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靈佩大吼一聲,掙扎著睜開了眼,下意識的去摸全身。
身體并沒有粉碎,她還好好的,屁股底下一片冰冷。她一怔,抬頭去看,梳骨站在不遠的地方,正在仔細的打量四周。
這是哪?女驅魔師勉強爬起來,環視四周,下意識的,“這就是‘夾縫’?”
看去,這地方似乎是一片戰后的廢墟。地上到處是殘垣斷壁,無數的雜物橫梗著阻擋他們的視線,黑壓壓的天空透著血紅色,除此之外,黑紅的地面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無數破損的建筑默默的矗立著,恍若荒境。
梳骨轉頭來看看她,點頭。“我們進來了。”
陰靈佩又不放心的摸了摸身上,只覺得哪兒都疼,“我們下一步該怎么做,這里看不出方向啊,往哪里走?”
梳骨卻搖搖頭,淡淡道。“不用麻煩了,有人已經等著你我了。”
他話音未落,那斷垣間已然默默的躍出了三四襲人形,無聲包抄過來。
梳骨慢慢往外抽勾魂鎖。“本來打算悄悄的進來,可這么看來,對方卻已經早準備好了盛大的宴席,等著你我赴約。”
陰靈佩不由得一笑,將雙刀抄在手里,“那感情好,熱鬧熱鬧,才好呢!”
他倆人對視點頭,攜武器沖了上去。
片刻之后,靈佩已然在活動自己的手腕,那梳骨蹲在一個面目全非的人面前,拎著他的前襟,正在詢問些什么。
等陰靈佩活動完了手腳,回轉過來,梳骨已然拍著衣袖站起來,指一方向輕聲道。“走。”
“去哪?”她詫異著上前來問,“有老鼠的下落了?這么快?”
梳骨搖搖頭,“我對這里也不并熟,我們需要一個向導。剛才我問了這幾個人,我們要去找的就是那個人——這個夾縫的萬事通,瞎子。”
瞎子?這名字也怪,陰靈佩忍不住好奇,“一個瞎子是這個夾縫的萬事通?他既然看不見,怎么敢稱萬事通?”
梳骨搖搖頭,“瞎子也許只是個代號,具體怎么樣,去了才知道。”他說著,對女驅魔師點頭示意,自己先一步走了。靈佩連忙也跟上他,快步走去。
這一路,他們又受了七八次伏擊,也漸漸問清了道路。只是縱然他倆,應對這么多戰斗也吃緊的厲害,等擊退了第七波伏擊,他倆人也已經是渾身傷口,不停喘息。
而且隨著伏擊的增加,對手也越來越厲害,明顯是一層層不斷推進,整個夾縫恍若一個大圓,越往圓心去,高手越多。
“快走,馬上就到中合區了,到那里就可以喘口氣了!”梳骨卻不
停的催促她,一面將鎖鏈盤在胳膊上,應對隨時的偷襲,一面低聲提醒。
這中合區為夾縫里唯一沒有亂斗的安全區,負責庇佑弱小而無為的靈魂,以及靠出賣情報、關系而生存的靈魂。那個傳說中的瞎子,就在中合區。
終于,他倆人萬分艱辛的邁入中合區地界,幾乎是同時,三四只跟蹤而虎視眈眈的隊伍,在看他們進入中合區后,慢慢隱退。
倆人好歹出了口氣。陰靈佩只覺捏著劍柄的手因為用力,手指都無法伸直。她咬著牙活動了幾下,卻覺得周圍不停的有人在打量他倆,目光是警醒且戒備的,讓人渾身不舒服。
靈佩甩了甩頭,嘖了一聲,“看來這些人并不友善,中合區也就這么回事。”梳骨不置可否,上去問了三四個人,才勉強問出來瞎子的所在,就帶著靈佩往里走。
說是中合區,其實只是一排泥土夯就的簡陋房屋,不少人在里面走動,表情卻是呆呆的,毫無生氣。梳骨一面走,就一面解釋,“這夾縫里,沒有歡愉,沒有性,沒有愛,沒有朋友,不用吃飯,不用睡覺,無白無黑。所以殺人才成了唯一的樂趣,讓這么多人不顧一切的去拼命,去殺戮,只為了在永年里,享受這唯一的快感。”
這話是觸目驚心的,陰靈佩也忍不住一抖,下意識的,“就不能出去嗎?在這里這么樣,豈不是要憋瘋了?”
梳骨依舊一面走著,一面打量周圍的土房子。“可以出去,但那只是力量的特權——當你達到這個世界的上三層,才有能出去的機會。所以為了能出去,為了能重見天日,這種殺戮和爭奪,才越發激烈。”
陰靈佩咬緊了牙,“這個秩序的統治者……是禽獸嗎!”如果真的是那個摩詰……!
梳骨轉頭來看著她,仔細看了看她。“力量,這就是夾縫的秩序。跟誰統治無關。這個世界上活得最輕松自在的,只是人罷了。其他的物種,不得不爭奪、殺戮,為了活下去。”他這話說得很淡,卻很無奈。陰靈佩一怔,第一次仔細的審視面前這個男人。
黑發,黑眼,黑袍長袖,黑色指甲。然而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不是陰森,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暖。即便他正說一些殘忍到無法直視的話語,他給人的感覺也不是憤世嫉俗,而是一種看透塵世的無奈與淡然。
……跟以前那個梳骨,真像。這種淡然到讓人覺得安心,覺得時光就這么慢慢過了就好的感覺。
陰靈佩幽幽的嘆了口氣,忽而輕聲呢喃,“梳骨,你真是個好男人。”
那句話說的梳骨一怔,呆呆的看了她半晌,卻忽而掩飾的一咳嗽
,轉頭到別處去了。那陰靈佩促狹一笑,卻從他側臉上看到了一抹紅暈,直染到耳朵上去。
她笑他的靦腆,正要拍他肩膀,那梳骨卻是一停,忽而道,“到了。”
靈佩知道是到了瞎子的房子外,兩人對視一眼就快步上前,打算敲門。
“進來吧。”門內的聲音鼓鼓囊囊,聽不分明,卻在他們動手前提前響起。
他倆人對視,各留了個心眼,推開破舊的門扉,走了進去。
滿地黃土,說不上是磚還是板。整個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張碎木頭拼起來的椅子。那椅子上散亂的坐著一個人,一身也不知穿了多久的舊衣卻包不住那人呼之欲出的胸口,一條腿散漫的搭在椅把上,另一條凌空的蕩啊蕩,不著寸縷。
陰靈佩自己先吃了一驚,往那人臉上掃去,黑漆漆的頭發一直蓋到鼻子上,只留下一抹削薄的紅唇。他倆還在狐疑,那女人自己撩起額前亂發,露出兩只黑洞洞的眼眶,“你們兩個,找我?”
她居然就是瞎子!
“你知道我們會來?”梳骨正視著她的臉,輕輕問。這個人明明看不到,卻似能看到,眼睛非常準確的對著梳骨的臉,點頭,“你們打了一路,打聽了一路,消息早傳到我手上來了。不然又怎么能擔得起這夾縫的萬事通?”
她說著,卻不讓梳骨有接話的機會,忽而將臉轉向那女驅魔師,笑起來,“陰靈佩啊,你就是那摩詰心心念念的人?你到底長成什么樣?”
那句有些曖昧的話,讓陰靈佩陡然漲紅了臉,下意識的咬緊牙,“你知道摩詰?他是不是這個夾縫的主宰!你告訴我!”
瞧她一提摩詰就激動變臉,那梳骨皺眉,下意識的壓著她肩膀,搖頭示意。
瞎子大力朝后一仰頭,懶散的慢慢笑起來,“這件事,可不能說,因為我畢竟還想在夾縫混下去啊,抱歉了女驅魔師!”
梳骨想了想,直切主題,“你應該也知道了吧,告訴我們,老鼠在哪?”
瞎子呵呵笑了,將兩條白腿換了個姿勢來蕩,一手按著嘴唇,“想要知道消息,得拿等價的東西來換。陰靈佩,你換得起嗎?”
梳骨冷擰眉,“什么東西,錢嗎?”
那女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又出不去夾縫,要錢有什么用!我想想,有了,我的交換條件是,我要摸你!”她說著,抬起手來直指,然而她指的并非梳骨,而是陰靈佩。
靈佩大吃一驚,下意識的重復,“我?”
瞎子點點頭,拍掌,“就是你,讓我好好摸摸,我就告訴你們想要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