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
原鏡湄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俏臉由紅轉白,由白變青,素手指著依暮雲顫聲道:“你你你,臭丫頭,這些都是你的傑作?”說罷心痛回視滿屋狼藉。
雙手一鬆,這屋裡最後一件看似價格不菲的古董花瓶應聲而碎,依暮雲不甚在意聳了聳肩:“無聊嘛。”
“這個花瓶,是波斯國主御賜,尊貴無比,整個波斯只有三隻。這個玉觀音,是三十年前自苗疆地下兩丈深處掘出,據說已有千年歷史。這套茶具,由崑崙山頂的泥、天上上的雪以及珠山凝露歷十年精製而成,天下也就這麼一套而已。這雪蓮,乃天山極寒極陰處採得,由十五位大師經過三年悉心培育才終於研究出怎樣讓它百年不敗。你——”原鏡湄越說越覺得自己心都快碎了,如果目光能殺人,只怕此刻依暮雲早已在她瞪視中死了千百次,“你說,你把它們全部毀得屍骨無存,只是因爲你、很、無、聊?!”
縮了縮脖子,依暮雲心虛地辯解:“我怎麼知道你們這鬼地方這麼有錢,連關犯人的地方都放這麼多貴得嚇死人的東西。打我小時候起我爹爹可從來不在我房間裡擺任何超過十兩銀子以上的東西呢。再說、再說——”她一說到此處聲音立即大了起來,“誰讓你們不讓我見聖渢!本大小姐可不是你們的囚犯,姑奶奶我來這裡只爲見聖渢,都這麼久了卻連半個影子也還沒見著!”
“你這臭丫頭,當聖界是遊覽地聖渢是路邊雜耍團任人觀看的猴子麼?自從你來了之後,姑奶奶就沒睡過一天好覺,整天被你鬧得雞飛狗跳,要求這要求那也就罷了,如今還敢砸壞我這麼多心肝寶貝!我——”原鏡湄越說越氣,兩三下挽起袖子,“姑奶奶今天不好好收拾你,我‘原鏡湄’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依暮雲原本還依稀存積的三分內疚被她幾句話罵得煙消雲散,聽她這般說立時不甘示弱拉開架勢:“死丫頭儘管放馬過來!”
見兩人真打起來,早已頭痛不已的洛煙然更是全身無力,低低呻吟一聲:“原姑娘,暮雲,你們兩個別打了?!?
見兩人毫無反應,只得再接再厲道:“雲丫頭,原姑娘,先住手好不好?”
等了半天,見兩人還是絲毫沒有要住手的意思,心中那點火不由越燒越旺,提高了聲音罵道:“依暮雲,原鏡湄,再不停手我可不客氣了?!?
那邊廂打得熱鬧的兩人依然完全沒有要理她的意思,嘆了口氣,洛煙然正準備開始活動筋骨,已聽妖嬈氤氳的聲音懶懶笑道:“喲,我還當出什麼熱鬧事,敢情是依大美人閒著無聊找我家湄兒做晨間運動?!毙β曋惺种幸晃飸醒笱笙騼扇舜蜻^去,“?!钡囊宦?,正打得火熱的兩個人不得不被迫停下來,眉目含嗔同時怒瞪向門口,那漫不經心人影燦笑如花,不是庚桑楚又是誰?
原鏡湄氣鼓鼓罵道:“臭問心,你幹嗎維護這死丫頭,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她不可!”
庚桑楚摺扇輕搖,瞧了瞧滿地狼藉嘖聲笑道:“也難怪我家好涵養的湄兒這般生氣,大美人任意妄爲到我都想打她幾下屁股?!?
依暮雲霎時漲紅了臉:“討厭鬼,姑奶奶有跟你講過不許對我笑,更不許開我玩笑吧?”
庚桑楚有個和蕭冷兒一模一樣的壞毛病,就是旁人越說不許這不許那,他就愈發喜歡這喜歡那,因此他原本也沒打算怎麼笑的,聽依暮雲一語之後立時深情款款看她,對著她一個勁猛笑,直是滿屋生輝。
依暮雲一張俏臉簡直紅得不知該往哪裡擺了。
洛煙然卻早已直撲庚桑楚身後。
兩人親熱半晌,蕭冷兒這才攬了她問道:“身上的毒早已解了麼?”說罷恨恨瞪一眼原鏡湄。
洛煙然看在眼中,柔聲笑道:“那日離開之後,原姑娘立時便爲我解毒,半刻也不曾拖延,這些天身體並無不適,你不要擔心。”
蕭冷兒寵溺地揉她長髮:“你啊你啊,永遠都是這般,記不住旁人的惡行,卻受不得人家對你半分好?!?
洛煙然垂首淺笑不已,片刻卻又擡頭打量她,輕笑道:“這般的好看,也難怪他會一見傾心?!?
蕭冷兒笑嘻嘻湊近她:“哪個他?那,我們家的小煙煙是在吃‘他’的醋?還是我的醋?”
洛煙然正欲回答,猛然發現自己竟答將不出,佯怒道:“臭冷兒一見面就消遣我!”
哪知蕭冷兒還未消遣夠,雙手叉腰裝模做樣罵道:“依暮雲,原鏡湄,再不停手我可不客氣了。”話未說完已笑得趴下。
洛煙然一時只覺面上高熱足可燎原。
庚桑楚也自回頭笑道:“問心倒也真想看看洛家妹妹不客氣的模樣,想必是與那兩隻母老虎有天壤之別的?!?
等了半天不見反應,庚桑楚頗覺奇怪,轉頭卻見那兩隻前一刻還鬧得不可開交的母老虎這會兒四隻眼睛正爭先恐後往他身後笑嘻嘻的蕭冷兒身上放,害他直覺那兩人眼珠子就快瞪出來了。
蕭冷兒被看得不耐煩正要發火,已見依暮雲上前兩步,雙手全不客氣往她臉上身上一陣亂摸,口中喃喃道:“哇,蕭冷兒,看你平常一付瘦不拉嘰營養不良的模樣,居然還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兒。看不出來,實在看不出來……”
天知道洛煙然憋笑憋得多辛苦,庚桑楚卻是完全不顧忌笑得那叫一個歡。蕭冷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陰惻惻道:“看來原大美人心眼和臉蛋兒一樣漂亮,就差沒有讓你這臭丫頭醒悟到什麼叫‘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手不能亂放’,少爺今天就發揮慈悲爲懷的救世心腸好好來調*教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
依暮雲早已笑鬧著跑開。
兩人一追一跑頃刻便沒了影子。
見洛煙然悠悠然捂著耳朵,庚桑楚和原鏡湄正不知作何解已聽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傳來,兩人面面相覷,半晌原鏡湄讚歎道:“這蕭大美人才是當之無愧的心眼和臉蛋兒一樣漂亮。”
庚桑楚含笑不語。 щщщ.тт kǎn.c○
原鏡湄看他一眼,道:“聽堇色說你帶回蕭冷兒我原本還奇怪,那日在江南,你並未說有此打算?!?
庚桑楚摺扇輕搖,漫不經心:“原本就是路上偶遇?!?
“她放走奸細與你偶遇?奇怪你怎能如此輕易饒她,竟還把她帶在身邊?!痹R湄臉色已不太好看。
庚桑楚輕笑道:“你也會說她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放走我要殺的人,如此聰慧,我既不能殺她,帶在身邊看著總也比放她一個人行動來得安全?!?
原鏡湄仍是猶疑看他:“當真只是這樣?問心,你對她……”
庚桑楚冷下了臉:“湄兒!”
原鏡湄扭過頭去。卻聽洛煙然道:“庚公子,冷兒她……”
庚桑楚笑著截斷她話:“洛姑娘放心便是,我把蕭冷兒帶在身邊,便不會殺她,除非……”
“除非什麼?”原鏡湄和洛煙然都有些緊張看他。
庚桑楚搖扇笑道:“除非她並不如我想像中那般聰穎,沒有資格成爲我的對手?!?
話一說完二女都是同時鬆一口氣。在原鏡湄心中天下自然無人能與庚桑楚並提,洛煙然卻正好相反,想到以蕭冷兒之慧,即便應付問心只怕也無甚難處。
庚桑楚瞧在眼裡,不由暗笑。
這說話間功夫,蕭冷兒與依暮雲多日來“相思”之苦也已得解,兩人這才又跑了回來,都是累得滿頭大汗。庚桑楚含笑替蕭冷兒抹去額上汗珠,親熱態度,引得洛依二女一陣狐疑,原鏡湄神色又自有些不大好看。依暮雲怪叫道:“哎喲喲,問心殿下,這不公平待遇也太明顯了吧?”
庚桑楚朝她笑道:“大美人也要問心幫你拭汗,當真?”他說話間已朝她走近兩步。他前進一步,依暮雲便退後一步,眼見兩人距離越來越近,嚇得依暮雲連連擺手叫道:“不用了不用了,這樣的殊榮冷兒丫頭一人享用即可,小女子不敢奢望!”
惹得幾人一陣大笑。原鏡湄這半晌氣也消了七七八八,再看蕭冷兒兩眼,向庚桑楚道:“難得你今天回來,咱們幾人也好久沒一起吃飯,這就去找香濃吧?!?
沒等庚桑楚說話,依暮雲已急得幾乎跳了起來:“你們幾人?是不是聖渢也會一起?那我也要去!”
原鏡湄趕忙攔住她,無奈道:“依大小姐,你最好弄弄清楚,這裡是地宮而不是你家後花園,你該去哪裡呆在什麼地方是我說了算而不是你自己?!?
依暮雲早沒了先前銳氣,急得快哭出來:“原姑娘,原姐姐,原大美人,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我發誓以後再不跟你胡鬧,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見她模樣原鏡湄不由心中一軟,嘆道:“不是我們不讓你見他,只是聖渢性子冷僻,莫說平常從不與我們一起吃飯,就算我們要見他,也得先得了他同意才行。你若當真這般想見他,至少也得先讓問心跟他說一聲?!?
依暮雲哀求目光立時轉向庚桑楚。
庚桑楚笑嘆一聲:“你且安心住著,我這兩日自會告訴他?!?
依暮雲看模樣尤不甘心,但爲了順順利利見到心上人,卻也只好委委屈屈地退下。
庚桑楚轉向洛煙然柔聲問道:“洛姑娘這幾日身體還好?”
洛煙然福身道:“煙然尚好,多謝公子關心。”
庚桑楚又道:“這幾日膳食不知還合不合姑娘的口味?”
洛煙然點了點頭:“都很周到,公子不必掛心?!?
庚桑楚笑道:“那就好。姑娘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千萬不要和問心客氣,問心明日再來探望姑娘?!闭f罷衝站在洛煙然身邊的蕭冷兒道,“走吧?!?
幾人俱是一愣,原鏡湄已經皺起了好看的眉:“問心……”
洛煙然也道:“公子,冷兒既來此,自然是與我和暮雲在一起,她的生活起居也是我們比較清楚,男女畢竟有別,冷兒與公子在一起,只怕不太方便。”
“沒錯,再說冷兒畢竟身份特殊,總與你呆在一起我也不大放心?!痹R湄接道。
庚桑楚看三女一眼,似笑非笑:“蕭冷兒留在我身邊的目的是救煙然姑娘和依大美人,讓她與二位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