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她的要求荊宇帶著她來到了二樓的辦公室,從一進門左手邊的一排文件柜中取出一個黑色的檔案盒,遞給了林曼卿。
林曼卿認真地翻閱著尸檢報告,按照上面的記錄三名死者身上確有多處動物牙齒與利爪撕咬的痕跡,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脖頸上的咬傷致使失血過多并最終導致死者死亡,死因最終判定為這一行人在野外露營時突遇類似狼的大型犬齒類動物襲擊致死。
從報告上來看,要素清晰,細節完整,推論合理,確實是沒有什么好懷疑的。
可是那一日廣播上播放的卻分明不是這樣。
林曼卿仔細觀察,尸檢報告的紙面光滑平整,事實上法醫官在作記錄時大都會一邊拿著報告一邊進行記錄,所以免不了留下按壓折疊的痕跡,而且這報告上筆跡清晰連貫毫無停頓之感,不像是最原始的記錄,反而像是后來一次性謄抄上去的。
“林檢察官,說句真心話,我勸你還是不要再管這件案子了。”
“你說的是什么意思?”林曼卿不動聲色地問道。
“也沒什么特別的意思,就是我想也許你會白費力氣啊!”荊宇側著身子靠著文件柜,把手插進肥大的褲子口袋里。
“為什么?”
“林檢察官,你想想啊,你雖然在特別案件行動處,但也只是一個剛剛轉正的檢察官,說到底,我們干的都不過是調查跑腿的活兒,案件最終要怎么蓋棺論定由不得我們作主。”
“6月28日,我親耳從廣播里聽到死者身上無明顯傷痕,脖頸處有兩個直徑為3毫米出血孔,如今從你這里我竟然得到了這樣的結果,究竟是當初的調查錯誤,還是現在的情況偽造?我總得搞清楚,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
“林檢察官,你太理想主義了,”荊宇點了一根煙,慧黠的眼睛盯著林曼卿。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讓案情水落石出不該是我們這些警務人員的職責所在嗎?如果明明知道有問題卻不去管,而把這些統統歸為潛規則,我認為這是不負責任。”
“林檢察官,我以為你去了總部多少會學得變通一些,沒想到你還是這么固執,你以為這世上的案子都能那么清清楚楚?不明不白的案子還少嗎?”荊宇緩緩吐出一個煙圈,“你聽說過七年前花江區盤山公路的那起交通事故嗎?”
“七年前花江區盤山公路的交通事故?”林曼卿搖搖頭,“我從來沒聽說過。”
“當年師父是專案組的成員,我跟在他手下也多少了解一些情況。”
專案組?林曼卿心頭一疑,一個普通的交通事故也會成立專案組嗎?
“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2003年7月7日晚,一輛黑色凱迪拉克凱雷德在13號路段翻下山崖,那天晚上下了幾十年罕見的冰雨,大雨夾雜著冰雹,路面極為濕滑,當時車速行駛過快,加之13號路段是一個U形環道,本身就十分險峻,最終引發墜崖。”
花江區盤山公路13號路段……林曼卿皺起了眉頭,花江區案件結束的那日,江波開車不就差點在13號路段出事嗎?
“當時車輛損毀嚴重,但并未引發爆炸,車后座發現一名14歲少女尸體,當時師父大略跟我講了一些,有很多地方都很奇怪,第一、表面上看起來是一起再普通不過的交通事故,墜崖汽車的前胎爆裂,師父通過痕跡檢測發現造成這種痕跡的不是墜崖過程中的沖撞,而是子彈,也就是說有人在汽車墜崖前打爆了車胎,這或許才是造成這起事故的根本原因,若是這樣看來,這就決不是事故了,而是一起謀殺。第二、據痕跡推算,當時行駛的凱雷德的時速已超過了300公里,那晚罕見冰雨,天氣環境惡劣,路段又險峻,能達到如此的速度也讓人匪夷所思,師父推測原因是由于凱雷德受到了追擊,那么開槍打爆車胎的人很可能就在后邊追擊的這輛車之中,可惜的是當夜雨太大,等我們到達現場時,13號路段的路面痕跡基本上已被沖刷的差不多了,我們沒有得到更多的線索來證實推論。第三、當時在車上僅有一具少女尸體,駕駛車輛的行為人竟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從那么高的地方墜落基本是沒有生還可能的,那么他究竟是棄車逃生,還是去了哪里?最后一點,也是最為詭異的,是這名14歲少女的尸體,”荊宇頓了頓,接著說道,“當時關于這名少女的情況師父也不肯對我多說,我只隱約聽到他在向專案組長匯報情況時提到了幾句,這名少女好像是在墜崖前就已經死亡了,并且脖頸處有奇怪的出血孔……”
“這案子最終的結果怎樣?”
“沒有結果,”荊宇道,“交通意外,就這樣。”
“怎么會這樣?”林曼卿不解地道,“怎么能這樣草率地定性,這么多疑點都置之不理嗎?何警司不可能會同意這樣做。”
“但是師父同意了,”荊宇道,“這就是專案組最終得出的結論。”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難道當時專案組里的竟沒有一個人出來質疑嗎?”
“師父是調查案件的主要負責人,管握的也是最一手的資料,既然他都點頭了,別人當然不會說什么,想想也是,找不到肇事車輛,少女在墜崖前已經死亡,所以嚴格說來連受害人也沒有,要進一步調查少女的死因,就得另案,但是當時沒有人愿意負責這個案子,所以最終得出這樣的結論無可厚非,這起案子是由高檢署牽頭調查的,當時專案組的組長最近好像是調走了,不過你也應該也認得。”
“高檢署原刑偵部部長連偉,任專案組組長時還是副部長。”
“連部長?”林曼卿大吃一驚,“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