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溫玉抱著衣服站在帳子里,存了幾分警戒之心,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那邊,五小姐也是沒想到三弟劉朝明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更沒想到昨天剛剛來過的宋懿行,今天又來了。
宋家并不是劉家的常客,甚至可以說,在兩年前,兩家在京中也不過是見面相互點個頭的交情。宋家祖上戰功顯赫,宋家的盛陽侯更是朝中僅有的幾頂“鐵帽子”,世襲不替。但宋家的后人不知是低調,還是真的無能,一直都沒有在朝中有所建樹。圣寵衰竭,一直不冷不淡地過著,像是隱形人似的。
只是新皇登基后,冊封了幾位貴人,其中一位梁貴人便是宋懿行母親的同宗姐妹。梁貴人月前剛晉封了淑妃,于是連帶著盛陽侯府的門第又光鮮了起來。所以,丹寧伯府才想著要結下這門親事。
對于五小姐來說,過了年她就十五歲了,馬上就要行及笄之禮,擬議婚事了。宋懿行生得身材修長,面容俊美,是京中出了名的翩翩佳公子。又聰穎過人,學識卓絕,在學中多蒙師長厚愛。五小姐心中早有幾分悸動,所以得知家中正與盛陽侯府在議親,心中自是無限歡喜。
以盛陽侯的門第,伯府中也只有嫡出的小姐才配得上。伯府中除了兩個早夭的,雖然還有七位小姐,但嫡出又適婚的,就只有排行四、五的兩位小姐。也即是說,再怎么著只能在她和四小姐劉朝苓之間二選一了。
而四小姐雖然占了個嫡字,但是父母雙亡,又沒有兄弟幫襯,哪里能和她相比?原以為自己穩操勝券,沒想到看近來的種種跡象,竟然是四小姐。不由心中極是不平,暗恨長房實在過份!將所有好處都攬到自己那了,對于他們三房完全不管不顧!
不過,天從人愿,好巧不巧,宋懿行就正好撞見了四小姐責罰下人,四小姐往日在學院里清雅高貴的形象一夕全失。宋懿行嘲諷了一句,便拂袖離去。四小姐向來身子虛,生了氣,當晚便病了。五小姐心中暗喜,不想今日被三小姐看出了端倪,一言不合,還動了手,害得她也被大夫人斥責了一頓。眼下三、四、五三位小姐集體被罰禁足,連晚上宮里的煙火大會都不讓她們去看了。
“五姐!怎么還不出來,阿懿馬上就要走了!”
“來了!來了!”五小姐回眸看看還在帳子里的溫玉,遲疑了半刻,讓兩個丫環留在這里看著,自己快步出了去。三弟也是為了撮合他們倆,才會故意帶宋懿行過來,她可不能辜負了這一片好意。
出門前,再一次整了整衣衫和頭面。緩步出門,便瞧見那一道纖細的身影站在花前,正側著身子與劉朝明說著話。他今天穿了一襲天青色的厚衫,腰間束著青玉帶,將整個身形顯得如雪中翠竹一般,清雅絕世。
五小姐下臺階時,正好聽到他向劉朝明抱怨道:“……年三十還來這樣的事,真是掃興。”
“這也叫作壞事不出年么!了結了這事,大家和好如初,也好歡歡樂樂地過年嘛!”劉朝明倒是充了和事佬,從旁勸說。
“我與她,有什么初不初的?”宋懿行的脾氣,可不似他的外表那般清雅出塵。
五小姐一聽,便知道抱怨的是四小姐的事情了。估計四小姐氣病的事情傳到侯府,所以侯府便讓他過來致歉賠禮。畢竟責罰下人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沒必要為了這樣的事情傷了和氣,毀了一門親。
“三弟!”五小姐喚了一聲。等兩人回過身后,才提裙快步向前,殷切地喚道:“宋公子。”
“五小姐。”宋懿行客氣地回了一禮,便轉身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了下來。忽而又想起什么,抬頭問道:“對了,五小姐,上回提到的‘溪山行旅圖’,可曾想起在哪里見著過?”
“還沒想到。”五小姐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在他對面坐了。杏眸微動,目光流轉,有些脈脈地投向宋懿行。“我若想起來了,必定會讓明弟在第一時間知會你。”
“那敢情好,有勞五小姐了。”撇開那樁事情不談,宋懿行倒還是溫文有禮,文質彬彬的。
“這沒什么,宋公子客氣了。”
劉朝明見他們倆說完這件事,似乎便無話可說了,便大剌剌地跟著在桌前坐下,笑著說道:“五姐,方才喚了你這么久才出來,可是又尋著了什么好東西,故意藏起來,不讓我們看?”
五小姐知道劉朝明這是主動帶話題,使她和宋懿行之間不至于冷場。但五小姐一琢磨,她雖然比較喜歡收集些新奇的玩意,但是近來過年事多,心里又惦著這樁婚事,實在沒找著什么。雖然也有那么一兩件,卻也怕不夠新奇,掃了宋懿行的興,留下不好的印象,反而得不償失。
五小姐一番琢磨,笑著說道:“自學里放了年假,我便沒出過門了,哪來的什么好東西?方才那是有事耽擱了,明弟你也知道的,昨天四叔把溫家的玉兒妹妹接進府來了。明天就是過年了,我們大家都有新衣裳。四嬸怕只玉兒妹妹沒有,會難過,便讓我勻幾件沒穿過的新衣給她。剛才,就正在屋里挑衣服呢!”
“哦,聽是聽說了,卻是沒有去看過。”劉朝明應了聲,怕宋懿行對這件事沒興趣,聽著覺得無趣了會直接起身告辭。正尋思著趕緊想個話題帶過去,不想宋懿行卻出言問道:“哪個溫家?”
“就是……”劉朝明一陣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提。畢竟當初溫家攪進去的,是個天大的事情。如今罪名未除,說不定說者無心,聽者就有意了。
“……十年前離京的那個溫家。”五小姐倒是接話過去說了。
劉朝明看向五小姐,五小姐回了他一眼,示意他放心。“宋公子應該知曉,當初溫家的二夫人,就是國畫大師林靖澤的女兒。”
宋懿行果然會意地點頭:“聽說林夫人盡得林大師真傳,未出閣時,便在京中畫藝界頗有聲名。”
五小姐點頭,頗帶遺憾地補充說明:“只可惜,林夫人紅顏薄命。死的時候,玉兒妹妹又還小,都不曾開始學畫。看來,林氏畫風便要就此失傳了。”五小姐當然是不知道溫玉有沒有開始學畫的,但是她提這年事情,只是想起個共同話題,可不是要宋懿行的關注落在溫玉的身上。雖然現在還是個黃毛小丫頭,卻也不得不防。
“那倒真是可惜了。”
見宋懿行的神情中確實頗有遺憾之色,五小姐便說道:“過些天,我有機會問問溫叔叔,看有沒有嬸嬸留下的舊畫作。若是有的話,我便借過來看幾天,到時候再請宋公子過來,一道鑒賞。”
“那就再好不過了。”宋懿行會意地笑,再次道謝。“有勞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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