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箭頭在陽光下映出駭人的寒光,千鈞一發(fā)之際,景韶猛地偏頭,上端的箭矢擦著臉頰而去,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下端兩箭,右側(cè)劃過銀色戰(zhàn)甲發(fā)出叮當(dāng)之聲,而左側(cè)的釘在了左臂之上!
“嗯……”景韶悶哼一聲,抬手拔了手臂上的箭,順手拽出馬背上的弓,搭弦照著原路射了回去。
品字三箭,左閃射心,右避破肺,后仰則穿喉而過!神箭將軍沒有料到景韶竟然不閃不避,甚至還有余力還擊,迅速搭弓,射出一箭與之相抵,兩個箭尖相碰,后來者力量較大,破開了箭頭,入木三分,兩支箭雙雙落地。
眾人從沒見過如此精準的箭法,一時有些愣怔,待回過神來,那神射手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回奔走,前來伏擊的東南軍也跟著迅速撤退。
趙孟帶著騎兵要去追擊,景韶放下弓:“不必追了。”
剩下的東南軍不足百人,這狹窄的山道上追擊,說不得會有什么危險,得不償失。
“王爺,您受傷了。”郝大刀收刀合整隊伍,看到景韶捂著左臂,便走過來詢問。
景韶這會兒才覺出疼來,不由得吸了口涼氣。
“王爺莫再騎馬了,讓軍師給上些藥吧。”左護軍面無表情道。
景韶聞言,立時跳下馬來,示意軍隊繼續(xù)行進,自己則鉆進了馬車里。
慕含章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一言不發(fā)地給他脫了戰(zhàn)甲,撕開被血染紅的衣袖,拿布巾沾了茶水擦去傷口周圍的血跡。傷口小而深,還在不停地冒血,萬幸沒有射到骨頭,只是刺傷了肌肉。拿過止血的藥粉,毫不停滯地灑了上去。
“啊,疼疼!”景韶呲牙咧嘴地叫嚷。
慕含章不理他,待止了血,又掏出青玉小瓶涂了一層,方拿過布帶一圈一圈細心纏好,又綁了個整齊的結(jié)扣,才放開他的手臂。
景韶輕舒了口氣,上一世,宏正十八年攻打東南,就是被神箭將軍的品字三箭射中,那時他下意識地躲避,反而正中胸口,差點要了他的命,如今終于記得這個教訓(xùn),強忍著不動反倒只是受個輕傷,算是度過了這一劫,一直有些不安的心,終于放松下來了。
抬眼見自家王妃還是沒什么表示,不由得有些委屈,自己都受傷了,君清也不說安慰他一下。正想湊過去吃豆腐,卻不料,下一刻,整個人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慕含章緊緊抱著懷中的人,那一口提到喉嚨的氣,這才緩過來。溫暖結(jié)實的觸感提醒著他這個人還活著,并且好好的在他懷里。剛剛那一幕太過驚險,看著景韶被三支箭逼得避無可避,只覺得天地之間驟然變得灰暗,連呼吸都忘了。
淡淡的清香竄入鼻中,溫?zé)彷p柔的觸感如此美好,愣怔了片刻的景韶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君清抱在懷里了!嘴角的弧度漸漸擴大,伸手回抱住自家王妃的腰身,放松身體窩在他懷里。活了兩世,從沒有人會在他受傷的時候抱著他安慰,不由得感慨萬千。若是娶了個女子,這會兒估計都哭鼻子了,哪還會這般抱著他,給他依靠?
馬車繼續(xù)緩緩前行,車上的兩人都不說話,只有木輪壓在石子上的咯噔聲不絕于耳。
“君清……”景韶幸福地在那溫暖的胸膛上蹭了蹭。
慕含章摸了摸懷中的腦袋,輕嘆了口氣,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著懷中人溫聲道:“累了吧,我抱著你睡一會兒。”景韶剛剛與人激戰(zhàn),定然緊張又疲累。
景韶自然是一百個愿意,卻又怕自己太重君清抱得久了會累,便伸手拽了個枕頭放到自家王妃大腿上,舒服地抱著那勁窄的腰肢,聞著那清淡的香味,安心地合上眼。
兩儀山雖大,但橫穿過去也并不長。行至平地,無險可守,在到達東南邊境之前估計都不會再遇到危險。所以,接下來的幾日,受了傷的王爺就心安理得的窩在軍師的馬車里不出去了。
小黃對于占位置的景韶很不滿,以它如今的體型,同兩人一起睡在馬車里就顯得擠了,所以經(jīng)常被景韶扔到腳踏上去睡。
而景韶還十分中意這個老虎腳踏,經(jīng)常脫了襪子在那黃色的毛毛上蹭腳底,小黃通常剛開始不理會,蹭得久了就會回過頭來抱住啃一口。慕含章起初還會制止這種行為,后來覺得有趣,竟然也跟著景韶學(xué),并且還拿肉干逗它翻出肚皮來給他蹭腳心!
不日行至東南邊境,這里乃是一帶丘陵,中間夾雜著幾個石山,層層疊疊,高低起伏的山丘綿延不絕,遠遠望去,竟似無窮無盡重復(fù)景象,因而這一帶被當(dāng)?shù)厝朔Q為重嶺。
東南不比西南那般荒涼,人口眾多,物資豐厚,且東南王為人雖暴戾好色,打起仗來卻是毫不含糊,手下有能力的大將層出不窮。丘陵之地,一重又一重,說是無險可守,也可以說是處處天險處處可守!
景韶帶著大軍打了近一個月,才前行了不足百里,戰(zhàn)事陷入了膠著。
看著眼前的地圖,起起伏伏的丘陵占據(jù)了近半的東南封地,景韶嘆了口氣,眼看著就要入冬,縱然是即刻攻占主城,怕是也趕不上回京過年了。
“打仗又不是稚子玩鬧,哪有那么容易?”慕含章將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
“是啊……”景韶嘆了口氣,打西南太過順暢,使他有些冒進了。
“你著急回京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慕含章坐到他身邊,四下看了看,小老虎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沒什么大事,”景韶嘿嘿一笑,“讓別人做也是一樣。”反正離京之前他已經(jīng)交代了任峰,若是屆時趕不回去,自會有人去做的。
慕含章挑眉,看他那個樣子,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事,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出去找小虎崽了。
營地外圍的河邊,小黃正站著石頭上盯著河里的魚看得專注,流水潺潺,銀色的大魚在水中搖曳生姿,看起來十分好吃!
“噗通!”慕含章找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黑黃相間的大毛團往河水里蹦去,大魚沒抓到,反倒弄濕了一身毛毛。
小老虎爬上岸來,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臉上的毛因為沾水塌了下去,頗有幾分滑稽,抬眼看到了自家主人,立時高興地撲了過去。
慕含章連忙朝一邊閃躲,嫌棄地看了一眼那沾著泥水的大爪子,昨日才給他洗過澡,如此又白費了。
“哇唔!”沒有抓到魚吃,小虎崽便仰躺在主人腳下翻肚皮,要肉干吃。
“嗚……”不遠處傳來了號角聲,當(dāng)是兩軍交戰(zhàn)的關(guān)鍵時刻。
“君清!”出來找自家王妃回去用午飯的景韶走了過來,見他被號角聲吸引,便拉著他爬上了眼前的一個小土丘。遠遠的看到黑壓壓的兩方人沖殺到一起,煙塵滾滾,殺聲震天。
“這般打下去,怕是要消耗不少兵力,”慕含章蹙眉看著遠處的戰(zhàn)場,“若衣最近可有消息?”
景韶從后面抱住他:“沒有,她的處境定不輕松,我從一開始就不讓她往外遞消息。”葛若衣是他埋在東南王身邊的暗器,自然不能暴露于人前,做遞消息這樣細枝末節(jié)的事情,若是露出什么破綻,便是舍本逐末,得不償失了。
“咦?”懷中人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嘆,景韶抬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就見原本隱隱占了優(yōu)勢的東南軍突然收兵回轉(zhuǎn)。看看天色,剛剛午時而已,這個時候收兵,定然是東南軍內(nèi)部出了什么問題。
“我們快回去。”慕含章轉(zhuǎn)過身來道。
景韶點了點頭,拉著自家軍師回了中帳,不多時,報信的小兵就奔了回來。
“報——”小兵沖進中帳跪地道,“啟稟大帥,東南軍突然收兵,郝將軍請示是否追擊。”
景韶沉吟片刻,雖說窮寇莫追,但在土丘上看到的情形,不像是誘敵之計:“追!”簡簡單單一字,擲地有聲,信兵立時領(lǐng)命,騎上快馬飛奔而去。
郝大刀領(lǐng)命追擊,發(fā)現(xiàn)東南軍突然大亂,不管三七二十一,沖上去就殺,待夜幕降臨,才帶著一身染血戰(zhàn)甲歸營,來不急收拾,就進了中帳回稟。
“末將觀東南軍的形勢,似是出了什么大事,”郝大刀摸了一把臉上的血污與塵土,“大帥,末將以為,不論出了何事,趁著軍心大亂,正是剿滅東南軍的好時機。”
景韶靜靜聽著郝大刀的匯報,不由得心跳加快,興奮不已,這情形與上一世東南王死訊傳來時十分相像。
慕含章微微蹙眉,握住景韶的手,示意他莫要沖動,對郝大刀道:“將軍辛苦了,先去休息,明日再做定奪。”
夜間追擊無益,郝大刀這才按捺下心中的激動,抱拳行禮,轉(zhuǎn)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戰(zhàn)爭就不寫那么多了~因為夫夫倆接下來還有好多事要做~嘎嘎~趕著出門,晚上回來再送分分回評論嗷~
謝謝:瓜瓜、helen20121、dada、yllahero、似水約定、bluefish?幾位大人的地雷~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