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帶你去見個人
車廂里剛薰了香,沉香淡雅味道還很濃郁,蘇桃掃了眼專心開車的顧予苼,說實話,他傲嬌的性子和沉香一點都不搭調。
沉香更適合慕錦年這種,從骨子深處都透著沉穩老道的人。
車子拐了個彎逆。
這里,是去郊區的方向。
蘇桃皺眉,精致的眉眼上浮起了明顯的不快和厭倦,“你打算帶我去哪?”
她的視線定格在男人線條流暢的側臉上,跟在他身邊兩年,除了有條不紊的處理公事,就是替他在每一個節日買昂貴的禮物送給簫隨心!
在去桐城之前,她從來沒想過會愛上這個男人,在顧氏,他一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或許曾經無數次的接觸中,心里有過蠢蠢欲動的情感,不管多冷靜自持的女人心里都會有一個公主夢,對于一個潔身自好、身居高位又長的好看的男人,最主要的事,他對愛的女人專一,好的能捧到天上。
動心,是稀疏平常的茶。
但這種動心,只是對高不可攀的人一種潛意識的仰慕。
是顧予苼,讓這種單純的仰慕變了質,又親手將她推入了深淵。
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卻以這么慘淡的結局收了場,即使蘇桃平日里裝的再平靜,心里的傷痕還是刻下了。
在感情上,她并不堅強,忘不掉,只好一次一次的退讓躲藏,而顧予苼的一再糾纏和傷害,也終于讓這段原本唯美的暗戀染上了倦怠和些許恨意!
這種恨,不明顯,但卻像細線般緊緊的纏著她的心臟!
她想的入神,連顧予苼說了什么都沒聽見。
車子停下,她側頭看了眼外面,是個古色古香的建筑,上面高懸的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寫著‘秋苑’兩個字。
她的眉頭皺的死緊,秋苑的菜真的不好吃,來這里,大多是為了應酬。
別具特色的中國風元素、亭臺樓閣,江南小橋流水的愜意,假山、流水、牡丹、石徑、雕龍畫鳳的紅漆廊柱!
是招待外賓最好的地方。
“我現在已經不是顧氏的員工了。”
顧予苼熄了火,解開安全帶,薄唇抿了抿,“不是應酬,帶你......見一個人。”
他眸子里閃動的光過于晦澀陰沉,讓本來很抵觸的蘇桃突然生出了幾分好奇,“誰?”
顧予苼沒回答她,推開車門下了車。
蘇桃自己解開安全帶下車,讓顧予苼給她開車門,這種待遇她無福消受!
顧予苼看著她,微微的曲起了手肘,蘇桃明白他的意思,她心里下意識的排距這個動作,臉色難看的咬了咬唇。
他垂下手,“走吧。”
男人的背影清俊挺拔,迎著冬日難得的暖陽,透著幾分不染俗世的高雅和冷漠。
蘇桃跟在他身后,走上秋苑的臺階。
秋苑沒有大廳,都是裝修奢華、隔音很好的包間,因為來的人都是大人物,談的都是幾百上千萬,動輒上億的合同,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泄露
。
服務員在前方帶路,領著他們去了最里面的包間!
“顧公子,是現在點餐嗎?”
顧予苼一向比較低調,但秋苑的服務員都是成了精的,對洛安金字塔頂尖的人物,早已經記得滾瓜爛熟。
他低頭看表:“再等等,上一壺碧螺春。”
蘇桃被他的鄭重其事弄得也緊張了起來,手心里出了層細密的冷汗,也不顧還有服務員在場,猛的從位置上起來。
“蘇桃。”
顧予苼扣住她的手,朝著她搖了搖頭。
“抱歉,我對你讓我見的那個人沒興趣。”
她其實不知道他讓她見的人是誰,只是一種本能的排斥,來自女人的第六感。
顧予苼沉寂的眉眼隴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扣住蘇桃手的力道緊了緊,朝服務員揮手,“你先出去。”
服務員埋著頭退出去。
包間門關上,房間里安靜的過分。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彼此對視,隱隱行程了一種對峙的姿態。
最后,還是顧予苼先敗下陣來,“見到人以后,如果你不喜歡,再走也不遲。”
蘇桃知道他不會輕易放行,怨懟的看了他一眼,恨恨的坐下,捧著杯子喝水。
那呲牙咧嘴的模樣,讓他想到了被搶了骨頭的小狗,恨不得撲上來咬她幾口!
兩個人各懷心思的坐著,幾分鐘后,顧予苼的手機響了,蘇桃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只看到上面顯示是一個‘老’字,電話就被男人接起來了。
“喂。”
電話里的人不知道說了什么,顧予苼的神情一下子就冷凝了起來,許久,才淡淡的說了句:“知道了。”
掛上電話,他面色無異的翻開菜單,每道菜后面都配有精致的圖片:“想吃什么?”
蘇桃沒有食欲,如果是第一次來秋苑,估計會被上面的圖片勾引的饞蟲大動,但現在,她整個人都處在水生火熱的煩躁中。
又過了半個小時,蘇桃實在忍不住了,將手里捏著的餐布扔在桌上,“你到底帶我來見誰?”
“他今天有事,暫時來不了了。”
顧予苼依舊翻著秋苑那本皮質的菜單,跟蘇桃說話也沒抬頭。
他看的很細,包括下面的食材配料和功效,已經半個小時了,難不成還打算將整本菜單背下來?
蘇桃氣惱,她餓了,胃里一陣陣泛酸,“你耍我?”
剛才那通電話,應該就是提醒他的。
顧予苼終于將視線從菜單上移到了她的臉上,“我還在等你回答我的問題。”
面對他寧靜無波卻冷冽深幽的目光,蘇桃心里一陣無力的疲憊,嘴里干干的有些發苦,他的耐心出乎意料的好。
如果她不開口,他難不成就打算跟她一直耗下去
。
蘇桃瞪了他一眼,起身準備出包間。
神經病!
“先吃飯,”顧予苼伸出一只腳攔住了她的去路,按下服務鈴,“吃完飯送你回去。”
“我很飽。”
她更想說是看著他倒胃口。
“我今天不用去顧氏,時間很充裕,如果你想我和一起用晚餐的話,我不介意。”
服務員進來,顧予苼手指在菜單上指了幾下,點完后,才意思性的問蘇桃:“可以嗎?”
蘇桃看的出,她的意見不重要。
“你決定就好。”
菜上的很快,蘇桃其實沒抱希望,但嘗到味道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眼睛一亮。
顧予苼優雅的用湯匙喝著湯:“你覺得秋苑的菜不好吃,是因為你不會點。”
這些,都是普通的菜色,一般應酬的時候都不會點。
顧予苼果然說話算話,吃完飯,送她回去后,就驅車離開了!
保姆打開門,將鑰匙放在鞋柜上開始打掃衛生。
七七小姐已經不在了,她不需要住在這里,只要每隔三天來打掃一次衛生即可!
霍公子對她的唯一一點要求就是,不能打碎這里面的任何一樣東西,并且不能挪動位置。
但他自己,卻很少來。
因為沒有人走動,最多也只是些灰,而且她每次走都將門窗關的嚴嚴實實的,還拉著窗簾,所以打掃起來并不費勁。
打開七七小姐的臥室,房間里很明亮,窗簾是拉開的,窗戶也是打開的,一眼就看到伏在床上的霍啟政。
他喝了酒,兩個空了的紅酒酒瓶扔在地上!
“霍公子?”
她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聽見聲音,霍啟政從床上起來,眸子里有微醺的醉意,將懷里的相框重新擺在床頭柜上,手指眷戀的拂過女人笑得燦爛的臉,“七七喜歡陽光,喜歡光明,下次,別將這里弄的黑漆漆的,她會不高興的。”
保姆的后背突然升起一股涼意,聽說慘死的人特別容易不甘心!
霍啟政沒有理會她,低頭與照片中的七七額頭相抵,“七七,我走了啊。”
這次,我可能不能再經常回來看你了。
我要跟另一個女人求婚。
但我知道,這一生,我都不會再愛了!
七七,如果你還活著,拜托你,一定要回來阻止我。
最后,七七,我愛你。
這三個字,他以前從未對她說過,等他想要說的時候,卻已經沒機會了
。
他決心要娶蘇桃,不僅僅是因為二叔的步步緊逼,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裴靖遠查了七七的通訊記錄,在七七出事之前,他給她發過信息。
他不喜歡發信息,如果是找七七,要不直接打電話,要不見面談。
那么,在出事之前,有人動過他的手機,而這條信息,可能跟七七提早登機有直接關系。
咖啡廳,蘇桃和霍啟政相對而坐。
這本該是一場浪漫的求婚,但兩人的表情,更像是勾心斗角的商業談判,都不遺余力的想說服對方聽從自己的意見。
“歡迎光臨。”
蘇桃習慣性的抬頭,就看到顧予苼和簫隨心并肩走進來。
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服務生居然領著他們朝這邊走來!
霍啟政的手按在蘇桃的手背上,聲音低沉醇厚:“蘇桃,考慮一下我的求婚。”
蘇桃傾身靠近他,淡淡的、懶散的笑開了:“你的未婚妻還在一旁看著呢,這么刺激的游戲,霍公子還是自己玩吧。”
簫隨心覺得被迎面打了一記耳光,她現在怎么說還掛著他未婚妻的身份,他居然就明目張膽的跟另一個女人求婚了。
而且,還是她最討厭的蘇桃。
“啟政,你真的要跟她結婚?”
霍啟政另一只藏在桌下的手用力的握緊,面上卻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淡然,“我是這么想的,但她還沒答應。”
“為什么?啟政,我哪點比她差?論家世、論涵養、論外貌,你告訴我,我哪點比你差,讓你寧愿選擇一個鄉下丫頭,也不選擇我?”
整個過程。
顧予苼的目光一直落在蘇桃的身上。
她完全置身事外,用一種看好戲的目光打量著情緒激動的簫隨心,還帶著幾分惡意的嘲笑!
他皺眉,并不喜歡她的這個表情。
霍啟政站起身,看著簫隨心的目光像是粹了層碎冰,毫不掩飾其中的厭惡和恨意:“簫隨心,你來質問我為什么?你忘了,七七是怎么死的了嗎?”
簫隨心滿臉驚恐的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絕望的驚慌,她想去拉霍啟政的袖子,卻被他避開。
原本,霍啟政只是在試探,但一看簫隨心的臉色,就明白了七八分。
發送短信顯示的時間當晚,他喝醉了酒,是簫隨心打車送他去的酒店。
唯一有機會接觸他手機的,也只有她。
蘇桃沒興趣插在他們復雜的三角戀情中,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對著霍啟政說:“我這人不喜歡欠人,AA,再見。”
顧予苼無意識的移動腳步。
動作很細微,若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他那一瞬間的意動。
簫隨心突然捂著胸口:“予苼,我痛,胸口好痛。”
蘇桃已經走到門口了,聽到簫隨心痛苦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仿佛鬧劇般的場面,無動于衷的目光讓顧予苼心里升起了一股沉重的恐慌
。
霍啟政邁開步子直接越過他們走了。
顧予苼皺眉,他著急去追蘇桃,但又不能丟下簫隨心不管。
咬牙抱起她,越過蘇桃時,低聲警告:“不準答應。”
感情就像一盞沙漏,正在無聲無息的流逝。
他或許已經察覺到了,只是很多時候,他都被迫無從選擇。
“蘇桃,你已經二十六了,該結婚了,我能給你的承諾是,娶了你,這輩子絕不動離婚的念頭,也不會在外面找女人,不會讓你吃苦受累,婚姻,不就是這樣嗎?”
這是霍啟政跟她求婚時,說的話。
也是她聽過的,最質樸、最直截了當的承諾。
無關愛情。
婚姻,不就是這樣嗎?
蘇桃拒絕了霍啟政想要送她的好意,獨自徘徊在繁華的大街上,想著父母的婚姻、朋友的婚姻、周圍鄰居的婚姻。
在合適的年齡嫁給一個合適的人,不離不棄,為了一個稱之為家的地方努力拼搏奮斗。
以后會有孩子,夫妻感情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演變成親情。
經年之后,再去回想當初,會慶幸的嘆息——
幸好,我當初選擇的是他。
這種經過歲月打磨出來的感情,此時,卻是蘇桃唯一能描摹出的,屬于婚姻的幸福!
但是,心里有個隱隱的聲音在叫囂,在不甘,在瘋狂的想要沖破禁錮。
蘇桃走累了,坐在街邊的椅子上休息,雙腿伸長,讓被高跟鞋包裹的腳能夠更好的休息。
這一坐,就是三個多小時,她全身冰冷,打了輛車回家。
在小區樓下遇到一身燕尾服的季景初。
她知道他在等喬默。
平日里,她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估計今天正好心情低落,多嘴問了一句:“值得嗎?她現在,挺幸福的。”
季景初笑了笑,很多時候,他溫潤的讓人沒有壓力。
“感情,一直都是一個人的事,我期待她的回應,但并不是必須要她的回應。”
蘇桃張了張嘴,有種不該有的、醍醐灌頂的清醒。
感,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你愛他,他并不一定非要愛你,每個人,都有追逐愛人的權力。
蘇桃早上上班,鬧鈴響了一遍又一遍,她在床上賴到實在不能再賴了才起床,鏡子里,皮膚蒼白干燥,眼瞼上有明顯的青色。
眼袋很重,整個人都憔悴的蒼老了好幾歲!
蘇桃用冷水洗了臉,鏡子里的人看上去好了些。
昨晚她失眠了,躺在床上一直在糾結婚姻和愛情這類深奧的問題
。
喬默和喬喬搬到慕錦年那里了,四人居室的房子顯得很空曠,她吸了一口氣,看來,又該換房子了。
她從衣柜里挑了件白色雪紡衫、白色鉛筆褲、黑色長款的羽絨服,配了雙短靴!
化了淡妝下樓。
樓下,顧予苼倚著車門抽煙,凜冽的寒風將他的頭發吹的凌亂不羈,他瞇著眸子看著蘇桃下來的樓道口,神色陰暗不定。
他在看著蘇桃。
她好像愣了一下,唇瓣因驚訝而微微開合,幾秒的時間,足夠她控制好情緒。
眉目低斂的從他身邊走過!
顧予苼覺得,心里有根緊繃的弦剎那間斷了,呼吸中帶著淺淡的痛意。
犀利的目光一直看著她,直到她真的一聲不吭的從他身邊擦過,顧予苼才伸手拉住了她,“不準答應他。”
他的語氣執拗。
蘇桃抗拒的皺眉,挨得近,還能聞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這是我的事。”
她的聲音溫溫淡淡的,這比歇斯底里的諷刺他更來的讓人心生恐慌。
他抿著唇,依舊霸道執拗的拉著她,“我不許。”
蘇桃想笑,最終沒能如愿勾起唇角,太僵硬了,她試了幾次后只能無奈放棄了!
低頭看了看腕表,“我要遲到了,可以先松手嗎?”
“我送你,上車。”
他看著她白皙的皓腕,眼眸中的顏色越發的暗沉。
那晚酒店的房間里,她的手腕在自己的脖頸后交疊,仰著頭,壓抑的呻吟。
原本不清晰的細節在這樣攏著白霧的早晨突然浮現在了腦海里。
女人柔軟的身子緊緊的纏著他,最后實在被欺負的慘了,發狠的咬著他的肩膀,低低的啜泣。
從未有過經驗的他緊張的手足無措,一聽到她呼痛,便立刻不敢有所動作,只能壓抑著俯身不停的親吻她的眉眼、唇瓣,試圖讓她放松。
那時,他慶幸,蘇桃喝醉了。
看不到他如此狼狽的一面!
他已經盡量壓制了,但還是傷了她,知道她去取證,他一面憤怒羞惱,一面又擔心她的身體,還是忍不住旁敲側擊的問了醫生,說她傷的不輕。
隔著薄霧,他幽冷的目光看著蘇桃憔悴的臉,薄唇抿緊,壓制著身體表現出的、最原始的反應。
他的聲音沙啞異常,“上車。”
“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我下班了再說,我現在趕時間,要遲到了。”
慕森的制度,一點都不比顧氏松懈。
這個點,已經有不少晨練的人開始在小區的空地打起了太極。
“上車,送你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