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昶此時正躺在床上,他覺得這是他這些年來睡的最安穩的一次。
夢里沒有刀光劍影,沒有那些火光沖天,沒有那些鮮血淋漓,也沒有那滿身的傷痛。
周昶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他們一家人和和睦睦,父親正在院子里教導自己習武,母親含笑而望一邊同他的姐姐說著貼己話,爺爺也正在喝著茶下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周昶的臉上不禁掛上一絲笑意。
忽然,天色大變,好似起了一陣大霧,親人的面孔漸漸遠去,越來越模糊,直到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看不見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周昶見此頓時焦急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向前跑去,嘴里不斷的呼喚著他們的名字。
霧,很濃,似是化不開一般。周昶四下望去,白,白,白,除了一望無盡的白還是白,他似乎迷失在了無盡的白色之中。而正當他焦急萬分的時候,一陣風不知道從何處刮起,風刮的很及時,大霧很快便被吹散了。
“周昶!周昶!”隱隱約約,周昶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在叫自己,那個聲音很熟悉,也莫名的讓他感到安心。他尋著聲音向前走去,接著他忽然看到了一道刺眼的金光。
冷秋看著一直在不停的說著胡話的周昶,接過丫頭洗干凈遞來的手巾輕輕的放到他的額頭上,不由輕拍他的臉頰出聲叫道“喂,醒醒!醒醒!”如今周昶正在發著高燒,必須盡快退下去才好,若是拖得時間太久只怕會留下什么不好的遺癥。
周昶迷迷糊糊間睜開了眼睛,陽光有些刺眼,然而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正坐在身邊的冷秋。
“呦?你醒了!快把藥喝了!”冷秋見他醒了,說著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一碗藥給他灌了下去。
周昶剛剛醒來,還沒有適應便被冷秋灌了一碗藥下去。口里的藥味又濃又澀又苦的很,他不禁被那股味道刺激的咳嗽了幾下。冷秋將藥碗放到一旁丫鬟端著的托盤里,說道“人醒了就好,只要這燒退以后好好調理一下就無大礙了。”
周昶現在渾身無力,本想說句道謝的話可是卻無力開口,只能看著冷秋勉強一笑。
冷秋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圖,于是接著那說道“你不用道謝,反正也是得付錢的。不過看樣子這次算是大仇得報了吧?聽說祝家家財萬貫,我想這次你的診金應當是一次付清了吧?”
周昶躺在床上瞪著正在嘚啵嘚啵說著不停的女人,他以前怎么就沒發現這個女人原來有如此聒噪的一面。
冷秋似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嘴邊的話一轉,說到道“得,你好好歇息吧,我也該去用膳了。”說完便留下幾個丫鬟走了。
細雨綿綿,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
晶瑩水順著竹葉落下,落到花上,又從話上落到草上,順著草兒悄無聲息地滑落到地上,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淺淺的痕跡。竹子在雨中似是更翠了,花兒也愈發嬌艷起來,空氣里帶著泥土的氣息讓人感到十分自然舒暢。
“你想知道周家的事情!?”冷秋有些詫異地問道。難道他發現了什么嗎?
“對,我想知道周家的事情,特別是十年之前的事情,我想這應該難不倒你吧。”周昶的傷在用了冷秋的秘藥以后好的非常快,短短幾日身上的傷口就已經長的七七八八了。只見他正坐在冷秋的對面,定定的看著她。
冷秋原本是在屋里一邊喝茶一邊欣賞著院子里雨景的,沒想到周昶在身子剛好的時候會突然跑來,并且還會問出這句話。冷秋的手在聽到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由得微微一抖,手里的茶便灑了出來。冷秋自知方才失態了,可是這又怎能不使她心中發緊?她將手里的茶壺放下,端起杯子。
“周家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吧?”冷秋喝了口茶,轉頭看著窗外掩飾著她眼中的不安,說道。
周昶輕輕搖了搖頭,“不,有些事情我并不清楚,你知道我這些年來,一直都在尋找祝家的人然后就去找他們報仇,可是有件事情卻被我忽略了。”周昶喝了口冷秋遞給他茶,接著說道到“當初那些人并不是只是殺人,而是似乎在尋找什么東西。”
冷秋心下一動,看了周昶一眼,放下手中的杯子,不動聲色的說到道“哦?你是想讓我幫你查出他們找的是什么?”
周昶卻搖搖頭說到道“不,我想知道的是我周家的真正身份是什么?我絕不相信一個普通的商戶之家會招惹到江湖之人,更不會相信,會藏有什么東西讓人打上主意,除非這個身份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
冷秋從未見過周昶如此認真的樣子,哪怕他身受重傷奄奄一息之際只要有口氣在他都會和自己調笑幾句,如今這副樣子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難道一切都將從今日開始么?
冷秋沉默了,周昶只是看著她,并沒有再說什么。須臾,冷秋才緩緩開口道“好,我答應你,酬金照舊。你可以回去了,我想要歇息一會兒。”冷秋直接下了逐客令,誰也不知道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是經過了多少的掙扎。周昶只是笑笑,不再多話,隨后便起身離開了。他已經習慣了她的變化無常,但是他知道她的心是好的,這就足夠了。
冷秋起身走到窗前。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每一滴水珠的落下,仿佛落在心間,讓人感到陣陣不安。
冷秋一直看著周昶離開,目光久久沒有收回。她似是陷入了回憶,就那么一直看著,似乎透過窗外看到了其他什么。直到手中的茶涼透了,她才收回目光。冷秋將杯子放到桌上,嘆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般,輕聲說到道“若是你知道真相以后,還會如現在這般么?”一絲苦笑從冷秋的臉上劃過。
茶已涼,人已去,只有裊裊檀香在靜靜的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