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瘋病
在格薇兒說出這個回答后,沉默便籠罩著這片密林。
片刻后。
羅曼開口說道:“女巫,看來是我贏了。”
格薇兒沒有選擇夏斯塔,也沒有選擇他,而是選擇了這個結果。
但對于羅曼來說,這就是贏了。
夏斯塔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她對這個結果極為不滿。
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這是格薇兒自己的選擇。
如果非要強行貫徹自己的意愿……先不說她能不能做出這種事情,就算真的做了,羅曼和迪克也會聯手阻止她的。
即便是她,也沒辦法同時無視眼前的所有人。
“看來我白跑了一趟。”夏斯塔自語道。
她辛苦這么久,結果卻竹籃打水一場空,心中情緒可想而知。
“對不起,夏斯塔女士。”格薇兒感到很愧疚。
夏斯塔看了眼格薇兒,而后閉上了黑色眸子,睜開時已然恢復寧靜。
“羅曼,我問你,你今后要如何對待格薇兒?”
羅曼摸了摸下巴,意識到夏斯塔很重視他的回答,若是她有半分不滿的話,夏斯塔依舊會強行帶走格薇兒。
她或許在女巫林真的有些地位,就算喊不來整個女巫林,喊來幾個同伴也很正常。
這些女巫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帶走同伴,并不會傷害到作為貴族的他。
而他又不可能去找教會告密。
教會和女巫都是傻逼。
而他厭惡教廷騎士更甚于女巫。
但回答并不麻煩。
況且,這也是他應該做出的承諾。
格薇兒沒有選擇跟著夏斯塔出去,而是留在斯格鎮,羅曼自認為有義務安排她的未來。
所以羅曼說道:“立下貴族契約!我以裂甲的名義承諾格薇兒在我的領地上不會遭到任何形式的迫害,即便是教會發現了她的存在,我也不會有任何妥協,我發誓會在她效忠于我并且在不背叛我的情況下,無條件庇護她今后的一生,不會讓她遭到任何恥辱和背叛!”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動容。
貴族契約是相當特殊的誓言,寫下契約的貴族,不能違背契約內容,否則被國王收回一切權利、力量和地位。
對于貴族階級來說,違背貴族契約還不如殺了他們,最起碼死后他們能得到榮耀,而活著只會被唾棄。
夏斯塔也感到強烈的驚詫,這份契約對格薇兒而言過于優渥和寬松了,根本不像是一個貴族應該做出的約定,甚至提到了會正面對抗教會。
“要是你早點作出這個承諾,我或許不會和伱搶奪格薇兒的歸屬權。”
羅曼輕哼一聲,被人脅迫的和自愿的能是一回事嗎?
如果真抽到了格薇兒,在他看來,這只是基礎的條件罷了——他甚至沒許諾每個月要給格薇兒發多少工資。
羅曼懶得回答,只是說道:“你要不要也幫我做事?”
“那你可想多了。”
羅曼嘖了聲,他真的希望能招募到夏斯塔,“女巫的處境不好吧,教會的追兵讓你們到處躲藏,不如待在我這里。”
“很快就不是這樣了!”夏斯塔冷冷道。
“嗯?!”羅曼警覺。
夏斯塔自知失言。她抿了抿嘴,“總之,你照顧好格薇兒就行了,如果我知道她受到什么委屈,我今后是不會放過你的。”
羅曼是相當欣賞這個女巫的,只是出于同類的身份就能做到這種地步,無論如何也能稱得上重情重義。
他是挺喜歡和這類人打交道的,提防誰都不用提防這類人。
“你的名字?”
“夏斯塔,夜魘女巫夏斯塔!”
羅曼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倒也正常,女巫林是地下組織,和過街老鼠一樣,名聲越響死得越快。
羅曼淡淡的笑道:“你今后要是無處可去,那就來我這里吧,前提是要隱蔽的過來,我現在還沒做好對抗教會的準備。”
這句話使得夏斯塔又多看了兩眼羅曼,表情頗為怪異。
雖然貴族和教會是不對付,但也沒到喊打喊殺的地步,怎么眼前這家伙現在就準備和教會開戰了呢?
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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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說,多個潛在的盟友勢力對女巫來說是一件好事。
她曾經以為貴族和教會是一丘之貉。
如今看來,也不盡然。
當然,夏斯塔也知道,羅曼這種貴族就算放眼整片大地也是奇葩中的奇葩。
她想起了一百五十年前的那位威名赫赫、極盡輝煌的傳奇人物。
但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或許不應該將兩者牽扯到一起。
因為他們地位相差懸殊,猶如云泥,別說羅曼了,就算裂甲大公來了也得俯首稱臣。
亞倫將戰場整理得差不多了。
他來到羅曼旁邊,低聲道:“死了三個衛兵,傷了八個,其中四位重傷,有一個可能沒辦法繼續戰斗了。”
算上加林小屋那邊的情況,衛兵光是傷亡就有大半了。
這些衛兵的素質讓羅曼極不滿意,但卻沒辦法過分苛責。
羅曼望向遠方的山林。
“不知道格林那邊情況如何。”
……
而此時的格林,仍在追殺博格的路上。
……
在大約四五十年前。
黑鐵王國的北方海岸線,一個叫做礁石的沿海村鎮遭到了北冰海盜的侵略。
而這個時間點再往前推一百年的話,也就是一百五十年前,那時的海盜也極為猖獗。
而那時,被后人稱為征服者的男人站了出來。
他劍指諸國,鎮壓海盜,平定蠻族,將這片大地上所有的勢力全都打的鼻青臉腫,一路打到了北冰的海盜老家伊戈,將其征服,最終建立了諾大的黑鐵王國。
然而,那位征服者統治的時代終究是過去了。
百年后北冰的海盜卷土重來,而這片大地卻沒有出現第二個征服者。
礁石鎮是海盜侵擾的受害地之一,和別的地方不同,來自北方冰海的海盜們將這里視作前哨和物資補給地,并居住了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期間海盜們也玷污了許多女性。
其中一位少女在家人被殺光后也遭到了同樣的待遇,并且十個月后生下了一位男嬰。
而這孩子,就叫做博格。
那個時代民生艱難,一位少女帶著一個嬰兒是很難活下來的,所以她不得不用了各種手段來養活博格和她自己。
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和想法,并沒有打掉或者掐死這個孽種,而是盡心盡力的撫養了他。
那位少女養活了她的第一個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北冰人的海盜血脈緣故,博格自幼生命力頑強,茁壯成長了起來。
在博格十歲的時候,這位尚且不足二十五歲的女性,終于因勞累過度而去世了。
貧窮的生活沒讓母親給孩子留下什么遺物。
在母親死后,博格也失去了一切,但他沒有明顯的悲傷,就很正常的接受了這件事情。
在往后的時間里,找地方睡覺,沒有吃的就去搶,他本身也是那種善于爭勇斗狠的人,這種海盜天性在孩童時期就有所體現,也因此沒少讓他的母親遭罪。
因為有戰斗天賦的緣故,博格后來加入雇傭兵團伙,開始了到處流浪和打仗的生涯,并且他的戰斗技巧和身體素質也在穩步提升,殺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十年如一日的進行著各種雇傭任務。
奇怪的是,早就習慣殺人的他,卻在成年后經常回憶起了兒童時期的記憶。
這讓博格感到不可思議,畢竟他此前從來沒有懷念過自己的童年。
這使得他都認為自己早就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并且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動容的時候。
隨著那道柔弱又堅韌的身影也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某種藏在骨子里的東西也像是被挖掘了出來。
那時他覺得理所當然,成長時拋之腦后的經歷,在成年后回頭去看去時,博格發現,他漸漸能理解了很多的事情,如生活之艱辛、如負擔之沉重、如慈祥之母愛。
幼年的他在一無所知中經歷了命運的巨變,他失去了對他最重要的、也是最愛他的人。
而彼時的他對此竟無悲傷。
這個殺人如麻兼職海盜的資深雇傭兵,后知后覺的發現這一切后,如耕牛反芻般,內心中陡然間涌現出了一股化不開的悲傷。
每次當他想起曾經的事情時,他心中的悲傷就會愈加濃烈,像是涌動的潮水要將他淹沒那樣。
很多時候,他從夢醒來,都能摸到臉上那干涸的淚痕。
而他的戰友卻嘲笑他是個半夜會哭著喊媽媽的懦夫。
博格是成熟的戰士,他知道自己不適合戰斗下去了,因為他變得脆弱,殺人的斧頭不再鋒利。
他離開了曾經的生活環境,來到大地上,找到一片合適的土地,建造房屋,開墾荒地,學習種田,購買種糧,然后定居下來。
但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他見到的是麻木且困苦的民眾。
他們饑寒交迫,貧窮潦倒。
那道單薄瘦弱的身影時常浮現在他眼前。
博格開始思考,為什么他幼年時的母親,要那樣艱難的撫養他成長?以至于她死的時候,身體像是干癟枯瘦的木柴。
為什么農民精疲力盡的勞作,但無論如何都吃不飽飯?他們種出來的糧食都去了何處?
在目睹一家農戶因無法繳納稅賦的時候,他們家僅有十二歲的女兒被衛兵抓走,要去莊園做奴隸的時候。
博格注視著少女身影和他過去的母親的身影仿佛重迭了。
而他什么也沒做。
他只是回到了他的住所,從木箱里翻出許久沒用的戰斧,用石頭磨礪掉這戰斧的銹跡。
在那個漆黑的夜晚,他潛入了貴族城堡中,殺死了所有衛兵和躺在床上的子爵。
他將所有的財富和糧食都用馬車帶了出來,分給了那片土地的所有農戶,并且讓他們藏好,若是有人問起,就說他這個大盜帶走了所有的東西。
但事與愿違,他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行動仍然被明察秋毫的貴族老爺給識破了——有好幾個分到金錢和糧食的農戶上繳了那些贓物,并且義憤填膺的向貴族揭發了他這位大盜的所作所為。
于是,其余未舉報的農戶被貴族全部處死。
巨大的絞刑架,掛著一個又一個的尸體,其中也包括那位在他眼中和他母親的身影重迭的柔弱少女。
那少女異常消瘦的身影掛在上面,像是浮空的天使,雙腳和襤褸的衣衫隨著微風而晃蕩著,被示威的吊了三天之久。
也是從那時開始,大盜博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