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吼完就如同壓抑許久的野獸一般，在原地站著喘息，臉上有淚，眼神中也是難以壓制的悲慟，讓我硬生生地把本該脫口而出的所有的安慰的話都咽了下去，然后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陳凡如同瘋子一樣砸了手邊的那把吉他。

我記得之前我在二樓聽陳凡唱歌的時候，陳凡提過，這把吉他，是很久以前他決定要學吉他的時候，父母送給他的。他說他覺得自己其實一直活在一個很溫暖的世界，因為身邊的人都愿意為他遮風擋雨，所有的人都給他溫暖與懷抱，讓他去追逐夢想。

可是最后他卻發現，他每向前一步，就離那些人遠一步，他每次決定離開，就是在他們的身上割開一道傷口，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努力，不像是他自己想的那樣。他的努力，他所謂的堅持，都是在傷害別人，他開始覺得，似乎，他是錯的。他不應該堅持這條路。

陳凡最后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站在窗前的。夕陽西下，只有他的身后的窗口有一點光，陳凡咧開嘴笑，可是眼中滿是苦澀。他說，從那以后，他拒絕一切示好，只愿意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就算自己是株仙人掌，也要讓刺向心里長。他說，他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

我突然就想起了當時拒絕一切的我自己，所以我望著陳凡，看著他眼中的悲傷，突然有一些很難得的感同身受。我忍不住問陳凡，“可是即便這樣，你現在還是在唱歌，不是嗎？你喜歡音樂，所以你才一直在堅持啊。”

“是啊。我是一直在堅持啊。”陳凡落寞地一笑，手里還是沒離開那把吉他，就好像，那是他的親人，那是他的愛人，是他唯一能夠汲取溫暖的東西，“可是你知道吧，有人總是說，堅持就能成功，堅持就能走到最后，但是大部分時候，你總會發現，其實堅持吧，也沒什么用。”

我現在才明白當

時陳凡和我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在信口胡言，他是真的在說他曾經經歷的事情。陳凡珍愛的那把吉他在他的手中被砸得粉碎，我看著他瘋狂的樣子最終還是不忍，指揮著二緯上前奪下了他手中的吉他，又讓保安抱住了陳凡，陳凡這才漸漸安靜了下來，不過又如同木偶一樣，失了生氣。

江南很明顯也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自從看過剛才陳凡失控的模樣，就一直保持著驚訝的狀態，沒有什么緩和，我忍不住轉頭對他道，“做人啊，不能太咄咄逼人了。你現在還有話要跟陳凡說么？你要是沒有的話，我先送你回去？”

“我……沒有想過……”江南好像還處于震驚之中，沒有緩過神來，半天才磕磕巴巴道，“我……我也沒有想過會這樣……我本來只是……只是想問問而已，我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要是我知道會變成這樣的話，我……我……”

“你什么呀你？”我沒忍住一笑，呼嚕了一把江南的頭發，“算了吧，不怪你，你也是好心，為了你姐姐。你先回去吧，我叫人送你，還是你打算在這兒呆著？你要是打算在這兒呆著的話就叫二緯送你去包間待會兒，我想和陳凡說兩句話。”

“我……我不想回去。”江南縮了縮脖子，像是被罵了的小奶狗，終于感受到了畏懼，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江南這才道，“我姐姐沒在家，我一個人回去也沒有意思，而且最近……最近我也惹了點事，正有人到處找我呢。”

江南那副樣子，我心里其實就猜得差不離了，我估計，八成就是何喬在找江南呢，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又鬧了什么別扭，反正不歸我管，我也沒多問，不過我還是得跟江南交代一句，“我一會兒打算叫你姐過來，我覺得吧，有些事情，陳凡得和你姐姐說清楚。”

“別……別呀！”江南一下子炸毛了，

“你叫她過來干嘛啊？姐姐好不容易忘記了有這么一號人，她要是看到陳凡怎么辦？我……大不了我不找他麻煩就是了，我跟他……跟他道歉還不成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你要是這么說的話，你姐姐可是好不容易才忘了這么個人，你卻突然又出現。本來陳凡和江靈可以好好橋歸橋路歸路，但是因為你攪和這趟渾水，所以我現在才要讓她過來接你，這樣來說的話，罪魁禍首，還不是你嗎？”

“話也不是這樣說的吧。”江南縮了縮脖子，弱弱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要是早知道的話，今天也就不會到這兒來了啊。我也不知道陳凡心里有那么多彎彎繞繞啊……我要是知道的話，今天……反正，我……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嘆了口氣，“你先去包間那里等一會兒吧，我想和陳凡說一會兒話。一會兒我叫你。”

二緯安排好了陳凡那邊的事情，才過來帶江南到包間里去，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告訴江靈一聲。我怕江南一會兒出去再惹麻煩，所以最好是直接叫江靈過來接他，我比較放心，而且我總覺得，陳凡和江靈之間，還是有些話，得說明白。

不然不管對陳凡還是江靈來說，都是心里的一道坎。雖然我不清楚他們當年發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出了什么事，可是我聽他們的意思，總覺得他們應該也會有誤會吧……而且看陳凡這樣子，最好，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這樣想著，我猶豫了兩秒，還是撥通了江靈的電話，江靈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么起伏，我卻平白有些緊張，我本來打算說“江靈，你弟弟在我這兒的。”卻又覺得有點像劫匪，便改了口，“江靈，那個……江南，他在我這兒，你來接他一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