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guān)係,我並不是良家婦女,也不是三貞九烈的牌—坊衛(wèi)士。你其實不用花那麼多心思。”蘇瑞繼續(xù)說著,繼續(xù)將滑到肩膀上的衣服褪下,眼見著就要褪到腰側(cè)。斯冠羣終於有了行動。
他伸出手,輕輕地放在蘇瑞的臉上,乾燥的、帶著一絲菸草味的手,摩挲著她冰冷的肌膚。
蘇瑞僵硬在原處,她的背後浮起一層寒慄,口中雖然逞著強,可是心底卻是害怕的。這些年,碰過她的人,只有莫梵亞而已。
第一次的時候,莫梵亞那麼青澀,其實並沒有給她多美妙的印象。她只覺得疼痛,那種想交出自己的衝動,讓疼痛也變得麻木,記憶中的身體是空浮的,唯有莫梵亞的臉,被汗水濡溼的頭髮貼著他的額頭,他的眉睫懨懨的,呼吸的熱度灼燒著她所有的感官。
第二次,則全然是酒醉的暈眩,藥物讓她變得瘋狂而主動。她索取著他,重逢的喜悅沉澱成最徹底的絕望。
——無論哪一次,都絕對談不上美妙。
雖然蘇瑞說話時大大咧咧,好像開放隨—便至極,實際上,和未經(jīng)人事的少女沒什麼兩樣。
按照李艾的說法:你啊,就是一外強中乾的雛。
所以,斯冠羣的撫摸對蘇瑞來說,其實很陌生,但很奇怪的是,他並沒有讓她反感,沒有像其他那些動手動腳的客戶一樣,讓蘇瑞有種想踹人的衝動。
在他面前,她變得很渺小,他身上有種力量,讓她沒法子逞強到底。
斯冠羣的手,就這樣順著她細膩的脖頸,滑到了她赤裸的肩—膀上,然後是胳膊,然後,落在了墜在她手腕邊的裙子上。
他傾過身,他的臉幾乎貼到了她的耳朵。蘇瑞動彈不得。
然後,斯冠羣爲她緩緩地拉起衣服,再細緻地合上拉鍊。
“……你不想要?”蘇瑞呆住,半天才訥訥地問他。
斯冠羣已經(jīng)抽身退開,順便將她弄亂的長髮理了理,又親暱地鬆開。
“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想要一個女人。”聽到蘇瑞自語般的問題,他微微一笑,低沉的聲音自嘲而醇厚,“可是,不是現(xiàn)在。也不應(yīng)該用這種方式。”
“你到底想怎麼樣……”這一聲,已經(jīng)變成了嘆息,“一定要佔有我的人生,你才覺得滿意?”
如果身體不能夠滿足他。如果他從未想過去給予他的感情,甚至吝嗇於承諾。那遊離在身體之內(nèi),情感之外的關(guān)係,到底算什麼?
情—人?
一個從屬於他的情人?
蘇瑞低下頭,額前的長髮順著低頭的動作垂下來,遮住了她兩側(cè)的臉龐。
她很想對他反脣相譏,然後話到嘴邊,眼睛卻莫名地發(fā)澀。
蘇瑞沒料到自己會哭。她經(jīng)歷過很多棘手的事情,遭遇過許多痛心至極的變故,可很多時候,她都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然而,在斯冠羣伸手撩起她的髮絲,將它們挽過她的耳後時,蘇瑞的淚就這麼毫無徵兆地涌了出來。
她覺得無力。
斯冠羣怔住,然後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帶進自己的懷裡。
“我沒想過逼你太緊。”他在她的耳側(cè)低聲道,帶著自己也覺惘然的憐意。
蘇瑞的額頭抵著他的胸口,手則慢慢地放在他的肩膀上,再緩緩地推開,“沒關(guān)係。你可以慢慢想清楚,你到底想怎麼樣。我等你的答案。在你對我厭煩之前,我不會讓其他人碰我,也絕對不會愛上其他任何一個人。你更加不用擔心莫梵亞。他並不知道樂樂的身份,也請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她已經(jīng)不可能得到莫梵亞了,如果樂樂再被搶走,蘇瑞這些年的堅持,又算什麼?
而且,如果……只是如果……樂樂不能活下來,她不會讓莫梵亞和她一起去承擔這樣的絕望與傷痛。
斯冠羣未語,他退開一些,深邃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她還殘在眼角的淚,以及一閃即逝的軟弱後,那重新冷毅的面容。
“我們並不是任何從屬關(guān)係,如果一定要下定義,這只是一場交易。你幫了我,我還給你。我的朋友還在樓上,斯總?cè)绻F(xiàn)在不想要,我就先上樓了。”蘇瑞扭過臉,語速極快地丟下這句話,便欲推開車門出去。
“蘇瑞。”斯冠羣在她的一隻腿跨出去時叫住了她,“把你的生活全部交給我,很難嗎?”他不過想讓她過得輕鬆一點,每個女人,都應(yīng)該被男人寵愛保護。他不想再看到她疲於應(yīng)付的模樣。
“不難,可是,我怕自己會不由自主地依賴你。”蘇瑞沒有回頭,她低頭苦笑道:“我很習慣去依賴別人。可是你——卻不能讓我去依賴一輩子。”
終有一日,斯冠羣所有的寵愛都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變得薄淡。到時候,她喪失的,不僅僅是他的庇佑,也是再也不可能追回的獨立與自由。
所以,請原諒她現(xiàn)在的倔強,這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而已。
斯冠羣雙眸微垂。
他突然有種衝動,想對她許諾一輩子,可是,話到嘴邊,終成無言。
一輩子……
斯冠羣搖頭。
一輩子代表的桎梏與無奈,她又怎能明白?
他已經(jīng)不敢再嘗。也不敢再試圖去毀掉任何一個他在乎的人。
蘇瑞落荒而逃,雖然她儘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平淡從容,可是紊亂的心跳早已經(jīng)出賣了她。
她真的不能再面對那個人,也許自己真的會妥協(xié)。
好在,斯冠羣沒有追上來,他坐在駕駛位上,透過半敞的車窗,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
蘇瑞回到屋裡,Alex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電視。李艾剛纔喝多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躺回了牀上。
“好像已經(jīng)睡了。”Alex說。
蘇瑞本來還想進去和李艾說一會話,待走到門口,她貼著門聽了一會,又沉默地退回客廳。
她聽到了房間裡壓抑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