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到中秋節了,可空氣里依舊帶著令人快人窒息的燥熱,這算是秋天了吧,可是c城一直是如此,冷空氣遲遲不來,或者下幾場雨就好了,葉寧看著飛機緩緩的下降,坐在機艙內她似乎已經可以感覺到了外面的風卷著塵土揚在空氣里,如同一層淡灰色的紗籠在了天地間……
因為回來參加姐姐的婚禮所以她連行李都沒有帶,只是背了一個大大的雙肩包好像快要將她嬌小的身子給掩掉了似的。
“寧寧……”隨著人流涌出來時,就已經聽到了她的母親的聲音,她倒是挺佩服她母親的,可以在這么多人之中一秒就認出她來,畢竟她兩年沒有回來頭發也留長了,好像也比剛剛出國時瘦了一些。
“媽,你怎么來了?”母親向來不喜歡出門,雖然疼愛她但是親自接機似乎不太像是母親的性子,而且葉寧發現了一些異常,那是在她母親眉眼之間的焦灼。
母親向來是個溫婉如水的大家閨秀,很少有這樣的時候幾乎是不曾見過的,出了什么事了?
“車上再告訴你。”傅嬋娥眉緊鎖,心上如同壓了塊石頭般的,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可是卻又非說不可。
車門關閉起來把人聲鼎沸的嘈雜都隔絕在了外面,這汽車的隔音效果真的很不錯,一時間車里與車外變成了兩個世界,車里的冷氣十足使得葉寧卷起袖子時裸露著的那纖細瑩潤的手腕都感到有絲絲的寒意。
傅嬋輕聲的告訴司機:“去民政局。”然后看著坐在身邊的葉寧,她與葉安多少會有幾分相似,但是葉寧的眼睛更溫暖明亮一些,微微笑著的時候好像是一池的春水。
“寧寧,你的姐姐跟易北方私奔了。”這種事情在司機的面前說起來傅嬋都覺得有些羞恥,但是她已經沒有時間了,賀晉年是一個非常守時的人,她們一定要在他到之前趕到民政局去。
“易北方?”葉寧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只是有人的名字叫北方確實會讓人有些覺得好奇。
“三天后的婚禮還是要辦,只是新娘必須中場換人,寧寧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我知道這讓人無法接受,如果有一點點可能我都不希望你嫁進賀家,但是現在我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傅嬋說得艱難無比,沒有一個母親愿意用自己女兒的幸福去賭,但是現在葉家連賭的資格都沒有了。
現在的葉寧其實就是被送上了祭臺的一個犧牲品而已,或者是說這是送給賀家的一個禮物。
“媽,你的意思是說新娘要換成我?”葉寧明眸微微的眨了一下,顫動著的睫毛似乎不相信她聽到的這些話,她還是沒有完成學業,她才二十一歲,現在就要讓她去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
最夸張的是這個男人差一點點成了她的姐夫?
賀家在c城的影響力自然不用多說,她這樣不管世事的都多少有點耳聞,但是真的可以只手遮天嗎?她相信只要有一點辦法她的母親都不會讓她走上這條路的,只是賀家財雄勢大娶什么女人不行呢?
“他為什么要娶姐姐?姐姐是自愿嫁他的嗎?就算是我同意嫁他,可是他愿意娶嗎?”葉寧坐在車里,一張素凈的小臉上充滿了不解與疑惑。
“不是他而是賀家,賀家點名了要娶葉家的女兒。”傅嬋輕輕的嘆了口氣,胸中纏繞著那種千絲萬縷的羈絆好像是怎樣也掙脫不開的。
葉家的女兒,葉家的女兒有什么特別嗎?是不是財力雄厚富可敵國的大家族就需要一個好像是母親這般溫婉的大家閨秀,可是她跟姐姐都不是母親這樣的溫柔智慧的女人,姐姐明艷動人性格外向,而她卻安靜得只喜歡跟自己相處,沒有一個人是如同母親那樣如水般的女人。
原來姐姐并非自愿的,她一直以為姐姐美艷動人,吸引了這個如同神話般的的商業鉅子并不奇怪,財子佳人在這個時代里總是屢見不鮮的,沒有想到家里竟然瞞了她這么多的事情。
其實外頭的人一直以為她們的母親是一個很柔軟的只會站在丈夫身邊的女人,但是其實不然,母親在骨子里是透著一股韌勁的而且有主見,就如同現在她雖然非常的心疼還是替全家做出了決定。
以母親這樣柔軟的女人卻親手把女兒嫁進了賀家,葉寧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她避無可避,或者往后歲月晦暗,她甚至沒有來得及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來慰及這可憐的青春。
來不及想太多,來不及為自己哀悼,汽車就已經開到了民政局門口了,葉寧拉開車門走了下來,突然覺得背后的那個雙肩包沉重無比,就好像是一個無法掙脫掉的殼一樣的。
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卻要陷入婚姻,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她已經快要失明了,卻從來沒有見過極光,海洋,鮮花與落葉般好遺憾。
她都沒有停留的就被母親拉進了民政局的大廳里,向來優雅至極的母親竟然也有這樣慌亂的時候,葉寧甚至可以感受到母親柔軟的手上沁出了一點點手汗來,事情已經這么嚴重了嗎?
就當她還有些遲疑的時候,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里,突如其來,措不及防。
其實他的身邊還跟了兩個隨從,但是他卻顯得鶴立雞群。
這是一個過份好看的男人濃眉竣長,高蜓的鼻配下是削薄的唇,高大的身形是絕好的衣架子,她甚至可以透過他身上的黑色的西裝看到他西裝之下深刻卻又流暢的肌理,西裝的肩部被撐開伸展到了極致,穿西裝好看的男人一定有一副寬闊結實的肩,有這么完美粗獷肩膀的男人,也會有如溝渠般分開的結實胸肌,這個男人明明是沉穩內斂的,但是當光線從那扇門照到他的臉上時,卻讓人覺得他本就該是一個最耀眼的統治者。
他一直是個統治者,他統治著賀氏家族的所有一切,龐大的財富,以及無數人的生計,而這個人就快要與她進行婚姻登記,葉寧有點不太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暗暗的掐了自己一下,然后看著那個男人邁開長腿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擦肩而過時,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香氣說不上來是什么味道,好像是麝香卻比麝香更加有層次,葉寧是一個對氣味非常敏感的人,她覺得所有的身上都不同的味道,那是生存在這個世間的一種獨特的標志,隨著人身上的味道消失以后,人也就不在了。
他徑直從她的身邊走過,賀晉年從沒有見過她,所以也不知道現在要跟他登記的是人是誰吧?
葉寧的父親走了出來,他一直就等在這里,沖著葉寧招了招手,眼底有的是落寞與心酸。
走在這個男人的身后,他的腳步沉穩有力,一下下的好像踩在了葉家所有人的心上。
一個掌握著葉家生死的男人,每一個細微的舉動都足以讓他們心驚膽顫。
他走過時,葉寧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的眼神令人無法猜測他在想些什么,到底是怎樣的人。
“葉寧?”賀晉年看到了葉萬濤站在那里,轉身看了身后的女人一眼,緩緩的問著。
他的聲音沉穩充滿了磁性,可是卻好像是神秘的風卷過了水面時涌起了一層層的波濤,向著她撲面而來,葉寧定定的站在了那里,好像被他削薄的唇中吐出的名字給定住了。
“我是……”她抬眸與他對視了一下,腦中有道白光劃過,這個男人的瞳仁深處帶著幽冷的光,高貴無比。
“走吧,我趕時間。”他的聲音再度響起時,葉寧才緩過了神來。
趕時間?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們臉上幾乎都帶著甜蜜幸福的笑,他們或許是唯一的在快要登記的前一秒才見面的吧?
“爸爸想跟你說對不起,寧寧委屈你了。”葉萬濤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當葉寧跟在了賀晉年的身后快步過來時,他拉住了葉寧的手小聲的說了一句。
兩個女兒都是他的心頭肉,他不愿意任何一個嫁入賀家那個鱷魚潭里,但是如果非要選擇的話他倒情愿是葉安嫁進去,那種沒心沒肺的性子或者還不會吃太多苦頭,但是葉寧不一樣,太過纖細的女人在那樣的家族里,或許會被吞噬到連骨頭都不剩下的。
葉寧沒有說什么,淡淡的笑了一下,走了進去。
前面的男人腳步沒有停,她只能快步跟上了。
辦手續的非常的簡單,只是在拍照的時候有些小小的尷尬,他沒有笑她也不知道該不該笑,索性不笑吧,確實是笑不出來,他們坐在紅色的背影前面完美得如同油畫般,拍照的工作人員看著他們說了一句:“靠近一點,笑一下……”
葉寧在心里嘆了口氣,身體往賀晉年的方向側了一下,就在攝影師快要按動快門的那一剎那,淺淺的笑了開來,靠近他時他的氣息更重了,染上了她的柔軟的發。
當所的手續辦完之后,工作人員遞給了他們一人一本紅色的小本子,她正想把這個小本子放入她的大背包之中時,他的手伸了過來,在她的面前攤開著。
修長的手指,還有掌心里清晰深刻的掌紋在她的面前無所掩飾的呈現開來。
他要這個小本子做什么?他不是也有一本嗎?這是她的應該由她自己保管。
手里的小紅本還沒有捂熱,他的手伸了過來從她的手心中抽走了那個小本子轉身離開了。
“夫人我叫周循,這是我的電話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賀總現在有事需要立刻去處理,請您稍后自己回到賀家。”一直跟著賀晉年身后的男人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葉寧,她接了過來那張白色的名片只有瘦金體印上了名字,還有一串數字,再沒有其他的稱謂了。
他的味道也隨著走遠的腳步慢慢的消逝在了空氣之中,來去匆匆……
葉寧站在原地,這一天如墜夢中,在幾分鐘之前她還是單身的女孩,當鋼印蓋上的那一瞬間,她就變成了人妻,有人尊稱她為夫人而這這一切的改變是她與整個葉家都無能為力的。
要有多強大才能決定自己所想要的生活呢?
回到了葉家,精致的小洋樓里沒有了往日舒適安逸的樣子,其實一切都沒有變,變的是大家的心情。
“吃完飯再走吧,爸爸送你去。”家里的做飯的李嫂已經把飯菜做好了,熱氣騰騰的放在了掉面上,葉寧走過去抱了一下李嫂的有些發胖的身軀,桌子上有茄子,還有蓮藕都是她在家時喜歡吃的。
飯桌上本來應該有說不完的話題,可是這時卻十分的安靜。
只聽說過這新郎來迎娶的,沒有聽說過把新娘送上門的,這種似乎還帶著點侮辱的尷尬令整個葉家都陷入了沉默里。
在這一天的夜里,突然下了一場雨,豆大的雨點打在了干燥的土地上,緩解了白天時的燥熱,卻無法緩解她心里的不安。
她不知道賀家會是怎樣的,透過半山的私家公路隱隱看到了那座如同城堡般的房屋,這將是她以后的歸屬嗎?
“寧寧,你忍一忍,爸爸會想到辦法的。”葉萬濤看著葉寧飄忽的眼神,鼻頭一酸眼淚差一點就掉下來,這是他的掌上明珠怎么就落到了這樣的境地呢?
“我會的……”回到家后,她大概知道了一點點事情的始末,她要嫁到賀家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是姐姐就是她,只是賀家看上她們什么了?
汽車開到了那扇充滿了威嚴的大鐵門前,賀家似乎并不愿意讓葉萬濤的汽車開入賀家,只打開了一扇只能讓人出入的小門,從門里走出了一個人撐開了一把黑色的大雨傘當葉寧打開車門下車時,那把傘已經遮住了她的頭頂,好像一片烏云壓了過來般讓葉寧有些喘不上氣來。
這哪里是嫁女兒,這只是把女兒送過來而已,葉家的人甚至連把汽車開進賀家都不可以,這婚姻一開始就不曾在平等的狀態下進行的。
“大少奶奶,您里面請……”那個中年男人一臉的肅穆,微微的恭身對她做出了個請的手勢。
“陳管家,大少奶奶的行李直接放到少爺房間嗎?”跟在這位陳管家身后的仆人替葉寧搬下了她的箱子,小聲的問著。
陳管家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然后領著葉寧走進賀家。
或許前路有荊棘遍布,可是她無法回頭,葉寧優雅而堅定的走入了賀家,就算是鱷魚潭又怎樣?她不與人爭是非論長短,難道還能吃了她不成?
賀家應該住著不少人的,這個時候卻很安靜,安靜得好像是被施了魔咒的城堡般,連仆人們走路的腳步聲都幾乎聽不到,或者是長毛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腳步聲,或者是他們已經習慣輕聲走動,葉寧被管家帶到了頂樓,賀家一共有五層樓,而賀晉年就住在了最頂層。
“少夫人您先休息,有什么需要按一下鈴我就會上來的。”陳管家面無表情卻又顯得有些共恭敬,電梯帶走了陳管家也帶走了這層樓里的最后一點點人味。
整個五樓即使是充滿了奢貴的氣息,可是卻冷清得利害,好像不曾有人在這里停留過。
葉寧的腦子猛的浮現出了賀晉年的身影,這就是他住的房間?而她以后也都要住在這里了?
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如同走馬燈般的在葉寧的腦海里過了一遍,卻依舊覺得恍如夢境,當她的手機響起的時候才把她飄忽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從包里翻出了手機,上面的電話號碼儼然就是已經跟著易北方離家私奔了的葉安。
“寧寧,對不起……”葉安笑嘻嘻的說對不起的時候聽起來一點兒歉意也沒有。
“姐,你在哪里?爸媽很擔心你。”葉寧站在了這個陌生的房間里,淡然的說著。
“你現在不用管我在哪里,其實我不是故意要逃掉的,寧寧你知道嗎?你的新婚丈夫他根本就不是一個男人,我知道了這個秘密賀晉年恨不得殺了我,所以我得先躲一陣子,我給你寄了結婚禮物,其實他除了那個不行之外,簡直堪稱完美了。”葉安說得好像很神秘似的,葉寧就算是不曾談愛戀愛也不曾與男人接觸,但是葉安說的事情她還不至于聽不懂。
賀晉年有生理缺陷?
“所以我寄了禮物給你,長夜漫漫這些新婚禮物會帶給你不同的感覺的……”葉安的語氣開始變得興致勃bo起來:“全是最新的玩具,刺激得會瘋掉的那種,我給你寄到賀家了,你要記得不要在別人的面前折開來。”
“你瘋了?”這時葉寧才反應過來,葉安送給她的是什么。
她根本就不需要,就算是她的丈夫有問題,她也不可能去弄什么玩具的。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整個人都嚇了一跳,手抖了一下手機掉在了灰色的地毯上,她轉過身去,看到了賀晉年站在了她的身后兩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