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裡,我不知道爲什麼,又想起了何靖深。
雖說凱瑞斯特是家跨國公司,能進設計部的除了我這種走了狗屎運的幸運兒,都是身份不簡單的人,可是富貴到能出席這樣的晚宴,又何必委身於公司做一個小小的設計師呢?
我怎麼都想不明白,何靖深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好像整個人都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面紗。
今天的主人公,一對新人站在禮臺上,始終牽著手,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偶爾默契地對視,便有幾分熱戀的甜蜜溢出來。
何子華接過話筒致辭,“今天是我和雲萱的訂婚儀式,首先,我要感謝在場的各位能光臨,爲我們送上一份祝福,其次,我要感謝站在我身邊的雲萱,謝謝你,願意把手交給我,讓我陪你走完今後的人生,雖然今天只是我們的訂婚宴,可是在我眼中,屬於我們的每一個日子都異常重要,值得銘記終生,我想給你最好的,想給你我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他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臺下都是靜靜的,不知道是真情假意,總之有不少穿著晚禮服的女子開始低頭,手指輕輕撫過眼角。
我本來以爲,經歷過一次婚姻之後,我會對這些免疫。可是毫無防備的,我的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恍惚之間,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從人類出現的時候開始,就有了誓言和承諾,儘管時間證明了,很多誓言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慢慢變得蒼白無力,可是人們依舊樂此不疲地在適當的時候說出這些感人至深的詞句。
不管怎麼說,至少在誓言說出口的那一刻,證明我們真的認真過。
曾寒輕輕在我耳邊問了一句:“你喜歡這樣的婚禮?”
我依然還沉浸在女人特有的感性之中,隨口回答了一句:“嗯,應該沒有哪個女人會不喜歡這樣鄭重其事的儀式吧?”
他絲毫沒有猶豫地說:“好,那我們結婚的時候,也這樣辦。”
我當即嚇了一跳,是那種身體由內而外地顫動了一下,彷彿一陣強有力的電流瞬間通過我的心臟一樣,睜大眼睛看著他。
他也側過頭對上我的視線,笑容溫潤,與初見的時候不同,此刻更多了幾分儒雅,彷彿周身都鍍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芒,暖融融的。
我挽著他的手下意識地鬆了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怎麼了?忽然這種表情。”
我抿脣,遲疑地搖了搖頭,說:“沒事,我只是沒有想到,你還想過要和我結婚。”
畢竟,我是一個離過婚還帶著孩子的女人,當初再次重逢之後,他對我百般照顧,再次表明心跡,我也以爲他不過是想要彌補青春時期的缺憾罷了,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想到了要跟我結婚。
他笑著將脣貼到我的耳畔,用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顧曉,我可是個很傳統的男人,你難道忘了,大學的時候思政課上,教馬克思主義原理的老師曾經告訴我們,毛主席說不以結婚爲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顧曉,我所做所說的一切,都是認真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底波光點點,無比誠懇地望著我,毫不退避,似乎坦蕩蕩的任我窺探。
那一瞬間,我的心也跟著莫名地軟了下去。自重逢之後,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幾乎我所有不知所措,狼狽不堪的時候,他都像是天神一樣降臨在我的世界裡,卻從來都沒有索取過什麼回報。這人世間的是是非非真真假假都無從分辨,特別是在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之後,我更加覺得,好像世界上都沒有真實可靠的情感。
可是今天他這樣對我說,我卻又忽然覺得,願意再次相信感情的存在,因爲曾寒在我身邊,帶給了我太多的保護和溫暖。
我覺得眼眶有些溼熱,可是隨即腹部便傳來一陣絞痛,非常恰到好處地打破了此時此刻動人的氛圍。
“怎麼了?”曾寒見我臉色忽然變了,還微微弓著身子一隻手捂著腹部,語氣中帶著些許擔憂地問道。
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稍稍好了一點。
“沒事,”我擺了擺手,以免他擔心,“我去個洗手間,一會兒就回來。”
他依然扶著我的胳膊不肯鬆手,說:“我陪你去吧?”
我勉強站直身子對他笑了笑,說:“那你能陪我進去嗎?”
他瞬間就抿著雙脣說不出話來,我對他露出一個足夠讓他安心的笑容,說:“放心吧,我這麼大人了,自己去衛生間有什麼難的。”
說罷,我也沒顧得上再和他說什麼,轉身小跑著便朝衛生間去了。
在整個過程中,我內心的羞恥感不斷上升,到了最後直達頂峰。我想,當時我倉皇而逃的背影,一定有些狼狽吧?
我和曾寒之間,好像有種與生俱來的設定,就像是一段擺脫不掉的魔咒一般,註定了我在他面前就會如此狼狽。
這期間,我心裡還有滿滿的差不多快要溢出來的後悔,何靖深說得對,我真不該貪嘴吃那麼多點心還喝了好幾杯不同種類的起泡酒。
我一溜煙地衝進衛生間,並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我只記得,進來的時候,好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洗手池前補妝。
等到我終於解決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舒了一口氣之後,纔想起來剛剛看到的那個背影,彷彿……
在我還坐在馬桶上思索的時候,忽然有一陣高跟鞋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彷彿就是朝著我這邊來的。
“顧小姐,好巧。”從門外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不用多想,那個女人的臉瞬間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抿了抿嘴,站起身來整理好自己身上的禮服裙,說:“不巧,何小姐在剛開始的時候不就看到了我麼?現在在這裡,想必是在等我?”
門外傳來一陣輕笑,說:“顧曉,你這個女人哪裡都好,就是太容易高看自己,我特意在這裡等你?你也配嗎?”
我不想再跟她有過多的爭辯,這一次,我如果再失蹤這麼久的話,恐怕曾寒會直接衝進女衛生間了。
於是我也沒有答話,而是伸手開了門上的暗鎖,想要拉開門,我這才發現,何意柔想要對付我,就絕對不止是口頭上羞辱踐踏我,當然也會付諸於實際行動之中。
“好了,別再掙扎了,除非你把這一排的門都卸下來。顧曉,你以爲我在這裡能讓你順利出來嗎?”
曾經我只是不願意與何意柔這樣嬌生慣養要星星得星星要月亮得月亮的富家小姐做過多的爭辯,所以一再忍讓,可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不是?
我用力地一拍門,說:“何意柔你到底想幹嘛?!”
聽到我的語氣中染上了幾絲怒火,她好像反而更高興了,就連語氣中的笑意也變得更加明顯了,說:“我不想幹嘛,顧曉,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明明白白地告訴過你,如果你還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的話,我不介意親自幫你好好看清楚,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我深吸了一口氣,剛想說什麼,可是她似乎絲毫沒有打算給我說話的機會,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就憑你,也配來這種地方出入這種場合麼?怎麼?家裡小朋友尿溼的褲子洗完了嗎?就穿著曾寒買來的禮服跑到這裡裝名媛,你難道就沒有照著鏡子好好問問自己配不配嗎?”
曾經我只覺得她的目的就是把我從曾寒的世界裡趕出來,可是現在,她的目的好像已經變成了不顧一切地羞辱我,踐踏我的自尊,不僅要將我的自尊心狠狠的摔在地上,還要上去踩幾腳那種。
怎麼富家小姐會有這種變態的愛好啊?我忍不住在心裡哀嚎。
我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說:“何小姐,我從來無心跟你爲敵,如果你覺得,這樣傷害我讓你很開心的話,其實我也不是很介意,可是,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和曾寒正式在一起了,還要謝謝你,不管你怎麼恨我,羞辱我,可是也是那你,讓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所以今天你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可以儘管發泄,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不管怎麼樣,今晚,在這麼多人面前,站在曾寒身邊的那個女人,是我。”
說完這一大段話之後,門外沉默了很久,我雖然依舊努力維持著冷靜的情緒,可是內心還有幾分暗爽。
可能她還以爲所有的普通出身的女人在他們這些人面前都像是軟柿子一樣任人揉捏,可是她不知道,我可是顧曉,小的時候那些頑皮的小男生圍在我的身邊嘲笑我沒有爸爸的時候,我可是抄起一旁的凳子便不顧一切地朝著他們砸過去的人,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彈簧一樣,來自外界的壓力越強,我就也彈得越高。
果然,何意柔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明顯弱了幾分。
“好,顧曉,算你厲害,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回答我,讓我對自己有個交代,我就放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