擔憂。
老毛病?這青衣的身子還有什麼病麼?她怎麼沒有從青衣的記憶裡得知呢?
蕭雨雖然心存疑惑,還是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在癸乙的攙扶下慢慢向杏花園的方向走去。
她走的極慢,癸乙以爲她不舒服也放慢腳步將就著她。蕭雨走的慢,大腦卻在飛速地轉動著。現在不想回戲園子也不行了,但是目前而言,她回去想要佔得主導權,就必須知道一些事。
“癸乙,今天戲園子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嗎?”蕭雨儘量將語調放緩不帶什麼起伏,一副不經意的感覺。
癸乙似乎很驚訝於她會這麼問,有些錯愕地看著她。
“特別的事是指什麼事?你今天一天不見人影,整個戲園子找人都要找瘋了。今個開場沒辦法,最後還是讓芽衣頂了上去,臺下的那些老主顧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那...班主呢?”
蕭雨一看癸乙這種表情就暗道糟糕,肯定是她問的這個問題太過愚蠢了。隨即趕忙隨口扯開,希望癸乙不會察覺此青衣非彼青衣。
“還能怎麼樣,也是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估計這會子正和那些客人道歉呢吧!”癸乙說到這裡停下了腳步,左右看了看四周才繼續道:
“青衣,不是我說你,你說你現在完全可以離開杏花園到別處過平常人的生活,爲什麼偏偏就要留在這裡呢?班主表面上對你那樣恭維著無非是將你當成他的搖錢樹,你又何必.....唉!”
癸乙無奈的嘆口氣,想來是最後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青衣了,從他說話的口氣上聽,估計不是第一次這般勸青衣了。
“人生如戲,入了這下九流的行當,這一生便只有真正的黃泉路纔是落幕了。”
此話一出,蕭雨自己都驚呆了。這是她會說的話嗎?顯然不是。好在光線昏暗,癸乙並未發現她的失措。
“唉~你總是這樣!”
癸乙嘆口氣,扶著蕭雨繼續向杏花園走去。
看到癸乙的無奈並不像是裝出來的,蕭雨這才暗舒一口氣,估計是矇混過關了吧!只要最親近的人發現不了身體的主人已經被掉包,那她就應該不會被當成妖怪浸豬籠。
話說,浸豬籠好像是針對不守婦道的女人吧,那對像她這樣借屍還魂的會是什麼刑法呢?火燒?還是凌遲?
蕭雨胡思亂想中,癸乙扶著她繞過杏花園的大門來到後門。
癸乙敲門後,兩人等待開門的間歇裡,蕭雨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剛纔忘記問你了,你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