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在哪裡?她過得好嗎?
徐長風捏著話筒站在那裡,心思反覆。
“誰電話?”白秋月包了半截的餃子從廚房出來了。徐長風捏著聽筒的手有些沉,“沒有什麼,打錯了,媽。”他回身看向白秋月,深邃的眼睛裡有著難解的神色。
“媽,白惠被教育局派去學習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您這邊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我不在,我會叫人過來。”
“嗯,我這裡沒什麼事,只要你和白惠好好的就行了。”白秋月說。
徐長風心頭微澀,跟白秋月告別出來,他站在樓下,迎著春夜的風,心思浮浮沉沉,全是她的影子。他在路邊抽了一根菸,纔開車離開媲。
夜色籠罩了整個地平線,白惠和單子傑在外面坐了一會兒,就各自回屋了。這一天下來,不知說了多少的話,嗓子不說啞了也差不多。她端著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很多水下去。早知道這樣,帶些胖大海來就好了。她在牀上躺下,房間的燈只是一個十五瓦的小燈泡,她前半夜關了,後半夜做了惡夢,又給打開了。看看錶,才夜裡兩點,山裡的風颳過的聲音那麼清晰,一下一下吹動著那木製的窗棱,像是有人在敲窗子一般。白惠裹緊了被子,有些害怕的感覺。她忍不住輕敲了敲牆壁。
“單子傑?”
那邊的人竟是聽到了。
“你怎麼了?”單子傑問。
“我睡不著,我們說說話好嗎?”
“好啊,你說吧。”單子傑知她是害怕了,他睏意散去,乾脆就抱著被子坐了起來,“別害怕,我就在你隔壁呢,有事叫我。”
“嗯。”白惠心裡頭暖暖的,涌滿感動。
她知道只是一牆之隔而已,有個人在陪著她,心底的恐懼漸漸地散去,慢慢地便睡著了。
早晨醒來,天有點兒陰,白惠早早地起了牀,她想今天由她去背水。她輕手輕腳地就出了屋,拎了那隻桶下山去了。那是位於學校好幾裡地之外的一個深水井,鄰近的山村,很多人都是過來這邊背水的。其中就有白惠學生的家長,他們見到白惠自然是十分熱情的,有人就幫著她提了一桶水上來,然後又關心地說:“白老師,我?guī)湍成先グ桑 ?
“謝謝,我自己來吧。”白惠對那人笑笑,蹲下來,耳邊有聲音傳來,急切而擔憂。
“快給我。”是匆忙趕來的單子傑。白惠有些不知所措,“子傑。”
“你怎麼過來了,這麼遠的路,就你這肩膀受得了嗎!”單子傑皺著眉埋怨。白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單子傑把水桶背在了肩上。兩人開始向回走。高燕和趙一飛兩人奔波了幾十裡的山路又來了這裡,隨身還帶了一瓶酒,一些花生米。幾個人就在山坡上的破餐桌上,邊吃邊聊。這裡的環(huán)境雖苦,但他們都有一顆樂觀向上的心,所以他們是快樂的,他們爲自己用支教來實現(xiàn)自己人生的價值而感到自豪。
“子傑,什麼時候,我也到你們這邊來吧!”高燕有些微微的醉了,身形向著單子傑靠了過去。“子傑,我也過來這邊吧,好不好?”
白惠看到高燕一雙明亮的眼睛帶著微醺的醉意,望著單子傑,而單子傑卻是輕輕地將她撥開了一些,“你過來了,那邊的學生誰來教?”
“我不管,我只想過來,呆在你身邊。”高燕似是真的醉了,說話的時候,頭一歪,竟然就靠在了單子傑的身上,不睜眼了。
白惠道:“把她放屋裡去吧,她喝醉了。”
單子傑便皺眉,將高燕扶了起來,高燕走路跌跌撞撞地被單子傑扶著,進了白惠的房子。單子傑想讓高燕躺下,可是她卻抱住了單子傑的腰,“子傑,我說的話,你有沒聽到?”
一種年輕女孩兒的嬌嗔軟語帶著酒後的慵懶無疑是讓人心動的。但單子傑卻只是皺了皺眉,“我聽到了,高燕。”他溫聲說了一句,高燕這才聽話地躺了下去。白惠過來,將自己的被子蓋在了高燕的身上,單子傑已經(jīng)出去了,高燕似是囈語般的聲音傳來,“我知道,你喜歡誰,可我要求不多,我只想……”
後面就嘟嘟囔囔地聽不清了。
白惠有些微微怔然。
南方某機場,幾道黑色的身影從航站樓裡面出來,依次上了外面等候的小轎車,駛向當?shù)匾患屹e館。徐長風透過車窗看著外面那飛速駛過的房屋和樹木,看著外面陌生的城市,他想,她可曾在這裡停留過?還是就住在這裡的某個地方?
車子在賓館門前停下,有人給他開了車門,神色恭敬,“徐先生,請。”
徐長風彎身鑽出車子,他放眼看向眼前算是有些古老的建築:五層樓,門口稀疏停著幾輛不算高檔的車子,這是這裡相當不錯的賓館了。他在隨行人員的陪同下步入其中。
“徐先生,這是本城所有外來的,叫白惠的人員名單和簡歷,您過目一下。”本地的戶籍人員將臨時列好的一份名冊拿了過來。徐長風接過,深眸在那些名字上一一覽過,卻是搖了搖頭。那些人的名字對得上,可是年齡對不上。有年紀相當?shù)模墒悄菑埬樣址置鞑皇撬拮拥哪槨?
戶籍人員走後,徐長風長眉深鎖,心頭十分煩亂。
一天的工作結(jié)束,白惠站在山坡上,眼前野花點點,紅的,白的,黃的,紫的,爭奇鬥豔的,煞爲好看。她每樣都摘了一些,不一會兒那手心裡就捧了一大束的小花了。她正想著回去插在瓶子裡,一直擱在兜中,在這個寂寂無名的小鎮(zhèn)上,只有手錶功用的手機,沉寂了好幾個月後卻響了。白惠很久沒有聽到過手機的鈴音,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等到她將手機掏出來,看到上面熟悉的號碼時,當時就怔了。那是徐長風的手機號,她給母親家打過一次電話,那廝就將她的手機號記住了。她想了想就按掉了,拿著那束野花回了屋,將瓶子裡注了一些水,將那束花插了進去。單子傑正拿著幾件衣服出來扔進地上的盆子裡,白惠便走過去道:“我來吧。”她邊說邊挽了袖子,就要幫他洗衣服。
單子傑道:“我自己洗吧,這裡也沒有什麼護膚品,小心肥皂把你的皮膚糟蹋了。”
白惠怔了怔,被單子傑這麼細微之處的關心深深地感動了,眼窩裡立時就熱熱的了。也就在這時,她兜裡的手機又響了。
單子傑笑道:“瞧,今天竟然有信號。”白惠笑笑起了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將手機掏了出來。上面的號碼是陌生的,白惠猶豫了一下便按了接聽鍵。
“白惠。”手機裡沉默片刻之後傳來一聲深沉的男音。白惠的心頭登時就是一跳,五根手指不由捏緊了機身,“你現(xiàn)在在哪兒?”
那邊的人似乎是壓抑著什麼在問她。
白惠努力地平復著有些慌亂的心跳道:“在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她說完就咬了咬脣,想按掉電話。那邊的聲音隨之想起,“好,你不說是吧?別讓我找到你。白惠,找到你,你看看我怎麼收拾你!”
那邊的人似乎是咬牙切齒在說話,白惠的心絃立時便有些發(fā)顫,她的不辭而別想必是傷了他大男人的自尊了,所以,他想著要收拾他了。
“那麼好吧,等你找到了再說。”白惠心跳不穩(wěn),身上有些發(fā)顫,但還是讓自己平靜地掛斷了電話。
徐長風站在賓館的套房裡,眼前夕陽如畫,映著遠處起伏的山巒,景色自有一種脫離繁塵的美好。他的大手捏緊,根根手指緊繃,似乎要將那小小的機子生生捏碎一般。
“老闆?”小北擔心地叫了一聲。
徐長風咬牙,將手機扔了過去,轉(zhuǎn)身進了裡屋。小北接過手機遞給身旁的一個隨從,皺眉看著徐長風消失的方向,搖搖頭。
新的一天開始,這已是徐長風南下的第二站了,位地於某處山區(qū)的一所中學。
年久失修,設備落後。他和隨從一行人在當?shù)亟逃块T領導的陪同下,瀏覽了那所學校,然後回到了住地賓館。教育部門的領導又向他介紹了此處幾所十分貧窮的校區(qū),徐長風斂眉聽著。不來不知道,祖國在某一方面的落後真的不是他可以想象的。當晚,回到賓館,躺在那對他來說只能算是低檔的牀鋪上,他雙臂撐在腦下,黑眸看著有些發(fā)黃的天花板,他在想那個女人。
昨晚的七八個電話,只接通了兩個,自己的號碼打的那個被掛斷了,他借用隨從的手機打的那個接通了,但即使是他的發(fā)狠威脅,她卻也是半個字不露。不肯說出她身在何方。不過還好,他打最後一個電話時,用沉默拖延了時間,根據(jù)定位系統(tǒng)顯示,他的妻子現(xiàn)在就在南部的某處山區(qū)。但放眼四望,那片綿綿大山,不下數(shù)百里。中間好幾個小鎮(zhèn),數(shù)個村落,再加上地處山區(qū),交通不遍,道路坎坷,找起來定是極爲不易。這幾天山區(qū)的行走,他知道,幾百裡如果是一馬平川,開著車子一天之內(nèi)可以轉(zhuǎn)數(shù)個來回,但這裡不同,這裡是山區(qū),
徐長風的心已經(jīng)平靜下來,他不急了,公司那邊已經(jīng)安頓好,他可以耐下心來,一天一天地找她。哪怕是挖地三尺。
今天的電話已經(jīng)是第二次被那傢伙打進來了,這該死的信號,要麼沒有,要麼就全被那傢伙碰上,白惠有些鬱悶。她試著給母親打過好幾次電話,手機都沒有一絲信號,可是有信號的時候,全被那傢伙給碰上了。她把手機乾脆地關掉了。單子傑在嘩啦嘩啦的洗衣服,在這個水比油還貴的地方,衣服也不能像城裡那樣洗了又洗,而是要儘量節(jié)省水。洗衣服的時候洗衣粉不敢用,因爲洗衣粉的沫子很多,那樣洗第二遍的時候不容易洗淨,而肥皂就好得多。單子傑已經(jīng)在掛衣服了。白惠過去,幫他把掛起來的衣服上的褶皺撫平。
“你丈夫打來的?”他隨口問了一句。
白惠嗯了一聲。
單子傑轉(zhuǎn)身看著他,黑眸深沉而憐愛,“這個地方,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缺衣少吃的,條件這麼艱苦。瞧你,下巴都尖了,臉色也是黃的。白惠,我真怕你再呆下去,會傷害了自己的身體。”他的手指擡起來,輕握了白惠的下頜,“有時候,我會想,讓他把你帶走好了,最起碼,你不用在這裡吃苦受罪了。”
白惠眼睛裡一瞬間就亮亮的了,但她卻是搖頭笑笑,雙眼晶亮,“你,高燕,趙一飛,你們都比我還小,你們都忍受得了,我又怎麼不能呢?你也太小瞧我了不是!”
她一轉(zhuǎn)身就走了,再不走開,她想,她會掉眼淚的,爲什麼,單子傑要對她這麼好,而她又給不了他什麼。她該怎麼做呢?她所能做的,就是留在這裡陪著他,一起守著那些窮苦的小孩子們,儘自己綿薄之力,讓他們能夠得到更多的知識和文化。只能陪著他,一起度過這大山深處的漫漫日夜。
“這裡就是我們縣,最最貧困的地方了。”縣長手指著遠處一望無際的綿綿大山,對著身旁那個氣度不凡的男子說道。
徐長風用望遠鏡遙望縣長手指的那個方向,茫茫羣山,樹木蔥蘢,霧靄重重。這裡,會是她在的那個地方嗎?
“明天我們就去那裡看看。”他拿下望遠鏡對著縣長說了一句。
對於這個全國都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