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青衣的態度,戲班主雖然窩火但沒辦法,只能慣著。這一點也讓青衣挺驚訝,和之前杏花園戲班的班主相比,這個班主明顯比之前那個更有耐心磨人。
拆下最后一支釵,沒有了步搖花鈿點綴的青衣又恢復了清秀淡漠的男子模樣,只是還未卸去的妝容卻讓他透著一股妖邪的媚氣!
戲班主看著忍不住又開始走神了,那眼神恨不得一口將青衣整個吞下去。
任何人被這樣的眼神看著都不會怎么舒服,更何況是對戲班主從心底厭煩之極的青衣,他只是冷冷地瞥了戲班主一眼,被潑了一頭冷水的戲班主立即有些訕訕地收起了自己猥瑣的嘴臉。
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戲班主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青衣一皺眉,有些不耐地道:“班主還有別的事嗎?”
這句話說真的,配上青衣那獨有的表情那跟打臉真的沒有什么區別,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青衣的潛臺詞就是,有事沒事都他么給小爺憋回去!小爺他娘的最不想聽你在這嗶嗶,趕緊滾蛋!
可是偏偏戲班主就是這么有毅力,沖著青衣一笑道:“不去酬謝客人不要緊,這些事我都幫你推了,可是,這鎮西大將軍送來的請帖咱們總不好拒絕吧!那可是大將軍,說不定一高興......”
“嗯!推了的確不好!”青衣打斷戲班主的話,點了點頭!戲班主一看青衣終于點頭了,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可是青衣接下來的話差點沒讓他背過氣去!
“大將軍的賞賜一定不少,平日里我總是占著角兒的位置,總覺得愧對本來是第一臺柱的連?,不如這次大將軍府的獻唱就讓連?去吧!他一定會高興的,到時候班主不也可以樂享連?的感激之情!”
戲班主和連?的茍且之事是整個戲班都心知肚明的,只是鮮少有人議論,兩個人一個是班主一個是臺柱子,不,這會應該說是前臺柱子,誰會沒眼力勁兒去議論。
唯獨青衣,明里暗里總是有膽子拿班主和連?開涮!這件事癸乙也沒少勸他注意,但每次青衣想要忽略連?的時候,連?總有法子引起他的主意和怒氣。
方才開戲之前,若不是癸乙眼尖青衣這會子恐怕就該成為笑柄了,他的戲服關鍵部位都被巧妙地剪開了幾個口子,他只要在臺上動作稍大點肯定就整件衣服脫落下來。
而會這么做的人,除了那個連?不會有第二個人。
大將軍的邀請戲班主自然是沒有膽子拒絕的,可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戲班主也知道青衣并非如外表看著那么軟弱,相反倔的要命。
對于這個必須嚴加看管,以防逃跑的人,戲班主是又愛又恨!對于一個人來說,沒有了自由,逼急了會發生什么誰都難料!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青衣的拒絕直到臨近到將軍府獻唱的日子也沒有被戲班主改變,不過,青衣唯一讓步的就是,如果將軍來戲班看戲,他定然會登臺獻藝,若是進將軍府去獻藝他是死都不會的。
這和他的初衷有悖!他登臺,只是為了陌寒方便找他!也為了自己能在不經意間看到那個朝思暮念的身影。
結果當然是戲班主硬著頭皮帶連?去了將軍府,小心翼翼的而去,灰頭土臉的回來。用另一個跑堂小家伙的話說就是‘能安然回來真是菩薩保佑!’
不過,也正因為這件事,總是小動作不斷的連?對青衣更加恨之入骨,他無論怎樣都無法饒恕青衣搶了他的位置,還做假好人,讓他在將軍府被人羞辱,灰頭土臉不說,差點就被關進大牢!
而對于這些事青衣都不甚上心,只有每天開戲的時候才是他最期待的時候,卻又在一次次期待后失落地回到后臺。
戲冷,人走茶涼,靜悄悄的戲班里青衣坐在戲臺上借酒消愁!
“青衣,你少喝點吧!對嗓子不好!”
癸乙奪過青衣手中的酒壺,有些擔憂!青衣平日里從不喝酒,他總是對周遭防備著,一點都不敢松懈!
現在這兩壺酒喝下去,他真的有些擔心,擔心青衣的身體是一方面,更擔心有人會趁虛而入,畢竟這戲班不是杏花園,那個時候即便所有人都覬覦青衣也還有安井護著,現在他一個什么都不是的癸乙要怎樣才能護住他!
“你放心吧!我沒醉!其實我很想自己能夠醉,只是這里卻清醒的要死!”
青衣干瘦的手指用力地戳著自己的心口,看向癸乙的目光那么的無助。又灌了一口酒,青衣的目光變的深遠起來,飄渺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戲臺上。
“癸乙,你知道嗎?每次我站在這個舞臺上,多希望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可是,我現在卻開始畏懼這個舞臺,他讓我期待,也讓我絕望!這么久了,我已經成了西涼城最亮的星星,為什么他還是沒有來!是不是他已經忘記我,不要我了?這里,這里,好痛好痛!癸乙,我是不是病了?”
青衣突然從戲臺上站了起來,將身邊的酒壺踢倒,注視著癸乙等待答案。可是站在他對面的癸乙卻只能沉默,他能怎么說,難道告訴青衣,從他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就已經病了么。
良久,戲臺上的兩人都不曾開口,就那么對望著。一個人滿是苛求答案的期冀,一個人滿是同情可憐。
“陌寒~你在何方~”
突然,一聲婉轉憂傷的戲腔回響在戲臺上,青衣邁著漂浮的腳步向后臺走去。癸乙嘆息一聲,跟了過去。
那個叫陌寒的男子你在哪里呢?青衣從初秋等到了冬至,你可曾在尋他,你可知他在等你!
癸乙望著青衣孤寂的背影,心中忍不住無聲吶喊。
青衣日漸消瘦的背影在穿過后臺向后院而去的時候,打開門的瞬間被吹來的寒風激的一個哆嗦,站在他身后的癸乙取了件披風追了過去。
可是當他看到青衣站在院子里那棵枯樹下接住第一枚雪花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那是一副畫,他不想去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