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不禁啞然失笑,看著她道:“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竟是這麼個多愁善感的人兒?”
晴鳶偷偷白了他一眼,並不說話。他們這些阿哥,從小被人奉承尊敬慣了,怕是對這樣的情景早就不放在心上。但話又說回來,雖然人人敬他怕他,但有多少人真正是出自內(nèi)心愛戴他們?他們怕是一輩子都體會不到這種衷心被人崇敬愛戴的感覺的吧?
如此一想,倒也心理平衡了。默默地走到桌旁,接過秋玲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
這裡不過是個路邊的小茶棚,主要是爲路過的途人們提供一個歇腳的地方,粗陋的茶水和吃食是有的,但卻絕對入不了兩位皇子的法眼,因此一應吃喝還是他們自帶的東西。不過晴鳶很少到這種地方來,倒也頗覺新鮮,不由東張西望,甚是好奇。
胤禛看了看她,微微揚起了嘴角,問道:“平靜下來了?”
晴鳶臉一紅。不管怎麼說,總是她失態(tài)了,此時聽胤禛提起,不自覺便羞紅了臉,訕訕地點了點頭。
胤禩坐在她的對面,一邊喝著水,吃著下人們孝敬上來的吃食,一邊不由得感嘆道:“想不到你在你家的莊子上,倒還挺得人心的嘛!”
晴鳶笑了笑,說:“這也沒什麼。人心都是肉長的,將心比心,你對別人好,別人自然會十倍報效於你。鄉(xiāng)下人雖然粗鄙,卻大都性子淳樸,學不來城裡人那些彎彎道道的,只要他們認定你對他們好了,便也全心全意對你好。”嘆了口氣,又道,“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卻被他們?nèi)绱擞洅熘瑢嵲谑怯X得於心有愧啊!”
“所以才哭鼻子?”胤禛看了她一眼。平日裡見她行事說話無不周到,老練世故,也只有這時候能看出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真不知道她這怪異的性格是怎麼形成的?世故中帶著天真,固然有迷糊的時候,更多的則是透徹,很多話不用他多說,她便能明白。
這樣矛盾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碰到,說一點都不好奇那是假的。
怎麼又說到這上面來了?晴鳶笑容一僵,實在忍不住,偷偷剜了他一眼。沒想到卻被正注意著她的胤禛逮個正著,兩人目光相觸,嚇了她一大跳,立刻又很沒骨氣地露出了諂媚的笑容,方纔那一點點怨懟瞬間便被扔到了九霄雲(yún)外。
好吧,被嘲笑就被嘲笑吧。誰叫人家是阿哥呢?胳膊擰不過大腿,識時務者爲俊傑,沒必要爲了這點面子得罪了他!
胤禛看著她臉上的萬般表情變化,不由也是一愕,隨即不禁啞然失笑。他的性子一向清冷,就是面對著親孃、親弟也少有變化,能夠讓他有如此的大的情緒起伏,也只有眼前這位格格能夠做到了。以前,是被她牛皮糖似的氣的,現(xiàn)在,則是被她發(fā)自內(nèi)心裡逗的。
胤禩看著兩人間那種若隱若現(xiàn)的氣氛流淌,不由暗沉了臉色,但瞬間便又恢復了原樣,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嘆道:“過了這裡,再走一段就到京城了。其實想想,京城雖然繁華,鄉(xiāng)間的寧靜舒適卻似乎更勝一籌。昨兒個在莊子上,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那麼開心了!”
胤禛聽了,不禁皺了皺眉頭,說道:“鄉(xiāng)間的生活雖然舒適,但畢竟是閒雲(yún)野鶴的日子。你我既身爲阿哥,便有擺脫不掉的責任,爲大清的江山社稷盡責、爲皇阿瑪分憂,這都是我們應當做的,不該流連於山水之間,縱情肆意。”
胤禩愣了一下,隨即正色點了點頭,恭聲道:“四哥教訓得是,小弟知錯了。”
晴鳶在一旁聽著,暗地裡很是不屑。
他們阿哥有阿哥的責任,可跟自己這千金大小姐有什麼關(guān)係?他們不容許自己閒散度日也就罷了,爲什麼連她也要管?她好好地住在莊子上,卻偏偏要被他們壓著回京城去,這又是什麼道理?貌似,他們之間非親非故,也不是很熟啊!
很是不屑兩人的霸道舉動,不過她也沒膽多說什麼。如今日當正中,陽光毒辣,所以他們纔會到這個茶棚裡來納涼暫避。況且距離京城尚有一段距離,若是不吃點東西,一會兒怕是要餓了,這纔有了打尖之舉。
看了一眼外面另外兩輛馬車上用帆布蓋著的由她貢獻出來的收割機和脫粒機,晴鳶眼珠子一轉(zhuǎn),想了想,笑著說道:“四阿哥、八阿哥,您二位還有正經(jīng)事情要做,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兒,京城也不遠了,不如就請先走吧。奴婢在後面自己慢慢走就行了,這麼點兒路,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說到底,她仍是不甘心,希望能跟這兩位阿哥劃清界限。若是被人看到他們幾個走在一起,都是緋聞男女主角,不知道又要被傳成什麼樣子了!
胤禩皺起了眉頭,注視著她,若有所思地問道:“晴鳶,是我的錯覺嗎?你似乎不是很喜歡跟我們在一起啊!還是你覺得我們不配跟你一塊兒走?”
晴鳶嚇了一跳,這個罪名她可擔待不起啊!趕緊搖頭,神色懇切,說道:“八阿哥多心了,奴婢豈敢!只不過先前京城裡頭多有不實的傳聞,對兩位阿哥聲譽有損,如今這樣若是被人看到,奴婢怕……”
胤禛緊抿著嘴脣,冷然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問心無愧,又何須在意別人的眼光?再說,我們答應了送你回家,既然做了,就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說話之間,竟是隱隱有些怒氣了。
晴鳶心中一顫,知道再說無益,便也閉上了嘴吧。
看來是擺脫不掉了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送她回家?那是他們自作主張吧?她又何曾拜託過?!
默默不語用完了飯,他們便又頂著日頭出發(fā)了。這個時候,騎馬走在外面就是自找罪受,晴鳶見了,笑道:“四阿哥、八阿哥,如今日頭正猛,不如你們也上車來坐吧,多少有些遮擋。太陽曬多了對身體也是不好的。”尤其這個天氣,若是熱到中暑那可就麻煩了。雖然看上去胤禛兄弟的身體還不錯,她卻也不想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