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沉著臉回到教室,前后恰好是半個小時,但是路上都用了二十幾分鐘,事實上她跟丁成俊也就說了幾分鐘的話。
一語不合,瞬間就沒有繼續(xù)聽他說下去的想法了。
回到教室,陸念念發(fā)覺阿霧的臉色不太對勁,在有些擔(dān)心,但礙于課還在繼續(xù),只好憋住。
下了課,趁著去另一個教室的路上,她忙問:“怎么了?阿霧,他找你做什么?那么快就回來了?”
娃娃走在前面,不打聽是怎么回事,應(yīng)該是不想打探阿霧的隱私,后面,阿霧跟陸念念走在一起:“沒什么事,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真的嗎?”陸念念似乎不信,若是簡單的幾句話,阿霧的表情會這樣?
“真的,我騙你做什么?他連骨髓的事情都沒跟我說。”丁成俊大概已經(jīng)不在乎骨髓了,今天的事,簡直可笑,又可氣。
阿霧并非是要刻意隱瞞念念,不跟念念說清楚,主要是因為跟杜靖宇領(lǐng)了證這件事,她都還沒有跟陸念念說。
以陸念念的性子,這個勁爆的消息,她一定驚訝地大叫起來,連阿霧自己都還沒完全接受過來,她哪里敢說?
先這樣吧,其他的,以后再跟念念解釋好了。
“不說嗎?我剛剛似乎看到他一眼,變化真的挺大的,憔悴了很多。白血病很厲害的吧?這才幾天呢,就變成這樣了。難道丁敏玲跟他的配型配上了?”陸念念疑惑地問。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阿霧情緒頗為低落,還因為丁成俊的話而微微生著氣。
“好了,你也不要多想了,一會兒還要上課呢。”陸念念道。
阿霧點點頭,她知道的,生氣也是因為丁成俊,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的心情放松下來,她不想牽涉無辜,念念什么都不知道。
“對了,你在娃娃家玩得怎樣?有什么進展嗎?”今天早上直接回學(xué)校的,阿霧還沒有來得及過問。
陸念念的興致突然就沒了,耷拉著腦袋,像斗敗的公雞。
娃娃轉(zhuǎn)過身,嘻嘻一笑:“大進展沒有,但是我爺爺奶奶我爸媽他們,都非常喜歡念念,這不就是念念的一大顯著優(yōu)勢么?”
阿霧眉頭舒展,驚喜地看著念念,真的么?被娃娃得家人接受,甚至是喜歡,這是一個好消息啊。
“念念,你真棒。”阿霧抓著她的手笑著說,終于因為這事沖淡了剛才的不悅,臉上的笑也明媚了不少。
陸念念抱著書,還是蔫巴巴的。
她抬了抬眼皮子,盯著阿霧,又瞪著娃娃,好半響,才干巴巴地應(yīng)了一句:“問題是譚亦軒不喜歡我,還有譚謹默也不喜歡我,真是郁悶。”
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連譚謹默那個小破孩也不給她面子,陸念念能開懷得起來?
在譚家玩了兩天,她也就周五那天晚上跟譚亦軒見上面了,還話都沒說兩句。周六周日連續(xù)兩天消失,譚謹默還來酸她。
譚家除了譚亦軒父子兩對她不感冒之外,全都非常喜歡她,陸念念又是感嘆,又是無奈。
阿霧以及娃娃面面相覷,隨即一左一右地拉著陸念念的手安慰她:“沒事的啦,現(xiàn)在才開始啊,這是個急劇挑戰(zhàn)性的任務(wù),不能急。”
“就是,默默不壞的,但是他太孤單了,我叔叔都沒怎么陪他,有時候會表現(xiàn)得調(diào)皮一些。”
“要是他這么容易征服,還能留到今天?肯定是名草有主了。你不上,那就便宜人家了,沒準(zhǔn)一不小心就成功了。”
左右夾擊,不停勸告,總算把陸念念勸服了。可不是,要是譚亦軒這么容易追,他就不是譚亦軒。
而她陸念念,要是這么容易放棄一件事,就不叫陸念念了。
相同了,陸念念的心情瞬間即輕松了,她在胡思亂想什么,還沒有開始呢,就氣餒了,不是她陸念念的作風(fēng)。
“好了好了,我其實隨口說說的,你們不要想得太嚴重。我是非常簡單,非常有毅力,非常努力的陸念念,區(qū)區(qū)一件這么不起眼的小事能打倒我嗎?”陸念念挽著她們的手撲哧一笑。
終于恢復(fù)生機活力了,阿霧跟娃娃相視一笑,這就好。
“好了,朝著我們的目標(biāo)出發(fā)吧,下一個目標(biāo),去E棟教學(xué)樓上課!”
阿霧突然滿臉黑線。
醫(yī)院,丁敏玲已經(jīng)在病床上恢復(fù),外婆有事回家了,估計又要回去燉湯給她。
手術(shù)過了兩三天,那天醫(yī)生如何把肚子里的受精卵弄掉,她還歷歷在目,再也不想經(jīng)歷這么痛苦的事情了。
丁成俊進來的時候,丁敏玲沒有睡著,睜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雙目沒了往日的神采。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轉(zhuǎn)過頭看向門的方向,丁成俊已經(jīng)換上病號服走了進來。
“爸……”丁敏玲微愣,但還是很快反應(yīng)過來了,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丁成俊忙走過去,止住她的動作。
“你
躺著,別亂動,緊張什么?”丁成俊關(guān)切地說了一句,在丁敏玲的病床前坐下。
病房里,有股死氣沉沉的味道,墻壁是雪白的,床單也是雪白的,被子也不例外,消毒水的味道那么刺鼻,那么明顯,但這段時間,兩父女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個味道。
“爸,你怎么過來了?不在你病房里好好休息一下?”丁敏玲眼底流露的是真正的關(guān)心,撇去親生與否,她的心里只認丁成俊是自己的父親,鐘天棋,他算什么?
看著面前消瘦憔悴的丁成俊,丁敏玲很心疼,眼眶很酸很澀,高大俊美的父親竟然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她的手從被子里抽出,握上丁成俊的手:“爸,對不起,都是我沒有用。”
溫?zé)岬男∈郑瑐鬟f出一股力量,丁成俊搖搖頭,“說什么傻話呢?你現(xiàn)在好好休息,爭取早日恢復(fù)。這段時間你外婆說的禁忌,你千萬要聽進去,這都是為你好,知道了嗎?”
丁敏玲倏地眼淚就下來了,知道了。
她好恨自己為何無能為力,所謂是患難見真情,她看到了父親對自己的關(guān)心,她很想同等程度地為丁成俊做這樣的事,但是配型的結(jié)果卻是不合適。
骨髓庫里也沒有適合的骨髓,醫(yī)生說爸爸的病最好在這一個月以內(nèi)手術(shù),否則很快機體衰竭,到時候,死亡就無法避免了。
一個月內(nèi)?面對茫茫人群,她該怎么找與爸爸相配的骨髓?
對了,丁霧!
“爸,你沒有聯(lián)系丁霧嗎?她沒有過問嗎?”丁敏玲抓緊丁成俊的手,有些憤怒地說。
丁霧是冷血動物嗎?現(xiàn)在生病的,病得如此嚴重的是她的親生父親,為什么不能站在爸爸的角度上考慮一下問題?
因為激動,丁敏玲慘白的臉總算是有些血色了,卻是因為氣的。
丁霧簡直就是一個怪物,她那顆心,壓根就是石頭做的吧?絕對是。
一面因為丁霧是怪物而隱隱興奮,一面看不起丁霧,一面又覺得自己很高大,當(dāng)然,還有對丁成俊的擔(dān)憂,組成丁敏玲現(xiàn)在亂七八糟的大腦。
丁成俊表情凝重,重重呼出一口氣,緩緩對丁敏玲說:“別再說骨髓的事了,我現(xiàn)在對這事,已經(jīng)不在乎了。一切順其自然吧,我已經(jīng)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今天我去找了阿霧,兩人因為言語不合,差點吵起來了。關(guān)于骨髓的事,你也不要太擔(dān)心,順其自然就好,找不到,說明我沒這個命。”
“我怎么能不擔(dān)心?我跟丁霧是不一樣的,她是冷血動物,我不是。”丁敏玲說得很激動,甚至因此而幾乎要跳起來。
嚇得丁成俊忙安撫她:“好了,別緊張,你好好休息,先別管這些事。”
“爸,你都快要沒命了,你讓我怎么休息?我能好好地休息嗎?”丁敏玲紅了眼眶,朝著丁成俊大喊。
這話一出口,丁成俊也紅了眼眶,最后,父女兩人抱頭大哭。
外婆回來的時候,兩人的情緒已經(jīng)平復(fù)很多了,尤其是丁敏玲,本來這個時候就不宜情緒過激,但是紅紅的眼眶還是看得出她哭過的痕跡。
“你也在?回去的時候有點事耽擱了,今天晚了點,那就一起在這邊吃吧。”
看到外婆,丁敏玲生出一絲期盼,這兩天,外婆照顧自己很盡心,也沒說她什么,外婆跟阿霧的感情好,由她跟丁霧火,成功的可能性肯定大一些。
“外婆,我求你,幫幫忙,讓丁霧跟爸爸配型吧!你跟丁霧感情好,她會聽你的話的,爸爸也是她的爸爸啊?不然,爸爸怎么辦?醫(yī)生說這一個月內(nèi)做手術(shù)成功幾率更大,除了丁霧,現(xiàn)在沒有可以找的人了。”丁敏玲幾乎是哭了出來。
一個激動之下,丁敏玲甚至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口,從床上爬了起來,動作有些激烈,一下子痛得她咬牙切齒。
丁成俊以及外婆都被嚇了一跳,忙扶穩(wěn)丁敏玲,免得她摔下去。
“外婆,難道你真的要我眼睜睜看著爸爸就這樣死去?我做不到。”丁敏玲眼淚鼻涕流了一臉,狼狽不已。
但為了丁成俊,她也確實豁出去了,若說外婆之前是遲疑,現(xiàn)在看到丁敏玲這樣,再看丁成俊默哀大于心死的樣子,心里一沉,有什么決定,已經(jīng)在這一瞬間做出了。
“外婆,我媽媽在監(jiān)獄,不可能那么容易出來的了,要是爸爸也沒了,我怎么辦?這是親生父親的一條命啊?外婆,我爸也是你半個兒子吧?你真的忍心看著他……”死?
外婆的表情越發(fā)凝重,那個沒有來得及吐出的詞,她怎么會聽不出來?
這確實是一條命,生命大過于一切,更別說是仇恨了。
“我知道了,你們就安靜一些,吃飯再說吧。”
丁敏玲鬧到這個地步,不就是等著外婆心軟么?她觀察了外婆的表情,發(fā)覺她雖然沉重,但已經(jīng)心軟了,剛才的那番說辭,肯定是有用的。
她現(xiàn)在也知道要見好就收,免得讓外婆厭棄,點
點頭,接過丁成俊遞過來的紙巾,把臉上的眼淚鼻涕全擦干凈。
“媽,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因為我,也因為敏玲,尤其是敏玲這事上面。但是說服阿霧配型的事,就算了吧,我現(xiàn)在覺得死亡也沒有那么可怕,不要去找阿霧了。”丁成俊定定地看著外婆,語氣很堅決。
她肯定不會愿意的,尤其是發(fā)生了今天的事之后,丁成俊現(xiàn)在真知道,所謂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是怎么回事了。
他一直沒有插手她的事,卻在她跟杜靖宇感情穩(wěn)定,甚至都領(lǐng)了證之后,用不正確的方式提醒,可不是在挑撥離間?
杜靖宇竟然跟她結(jié)婚了,肯定是因為喜歡,甚至是愛吧,這個高傲的男人,愛上了阿霧?
想到這一點,丁成俊又是欣慰,又是擔(dān)憂,不知道這段愛,能持續(xù)多久。愛上阿霧?丁成俊恍惚間,覺得自己知道了什么。
他做了那么多,就是因為愛阿霧,看不得她受委屈,一切欺負她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丁成俊就這樣,毫無預(yù)警地笑了,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杜靖宇壓根沒有專門針對他的心,他這一切,都是為了阿霧。
而他丁成俊,虧待了阿霧,不說阿霧自己,杜靖宇也絕對不會同意她配型的吧?
“我懂了,什么都懂了,原來竟然是這樣。媽,你不要去找阿霧了,絕對不要,更不要提起配型的事。”丁成俊苦笑完,不顧她們奇怪的臉色,當(dāng)機立斷做出決定,斬釘截鐵地說。
不管丁敏玲再說什么,丁成俊的答案都不變,不想再惹怒杜靖宇,那就乖乖夾著尾巴做人,他已經(jīng)吃到苦頭了,不敢再挑釁杜靖宇。
下午四點半,外婆從醫(yī)院出來,卻沒有回家,而是去了T大找阿霧。
接到外婆的電話,得知她在宿舍樓下等她的時候,阿霧很是驚訝,“外婆,我這就上完課回去,你等一下。”
阿霧加快了步伐,有近十天沒有看到外婆,此刻她竟然有些心虛,甚至有些陌生,阿霧不知道這股陌生來自哪里。
“下課了?還沒吃飯吧?”外婆微笑著問阿霧。
“嗯,外婆怎么來學(xué)校了?在飯?zhí)靡黄鸪燥垼俊卑㈧F撇開心中的不安,笑著跟外婆說話。
“先不急著吃飯,有點事要跟你說說。上樓,我看看你宿舍布置好之后,是怎么樣的。”
阿霧欣然同意,陸念念在后面慢慢跟著。
登記之后就可以上去了,陸念念看外婆的神情就知道她找阿霧是有事要說,回到宿舍把自己的包放一邊,笑嘻嘻地說自己找娃娃有事,就把空間留給了她們兩人。
其實跟剛開學(xué)那天看到的沒什么差別,外婆打量了一會兒,在椅子上坐下,阿霧去接了水遞給她。
“好了,你別忙活了,坐下,咱們說說話。”外婆招呼阿霧過來,她有些不安,但還是在陸念念的椅子上坐下了,兩人面對面看著彼此。
期間有片刻的沉默,阿霧攪著手心,外婆來,是要說她跟杜靖宇的事?她會怎么說?會不會很生氣?一連串的想法在阿霧的腦袋里閃過,她想起自己放在包里的手機,或許杜靖宇也在場的話,她會心安很多。
最終,由外婆打破了這個沉默的迷局:“阿霧,去給你爸配型吧。”
阿霧猛地抬起頭,配型?這么說丁敏玲的配型失敗了?外婆是來給丁成俊當(dāng)說客的?
外婆的手放在桌面上,緩緩點頭,重申了一遍:“這是你父親,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他死?你是上過新聞的人,要是這件事傳出去,你會被那些流言說成什么樣子?不受外界如何看待這件事,就你自己,態(tài)度也不該這么冷淡。生命重于一切,更別說是仇恨了,相比起來,仇恨微不足道。”
一上來外婆就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阿霧甚至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低著頭,看著地面上自己的鞋子。
“阿霧,不要讓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不值得的,不是嗎?你的命,是他給的,你們是父女,知道嗎?”
“外婆!”阿霧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打斷了外婆繼續(xù)要說的話。
她的命是丁成俊給的,她不去,就是大不敬,就有罪,會被外人指指點點,外婆也會嫌棄她。
綜合各種各樣的問題,阿霧的決定已經(jīng)出來了,事實上,在外婆說去配型的時候,她的答案就知道了。
“我去。”阿霧垂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外婆一愣,大概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阿霧這么快就答應(yīng)了。
“明天,就過去,可以吧?”阿霧微笑著問外婆,她感覺自己跟外婆之間出現(xiàn)了隔閡,雖然她知道這件事不關(guān)外婆的事,可她還是覺得有些受傷,在外婆說出仇恨兩個字之后。
在外婆看來,她跟丁成俊已經(jīng)升級到仇恨了嗎?所以一直不愿意給丁成俊配型?
“阿霧……”外婆還想說什么,阿霧笑著揮手:“好了,外婆,我明天中午會過去的,你放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