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是糊弄不過了,梳骨垂了頭,微想了想,終於淡淡笑了一下?!耙膊皇鞘颤N見不得人的事。我?guī)啄昵俺隽诵┳児?,身體……殞滅了,就只剩下個精魂。我與閻王有些舊識,得他的體恤,讓我做了冥界引渡者。以引渡爲(wèi)功德,好幫我重塑身體。如此罷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顯然不肯深入探討。陰靈佩有些尷尬,也便不再追問,兀自在那思索。
似乎是爲(wèi)了故意轉(zhuǎn)開話題,梳骨仔細(xì)拍了拍嵐的肩膀,“我會去把老鼠弄出來的,你就在這等。我不回來,你不可冒進,否則,就真中了摩詰的意。”
再次提到摩詰,終於也讓陰靈佩驚醒,咬了咬牙,忽而問起,“這個摩詰神出鬼沒,不見蹤跡……不會就躲在‘夾縫’裡吧!”
梳骨看了看她,想了想,“我也不敢肯定。”
陰靈佩若有所思,卻一轉(zhuǎn)頭看著嵐,“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你和老鼠,是什麼關(guān)係?”
那話問得在場的人都是一怔。默了良久,嵐終於深深淺淺的吐出一口氣,扶著額頭,輕聲呢喃,“他……是我最愛的人。”他說的輕,卻極堅定。
陰靈佩訝然,想了想,卻終於釋然,點點頭?!白甙?,冥界的引渡者,你帶路?!?
梳骨淡淡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聲音卻是低低的,“我知道,你必會答應(yīng)?!?
陰靈佩嘖了一聲,皺眉,“不管你是諷刺還是稱讚,我還是都要謝謝你啊,把我?guī)脒@麼尷尬複雜的事裡!”她說著,人卻已然走出了大門,在門口對嵐揮揮手,“你幫我看好了家和琥珀,它進不去夾縫,就暫時寄養(yǎng)給你了,若要瘦了病了,就算你是神,我都照打不誤!”
她說著,已然一笑,出了門去。門外落雪紛紛,終於將他倆那黑色的身影,次第吞沒。
梳骨引她快行在路上,那靈佩卻止不住好奇,問他,“咱們怎麼進入‘夾縫’?聽口氣你倒是進過那裡,那裡是什麼樣?”
梳骨埋頭直走,聽她
發(fā)問終於擡頭看了看她,嘴角淡淡挑起來,“你對‘夾縫’是怎麼認(rèn)識的。人間煉獄?”他說著,頭卻低下去看不斷行走的路面?!叭碎g煉獄,很正確。爲(wèi)所欲爲(wèi),暴虐、殺戮、黑暗。恐怕這世界上所有的詞都無法形容那裡。然而,那裡又是天堂。脫離了人、神、鬼拘束的,自由自在的天堂。那裡沒有法制,沒有領(lǐng)袖,只有絕對的力量。”
那梳骨說著,足下卻停了,伸手一指面前。靈佩看去,卻是來了郊區(qū)的湖邊上。梳骨兀自挽著袖子?!啊聤A縫’本身就處在活與死的邊緣。因此,想要打開進入夾縫的門,必須經(jīng)歷涉死之危。我會用水製造一個涉死的邊界,幫你我打開夾縫之門?!?
他說到這裡,卻明顯一頓,想了想才說,“從剛纔那兩個守門人的反應(yīng)來看,他們想要的不是帶你進去,而是殺死你。他們一旦逃回去,等待著咱們的勢必會萬分兇險。我最後問你一遍,要進去嗎?”
陰靈佩已然磨拳霍霍,“你羅嗦什麼,反正我現(xiàn)在也進入不了身體,總不能白出竅一次吧,總該報報仇,熱鬧熱鬧纔好!”
梳骨淡淡一笑,平伸出手來,手掌攤開,“拉緊我的手,我?guī)氵M入夾縫。”
女驅(qū)魔師一怔,卻還是有些排斥人的碰觸,考慮了半晌,終究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放在那梳骨的手心。對方似早等得不耐煩,倏然將她攥緊,嚇得她一顫,差點掙脫出來。
“走了。”梳骨足下已動,拽著靈佩,大踏步的朝那黑黢黢的水域走進去!
那種冰冷刺骨銘心,彷彿是真的泡在一潭冰水裡,女驅(qū)魔師下意識的打哆嗦,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身爲(wèi)靈魂,五感就都會消失。那麼這種冷,不是來自於冰水本身,而是這個梳骨佈下的結(jié)界——用水做得,夾縫的邊界!
水很快沒過了大腿,腰際,胸口,緊接著,女驅(qū)魔師下意識的一閉眼,就覺得耳朵和頭頂同時一涼,整個人已然浸入水裡!
然而,周身卻沒有溼潤,彷彿是隔著一層油
膜被水壓擁擠,冰涼潮溼的觸感分明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她在黑暗裡慢慢睜開眼睛,眼裡卻沒有進水的感覺,四周的環(huán)境黑的讓人心慌,她下意識的就拉緊了梳骨的手。
看去,對方袖子上兩圈磷火,閃爍著幽綠暗淡的光澤,將周圍的環(huán)境映照的越發(fā)詭異。他們倆沒停,還一直沿著湖底往深處走去,很快,頭上的光影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輪廓。
便在此時,那冥界引渡者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他半跪於水底,一手撐著地面,一面低低的念起一連串複雜深奧的梵文來。靈佩被他拉的一趔趄,下意識也蹲下來,看他的動作。
隨著他的唸誦,四下卻有氣泡咕嘟咕嘟的冒上來,似是這水底燒開了一般,氣泡大如銅盆,擠壓著靈佩周身,爭先恐後的朝上浮去!女驅(qū)魔師只覺得那梳骨的手又加力攥緊了幾分,似乎怕跟她衝開一般!她也不敢再想別的,也反手將他握得緊緊的!
氣泡依舊在翻涌,顏色卻變了,起初靈佩只覺得那是黑色,可過了一會兒,眼睛完全適應(yīng)了黑暗,才發(fā)現(xiàn)那氣泡居然是猩紅色的,而且很粘稠,彷彿……人血一般!
她正要高聲提醒,卻覺得地下一抖,像是被人從地毯上陡然抽了一下,人再也蹲不穩(wěn),一屁股撞在地上,還不及驚詫,這一低頭,自己卻先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此時,正踩在一個巨大的紅色眼珠之上!那紅色的氣泡卻似是它的眼淚一般,汩汩的往上涌。那眼珠比她和梳骨倆人加起來都大,那種紅光將他們照得幾乎睜不開眼!
“準(zhǔn)備!”梳骨只來得及提醒一聲,那眼珠裡就驀地躥出來無數(shù)手臂,交互纏繞著如鎖鏈一般,將他倆人緊緊拉??!靈佩剛要掙扎,卻只見一面紅色的大毯倏忽降下,眨眼將他們包裹的紮實!
靈佩恍然,那大毯居然是這眼珠的眼皮!然而,那只是她最後的意識,大毯壓下來的同時,恍若千斤大山壓頂,她渾身都發(fā)出了悲鳴,還來不及慘叫一聲,就被那大毯壓得粉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