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方尋到醫(yī)院的時候,手術還在進行中,沈情沉默著坐在走廊上,方尋去外面吃飯了。來的途中,他告訴沈情,他是昨天到的,是前幾天葛彥飛醉酒給他打電話,說他的一生完了,方尋一聽就覺得出事了,趕緊請假跑這里來了。
因為葛母的面子,他的假請得倒也順利。到這里休息還沒多久,就被葛彥飛拉著去酒吧了,自己勸不住,就跟著去了,這一喝就喝出問題了,方尋還暗自慶幸自己到來的及時。
沒過多久,方尋就提著兩瓶飲料回來了,遞了一瓶給沈情,沈情木然地接過,方尋順勢坐到了她身邊。
兩個人都沒說話,夜靜得像一潭死水,兩人的呼吸清晰可聞。
“竹子,他只是愛你而已,他并沒有什么錯。”方尋突然出聲,沈情手里的飲料應聲落地。
彎腰拾起地上的飲料,看著方尋,兩眼迷惑,“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方尋也被問住,其實他還真不知道沈情該怎樣做。要非說出一個答案,他肯定會說,你們倆在一起吧!
可是,他不能說,他不知道沈情為何會如此排斥葛彥飛。按說,葛彥飛這種專情的好男人,即使世俗也攔不住沈情靠向他的腳步,何況葛家父母并不反對。
那天,葛彥飛對他說:“我和竹子是永遠也不可能了!”方尋永遠記得他口氣里的絕望,以及臉上自嘲的表情。
之所以和葛彥飛成為好友,完全是因為葛彥飛在成長道路上對自己的幫助。上大學后,自己一度很迷茫,晚上網(wǎng)吧打游戲,白天睡覺成了生活的全部。后來在沈情的介紹下認識了葛彥飛,那個學校里的風云人物。
記得有一次自己早上從網(wǎng)吧回來,遇到去上課的葛彥飛,當時自己只是揚起手隨便打了個招呼,卻被葛彥飛攔住,聲音淡然:“如果你覺得這是你想要的生活,那你最好退學,免得交那么多學費,那些學費應該還能讓你玩得更好。”
葛彥飛說完這句話便從容離去,留下兀自呆愣的方尋。后來,方尋不再那樣渾渾噩噩的虛度青春,開始虛心學習,不懂的就去找葛彥飛討教,葛彥飛也是知無不言,很耐心地幫助自己,以致后來自己和他進入同一家醫(yī)院,都是他暗中幫忙。
可以說,沒有葛彥飛,自己似乎就是個廢人了,就沒有今天的自己,所以葛彥飛之于他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沈情自是不用說,那么多年的朋友,他真的是希望這兩個人在一起的。可是現(xiàn)在看來,真的是他異想天開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樣,要說你們倆在一起是最好的了。可是,顯然你不會的,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眼看你們越行越遠,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感覺很失敗。你知道,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好朋友,誰難過我都會跟著難過。”沉默了很久,沈情幾乎已經(jīng)忘記她問了什么的時候,方尋才開
口回答。
沈情的呼吸一滯,盯著‘手術中’那幾個顯眼的字,良久無話。如果什么都能完美,當然是最好的,可是現(xiàn)實往往是殘缺的。
“方尋,這么多年來,能交上你這個朋友,是我的幸運。只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并不是像普通男女那樣簡單,靠外力也是不能把我們落在一起的。”頓了頓,接著開口:“你知道嗎?葛彥武找了小三,他對我并不忠誠,葛彥飛說出車禍時,葛彥武正在和那個小三通電話。而他們葛家一直對我隱瞞這件事。”
愣是方尋腦子再怎么通透,一下子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震驚的說不出一句話。想起那天她問葛彥武是否愛她那個問題,自己當時還不明所以,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原因。
有些憤怒葛彥武的行為,他竟然背叛了沈情,還因為這種背叛害死了沈情的家人。換作是自己,大概也是不能原諒的,那么對于沈情排斥葛彥飛,方尋也覺得情有可原了。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因為是多年的好友,倒未曾有尷尬。方尋知道此時的安慰只是蒼白的,他也了解沈情,她既然可以把事實說出來,也就證明她已經(jīng)接受這個事實而且調(diào)節(jié)得也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兩人同時起身迎上去。沈情看著病床上的葛彥飛,有些驚訝于葛彥飛憔悴的容顏,臉型消瘦,胡子拉碴的,與他一貫儀表堂堂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只是愛你,他并沒有錯。方尋的話一瞬間撞入沈情腦中,在腦中轉了兩圈,卻未轉出去。
坐在葛彥飛的病床邊,因為麻醉的原因,他一直睡著。和葛彥飛之間的點點滴滴一瞬間就像電影回放一樣,出現(xiàn)在沈情的回憶里。
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可是大學里,受葛彥武所托,葛彥飛處處照顧著自己,那時候并沒有太多的感覺。
真正記憶鮮明的就是父母出車禍后。那天正在看婚禮現(xiàn)場布置的沈情聽到這個噩耗,和葛母匆匆來到醫(yī)院,等來的便只是那五具尸體。她當時就暈了過去,并不知道周遭的情況。
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病房里靜悄悄的,沈情有些害怕。一時恍惚,盯著天花板發(fā)了好久的呆,然后坐起來嚎啕大哭,卻是哭不出眼淚。
后來,葛彥飛進來,把她攬入懷中,沒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輕輕拍打著她的背。翌日沈情醒來的時候,葛彥飛趴在她的病床邊,沈情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睡相,只知道旁邊有個人,心里微微安心而已。
接下來幾天,兩家的親人都在忙著葬禮,在葬禮上,沈情再次哭暈過去,醒來的時候,又是在病房。此刻的沈情顯得很激動,身邊沒有任何人,她拔掉手上的針頭,拿過桌上的水果刀,毫不猶豫地劃向手腕,看著汩汩流出的鮮紅血液,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覺得暢快不已。
她想,既然只剩
下她一個人了,那么她就去找她的家人。可是,上天似乎不給她這個機會,在她即將死亡的時候,葛彥飛進來了,她只模糊記得那一聲慘叫:“竹子,你在做什么?”
之后她馬上被送入手術室急救,最后當然是救過來了。因是深夜,加上這幾天所有的親人都忙著葬禮的各種事宜,所以沒有更多的人知道她自殺的事。除了第二天送餐過來的小姨發(fā)現(xiàn)了她手上的傷痕,其余人都未曾發(fā)覺。
可能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沈情突然覺得活著就是好事,強力要求葛彥飛和小姨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免得他們擔心。
因為此事,沈情又在醫(yī)院住了很多天,親人輪流來看她,而葛彥飛幾乎有空就陪在身邊。那時候沈情就已經(jīng)把罪責歸到了葛彥飛身上,所以極其不待見葛彥飛。
直至葛彥飛突然對她表白,說他將照顧自己的后半生時,她突然就覺得整個世界就顛覆了一樣,匆匆地逃回老家。葛彥飛竟然丟了工作,追了過去,整天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生怕自己出什么事似的。
有時候沈情抱膝發(fā)呆,不吃東西,他會很有耐心地在廚房做飯,然后像哄一個孩子那樣哄她吃飯。除了第一次在醫(yī)院表白后,他就再沒說過類似的話,只是用行動來證明著他對她的照顧。
沈情感激卻也討厭,不知所措,這樣在自己心里是個罪人的親人,如何接受?為了散心,也為了逃避葛彥飛,沈情決定出去旅游,然后輾轉到了這里,卻沒想到葛彥飛依然追了過來,那么多年都沒讓他放棄。
葛彥飛緩緩睜開眼睛,正對上沈情愧疚的眼神,有些怔愣,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沈情會這樣陪在自己身邊。
“怎么樣?要喝水嗎?”沈情見他醒來,頗顯慌張地問。
葛彥飛搖搖頭,目光未有半刻離開沈情。沈情覺得尷尬,無話找話,“方尋太累了,我讓他先回去休息一會兒。”
葛彥飛低低的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沈情兩手絞著,不自在的問,她對葛彥飛冷言冷語慣了,突然這樣關切讓她覺得很別扭。
葛彥飛依舊搖頭,目光帶笑地盯著她,沈情無語,“你笑什么呀?”聽著更像情人間撒嬌的語氣。
葛彥飛終于開口:“我只是覺得我此刻太過幸福了,像做夢一樣。”
聽著他此刻幸福的話語,看著他微笑的容顏,沈情的心沒來由的一陣鈍痛,這個男人到底做錯了什么,要承受她這么多的傷害,自己上輩子又是積了什么德,能換來他如此包容的愛?
沈情張了張口,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愧疚地看著他。兩人良久的對視,各自抒發(fā)著自己的感情。過了好久,沈情才開口:“你剛做完手術,好好休息一下!”
葛彥飛聞言,有些失落地開口問:“你又要走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