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都看見三班那對了嗎?”
“哪對?哪對?”大家都被剛剛說話的女生神秘兮兮的語氣吊起了胃口,一個勁追問。
“噥,就站在那!”一個短髮的女生已經迫不及待地八卦起來,“看到了吧?那可真正是男才女貌!那個女生就是蘇戀萍,聽說過的吧!他們三班的班花,名氣雖然沒有我們班班長大,但追她的人也很多的。”
短髮女生可能一口氣說得太急,頓了一下才繼續說:“看到她旁邊那個很高大的男生了嗎?他叫嚴廷雲,聽說一直喜歡蘇戀萍的,看他們現在這樣子好像是在一起了呢!”
“剛纔看蘇戀萍給他遞了瓶水,你們都沒看見他當時樂得跟什麼似的?”旁邊立馬有女生緊跟著爆料。
女生還在接著八卦,林天意卻不再有好心情接著聽,旁若無事地轉過身繼續關注起場上的情景來。
比賽結局毫無意外,八班士氣高漲,人才輩出,穩穩地奪了個冠軍回來。
晚自習課間休息時,班裡有男生笑著調侃葉石唯:“包大人,你今天這麼賣力,是不是想當山大王,打著俘虜美女做壓寨夫人的想法哪!”引來旁邊男生一陣邪笑。
“美女?三班有美女?”葉石唯微挑眉。
“可不是嗎,別說你都忘記三班有個班花了,哎叫什麼來著的,還是當年初一的時候我們給評的呢!”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皺著眉頭想了想,忽又一拍大腿,“哦,對了,是叫蘇戀萍吧!”
歪在這個男生課桌旁的一個男同學立刻點頭贊同,癟了癟嘴好似還表露出了些許惋惜的表情:“可惜那蘇戀萍有男人了!這下只能看看了!”
“切,難不成你還想追她?就你這樣的,還是算了吧。”立馬又有男生接過話,毫不客氣地笑話之,“不過……要是我們包大人要是出馬,還不手到擒來!”
“那是!”
正主終於微闔著眼瞼貌似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三班班花?我倒是要去認識認識!”一字一頓,似咬牙切齒,又輕忽飄渺,只是此時聊天氣氛正濃,大家都沒聽出葉石唯話裡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嘲諷與算計。
正在寫字的林天意猛地心底一顫,握著的筆不自禁地一抖,差點沒劃花本子。但她只是稍微頓了頓就又繼續寫字,甚至壓著腦袋沒有勇氣擡頭看一眼言辭鑿鑿的葉石唯一眼。
“什麼?”聽到這話,周言是真有點驚訝,以往碰到這種小玩笑,葉石唯可都是笑著不接口的,今天怎麼……
他詫異地瞥瞥不遠處埋頭做作業的林天意,訕笑著打哈哈,希望是自己想錯了:“呃……你不會說真的吧?你要是真把三班那朵花摘來了,我們林小牛怎麼辦?”
“說什麼呢?”林天意再也聽不下去,歪過腦袋不悅地瞪周言,“你們聊你們的,少把我扯進來!”
葉石唯這時已經恢復正常,聞言也呵笑著附和了句:“就是,咱林小牛多正經一小姑娘,你可別亂說話!”語氣似調侃又似辯駁,讓人辯不出究竟。
剛剛變得有些冷凝的氣氛一下子又熱鬧了起來。
這時,周言也暗暗意識到他們兩人的確從來沒有在一起過,至少明面上沒有過,難道真的是他意會錯了?可總覺得這裡有什麼地方不對,一下子卻又找不出來。
他不再細想,只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笑對林天意:“那什麼,林小牛你別介意啊!呵呵,我隨便說說的!”
林天意卻沒有心思再去管他們的閒侃,面上波瀾不驚彷彿不受絲毫影響地繼續做題,內心卻如海浪般波濤洶涌。
就在這麼短短的幾句對話間,林天意能感覺到,葉石唯對那個蘇戀萍的態度絕對有問題。她不知道她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這種直覺讓她覺得非常危險。
她再一次產生了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也許會發生一些讓她恐慌的事。但她卻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等待黑暗的到來。
最關鍵的是,林天意怎麼也無法忽略葉石唯的那句話,他反駁了,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反駁了他們的關係。即使,他們之間本來就是清清白白的。
別亂說話。
是啊,他們倆本來就沒什麼關係,這話真真是正確的不能再正確了。她難受個什麼勁,這不是她一直在反覆說明的話嗎,他不過就是重複了一下而已。
然而,她無法騙自己,她的心在那一瞬間跌入谷底,死沉死沉,再也無法用理智控制。
事實證明,處於青春期的女生的預感也是可以精準的,行動力向來驚人的葉石唯確實出手了。
這晚上才說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話,第二天他就開始帶著小跟班往三班所在的樓層走。
班裡同學聊起這事時,還說包大人看來是要動真格的了。
幸好這個時候大家都忽然集體失憶一樣的忘記了林天意的存在,也沒有再說一些讓人尷尬的話,不然林天意還真不敢確定自己能不能僞裝出她平日裡淡然的情緒來。
日子就這樣慢慢流逝。
林天意偶爾能看到葉石唯桌上出現什麼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就能猜到是送給三班那位的。她不敢再繼續猜想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麼風流韻事,憑林天意對他多年的認識,她知道,如果這個人想做出點什麼來的話,別人那是擋也擋不住的。
林天意就在想,那個看起來靦腆的大男生最終應該會失望而歸,沒有幾個女生能經得起這種糖衣炮彈的,尤其對方還是這樣出色的男生,儘管此刻她萬分不願承認他的顯眼與出挑。
不用想也知道這段三角戀的結局會是什麼,而自己,卻只能可悲的做一個旁觀者。
有一次,林天意收數學作業的時候路過葉石唯的位子,正看到他在指揮一個男生幫他寫情書,還理所當然地解釋道:“這種小事情當然是要別人代勞了!”
林天意聽了就越發不舒服,不僅胸悶,還頭疼得緊。
不過奇怪的是,她爲自己難受也就是了,可她竟然有點同情起那個只見過一面的小女生來。
這種感覺真是怪異,怪異到她都想要抽自己了,她神經錯亂了吧,竟然會同情起情敵來!
簡直莫名其妙。
林天意默默唾棄自己。
說起來,葉石唯下了課就去看她,有時間就拿禮物去送她,還寫情書給她。她能得到這樣一個優秀、萬衆矚目的男生的青睞該是幸福的吧。
林天意這樣分析著心裡就又開始酸。
其實,他對自己也算不錯。
她口渴了,他會幫忙去灌水。她大夏天熱得不行,他會把跟她臨近的窗給卸了。開學她要去辦公室拿教材,他也會主動幫忙搬書。可是再想想,似乎也沒什麼別的事了。
林天意不由得自嘲起來,這可不就是最正常的同學關係嗎?而她竟然會傻傻的以爲這個人對自己是不一樣的。她想著想著就感到有點呼吸困難,彷彿喘氣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這樣說來,他對那個女生倒真的是正正經經的追求了?
可她又暗自搖搖頭,感覺不對,她看到了他的追求,卻沒看到他的誠意。
作爲旁觀者,林天意很清楚,葉石唯對那個女生說得絕對比做得多,他表現出來的是一個追求女生的姿態,卻並沒有真正爲對方做過什麼。
儘管心裡難受,林天意還是繼續分析。
他讓通校的同學幫他買禮物,可他甚至連買的是什麼也不管就送過去了。他也讓前桌的男生幫忙寫情書,可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就遞過去了。
也許,這就是一個男生追求女生最尋常的姿態罷了。林天意沒談過戀愛,身邊也沒什麼範例可以讓她參考,但她就是覺得,他不真誠。
有一個聲音在說:“林天意啊林天意,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可立即有另一個聲音跳出來辯解:“以葉石唯的能耐,竟然只能使出這麼普通毫無新意的手段,肯定沒放多少心思。”
然後先前那個聲音又會開始譏諷:“你就是嫉妒他追別人。瞧瞧,他什麼時候送過你東西,什麼時候給你遞過情書!你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禮物又不是他挑的!情書也不是他寫的!”
……
林天意覺得自己要瀕臨瘋狂了。
這種感覺真是矛盾,她一邊爲他心不在她身上而感到酸楚難耐,鬱結憤慨,一邊又爲他這種追女生的隨意手段而感到失望。
是的,失望。
在失落、難受、嫉妒等複雜的情緒之外,還有顯而易見的失望。
她有時候甚至會覺得這只是他的一個玩笑,一個遊戲。若他是真心追求的話,林天意只能說自己真是看錯他了,他對待愛情太過隨便,近乎褻玩。
林天意不敢相信,這就是清楚美好的愛情。如果是,那麼,他不僅作弄了那個女生,還褻瀆了自己年少時最青澀的愛戀。
林天意現在一看到葉石唯,就覺得自己的心要開始流血。
她甚至不太敢再聽到有關他的字眼,有關那個女生的隻言片語。她不想再凌遲自己,她只想逃離,然後過回自己平靜的生活,乖乖聽父母的話,努力學習。
可也許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葉石唯已經習慣了每天晚自習坐到林天意旁邊,林天意竟然也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身邊有這個人的存在。
她其實很有衝動責問一番葉石唯,然後瀟灑地離開,從此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她又有什麼立場這麼做呢?她敢告訴她,她喜歡他,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就駐紮在她的心裡了嗎?
可她怎麼敢!她現在甚至都害怕看到他的眼神,她只害怕自己與他一對視上,就會讓人看出她心裡那不爲人知的隱秘。她只能苦苦壓抑自己,僞裝好自己,繼續若無其事的跟他做最普通的同學。
她真的害怕,再這樣下去,她總有一天會無法控制住自己,她害怕自己內心深處隱晦的愛戀會如洪水氾濫般一發不可收拾。到那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她覺得心裡煩悶,只能趁著自由活動的時間出去走走。
天氣晴好,可她卻從中感覺到難以言喻的躁意,恨不得下一場大雨來沖刷掉她內心的陰霾,雷公雷母大概是休假去了,硬是沒聽到她無聲的祈求。
她一個人獨自隨意地走著,突然就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人,她定睛一看,是那個男生。
林天意閉目回憶了一下,是的,就是那個嚴廷雲。她不由得暗嘲一聲,自己明明是個臉盲的人,竟然就這麼輕易的把某人的情敵給記住了。
難道自己碰到他的事,就連這種能力也會強化嗎?
她看到他坐在一塊不規則的斜斜的大石頭上,旁邊是一片草坪,按學校的規定這塊草地是學校養護的,平時不允許人隨意踩踏。
不過他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安靜沉悶地坐在那裡。其實更確切的說,他只是倚靠在那裡,然後昂著頭仰望著教學樓的某一個方向,彷彿是在看著什麼,又彷彿什麼也沒看。
林天意也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望了眼,那幢教學樓現在是初二年級在用,曾經她也坐在這裡的四樓。
她把視線又轉向這幢教學樓的邊上,透過牆壁,就是樓梯了吧。她也是在那裡,第一次,也許也會是今生唯一的一次,被他牽住了手。那時,他帶著她走下了漆黑的樓梯,也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她的心裡。
那一晚,美好的就跟一場華麗的夢一樣。醒來,什麼也沒有留下,卻足以讓她留戀不已。
林天意怔怔地望著,有點回不過神來。
眼前忽然有什麼晃動了一下,她的眼眸馬上凝聚起了焦距,是嚴廷雲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事實上,他只是對面對與她路過,奈何這條進出的小道比較窄,兩個人這纔不可避免地擦肩而過。
林天意瞅著他看上去有些消沉的樣子,與上回球場上的風姿完全不同,就猜測出他應該是跟蘇戀萍分手了。也許是抱著同病相憐的態度,在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林天意就已經朝他微笑了一下。
那個男生估計是沒想到這個素未謀面的女生竟然會朝自己笑,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突然有點不知所措起來,臉都順帶著有點微紅。
幸而他本來皮膚就有點黝黑,林天意倒是沒看出來,當然,她這時還昏昏的沉浸在回憶裡,壓根沒有注意。
林天意覺得可能自己打擾到別人休息了,就轉過頭往外走去。比起來的時候的沉悶,她現在稍微好了點,想想還有很多作業等著自己,自己不能再這麼消沉下去,就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就在快要走出那片地方的時候,她彷彿看到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快速正拐過彎,轉眼就不見了。
林天意覺得自己已經神經錯亂了,她隨便看到一個背影都覺得那是葉石唯。可現在這種時候,那個人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落寞地暗自搖頭,甩去自己心裡還殘存的胡思亂想,走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