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愕地看著阮老頭,自然明白他爲何突然變臉了,心中嘆了一口氣,說道:“前輩,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但是我事真的看不透,我也知道我還能爲你做些什麼,你就讓我再多陪你一會兒吧。”
阮老頭森冷的神情驟然一滯,他嘆道:“罷了,罷了,你要是真的可以看透生死人情,練達通透,老頭我也不會對你刮目相看了,覺得你淳樸了,那就再聊一會兒,不過我再叫你走的時候,你都就不能再做這種小兒狀了,看著就煩,搞得好像老頭我明天就要歸西似的。”
楊薇和江珊對於我的話都沒有說什麼,不過我想她們應該是支持我的,還是那句比較矯情的話,要讓我無緣無故受人恩惠,我真的做不到。
接下來阮老頭就跟我們閒聊,他又聊起那把短劍,說那把短劍是30年前他跟人一起從成都附近的一個唐朝古墓中得到的,據推測,那個墓穴應該是唐末黃巢的墓。
他說那個墓的規格極高,但是修墓的技術不行,很多陪葬的珍寶都腐爛了,一起進古墓的同夥選的是古墓裡邊的僅剩的古董,他獨選了這柄放在棺槨裡邊陪墓主人的短劍,當時短劍的劍柄和劍鞘都已經腐爛的,只剩下被屍水腐蝕浸泡變得漆黑的劍刃,賣相極差,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了這把劍的不凡。
因爲陪著一起進墓室的幾個人都是盜墓賊,就是他會道法,當時拉他入夥,也是需要他尋龍點穴,他在外邊點穴的時候,發現這個墓是個兇墓,但是進入墓室後,卻發現裡邊乾乾淨淨,什麼鬼物都沒有,打開墓室主任的棺槨時,墓室之中瞬間煞氣沖天,其他人只覺得身體發寒,但是他卻看到有紅光在屍水之中一閃而過,後來撈出來就發現是一柄腐蝕的斷劍。
沒錯,當時以爲是斷劍的,出來墓室之後,他專門找蜀中一個熟識的鑄劍師朋友修劍,但是朋友看到斷劍的時候就立刻拒絕了,說這把劍是兇劍,與之有關聯的人必定遭受厄運。
他好說歹說,那個朋友才勉強答應幫他裝上劍柄和劍鞘,他專門選了硬度最高的黑葉紫檀,劍修好了之後,那個朋友叫他不要將這個劍隨身攜帶,以免遭受厄運,他不信,反而詢問朋友養劍的方法。
朋友見他不聽,也很無奈,只告訴他兇劍需要用血來養,於是他當即找來人血,將斷劍浸泡其中,沒有斷劍才放入人血之中,就開始吸取人血,一會兒就將人血吸快了,而斷劍也恢復了本來的面目,它其實是一柄斷劍,之前因爲年歲太久遠了,跟棺槨裡邊其他的東西黏在一起了,所以看起來纔想斷劍。
恢復煞氣的短劍寒氣逼人,根本沒法隨身攜帶,後來他在劍鞘上刻下降魔咒才勉強鎮壓了短劍的兇氣,卻不想他將短劍帶回家之後,逼得阿源無法回家,而且他的店鋪也在也沒有鬼光顧過,這讓他有些始料不及,這才真正認識到這把劍的厲害之處。
阮老頭說完之後,我聽得是目瞪口呆,心中也心塞不已,不管這把就劍的原主人是誰,一想到它在屍水中浸泡了上千年我就覺得噁心,而且還要喝人血,這到底得多兇啊。
阮老頭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依然沉寂在回憶之中,他笑道:“你不要小看了那個布包,那是我從峨眉金頂一個快要圓寂的老和尚哪裡求來的一件袈裟,用這件袈裟包裹住短劍之後,果然兇氣盡斂,你以後的路還長,你可不要辱沒了這把絕世兇氣,它在我手中都沒有出頭的機會。”
我對短劍的心態雖然已經發生了一些改變,但是還是很感激阮老頭,連說不會,然後我也將我的一些事挑著說給阮老頭聽,比如我小時候被陰兵擊傷了腳,然後遇到了七戒和尚,自此就可以看到鬼,有陰司印記護體之類的,然後最近機緣巧合得到了一本修煉功法,這纔開始自學修道。
我說的這些事江珊也是第一次聽,她聽得很用心,還問了楊薇幾個問題,而我這時才留意到不知道何時江珊居然恢復正常了,不復之前聽到林志玲是死於非命之後的那種冰冷和陰鬱了。
阮老頭遺憾地看著我,說道:“難怪我感覺你的功法跟你的師承對不上,真是奇怪,以你的品性和天資,怎麼七戒大師會收了你作爲記名弟子之後就不管了呢?”
正當我準備繼續講後面的事,阮老頭卻朝我擺了擺手,說道:“時候不早了,你們應該走了,不要在耽擱了。”
說完,他就示意我們出去,無奈之下,我便領著楊薇和江珊走出了鋪子,而阮老頭則在裡邊準備落下捲簾門,我轉身看著阮老頭,我是怎麼都想不到今晚一次隨意的行動,可以遇到這樣一位對我如此關照的師長,想到他不久就會在深山老林之中死去,心中不由很是悲傷。
阮老頭神情淡然地笑道:“去吧,天命不可違,沒有什麼好悲傷的。”
江珊突然問道:“老先生,之前從你這邊離開的那輛麪包車車上都裝的是什麼東西啊?”
阮老頭搭在捲簾門上的手頓時一滯,皺眉看了我們一眼,沉聲說道:“我倒是忘記了這一茬,現在你們應該明白那個人爲何開車撞你們吧。那個時候雖然鬼市還沒有開,但是想要出去也並不容易,那個人也是修者,仗著自己的修爲本來準備硬闖的,沒有想到你們剛好闖進來了,就將你們當做替身,所以才故意撞你們的車,逼迫你衝撞那些滾魂野鬼,讓那些鬼都找你們,他就趁機逃出去了,那個傢伙可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混蛋,你們這邊事情了結了,還是早日離開的爲好。”
我頓時恍然,我說怎麼那個身上有惡臭的傢伙怎麼會無緣無故別我們的車,但是江珊好像還不罷休,又問道:“可是車上的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啊?我看著像是人?”
我詫異地看著江珊,這個我倒是真的沒有留意到,那個麪包車後面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一個心狠手辣窮兇極惡之人車裡載著一羣人,我心裡不由一寒,想到那個傢伙身上的惡臭,不禁有些不好的聯想。
但是阮老頭卻並沒有理會我和江珊的眼神,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們一眼,神情複雜地說道:“我都一個已經快要死的老頭了,哪裡還管得了這些事,這些事也不是你們該管的,好了,就此別過了,你們保重,對了,小子,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前輩……”
“老先生……”
“我叫江,江道陵。”
阮老頭神情驚愕地看著我,眼冒精光,然後輕笑道:“江道陵,道陵,張天師,哈哈,看來老頭子我認識了了不得的人物啊。”
“吱……”
捲簾門被拉下,阮老頭的身影徹底在我們眼前消失,自此一別,恐怕就是永別了,我站在捲簾門前沒有馬上離去,對著捲簾門沉聲說道:“前輩,謝謝你,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
但是門內卻沒有任何迴應,又過了一會兒,楊薇用手肘碰了我一下,輕聲說道:“我們還是早些離開吧,阮老前輩早已看破了生死,你不要太內疚了。”
楊薇終歸還是最瞭解我的人,阮老頭被弄到這樣的地步,我覺得我要負最大的責任,倘若不是我堅持過來敲他的門,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甚至還連累他大限早至。
江珊也在一邊沉聲說道:“我們還是走吧,老先生都說了最見不得你這個樣子,不個男人,他都介意,你何必這樣介懷呢,都說了是命。”
我苦笑一聲,便不再說什麼,再看了一眼捲簾門,輕聲說道:“前輩,我們走了,你多保重。”
說好,我輕嘆一口氣,便硬著頭皮領著楊薇和江珊走進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中,因爲街道上的鬼確實太多了,楊薇和江珊偶讀不由自主地縮到我身後,由我在前面開頭,我從楊薇手中接過木盒,牽著她的手,然後她牽著江珊,
我最開始還有些擔心要是撞到鬼,陰司印記自動發動了,那豈不是就暴露了,但是我卻是白擔心了,那些鬼好像是可以看到我,自動就避讓開了。
行走在鬼羣中的感受,很奇妙,雖然身邊人頭顫動,四面八方的森冷侵襲這我,要不是感到身後楊薇手中傳來的溫潤,我都感覺好像一個人走到荒無人煙的雪地裡邊,空曠荒涼,冷得讓人心裡發虛。
好在之前停車的位置離阮老頭的店鋪不遠,我們都不敢說話,好不容易走到車邊,我將楊薇和江珊紛紛送上車,爲了節約時間,她們都坐到了後座。
等我上車啓動汽車後,我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之前還有鬼是直接從汽車中穿過的,但是我們三個上了車之後,那些鬼就自動繞道了,從汽車的外邊走了,但是現在車子旁邊鬼來鬼玩,我要怎麼倒車出去呢?
我茫然無措的時候,眼睛不由看向了阮老頭的扎紙鋪,雖然捲簾門關上了,但是我覺得感覺得到,阮老頭就在門後看著我們,我輕籲一口氣,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倘若我顧忌車外的鬼,恐怕鬼市關門前就別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