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琛的話讓我驀地一怔,低頭將一塊香菇送入口中,我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怎麼會不感興趣,我只是怕一不小心,就探聽到老闆你的隱私而已!”
裴天琛不置可否的勾脣笑了笑,“是麼?”
當然不是!
老實說,好奇是真的!可是我卻沒有一點興趣知道有關裴天琛和殷家的事情。
有些東西於我這種平民百姓來說,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
如果說原來我還心心念念地想在裴天琛和殷家的事情上摻上一腳的話,那麼這幾天我已經(jīng)徹底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件事情早已脫離了我所能掌控的危險程度,並不是我現(xiàn)在的能力所能夠承受的。
如果說從前我還有過和殷家魚死網(wǎng)破的衝動的話,可最近我卻不想這麼做了。
在姥姥順利的做完了心臟搭橋手術(shù)之後,我更希望的是能夠努力賺錢,找到合適的腎*源,治好她的慢性腎衰竭。然後安安心心地陪她安度她剩下的晚年!
你看,人就是這麼貪生怕死的。在有了希望有了眷戀之後,從前那些堅定的意志,也就瞬間土崩瓦解了。
所以從前我的那些義無反顧的決絕,說到底只是走投無路時的假象而已!
人性就是這麼現(xiàn)實,在有了生的希望之後,誰不希望茍延殘喘的活下去?
我還在暗暗的唏噓,裴天琛卻忽然開口說道,“殷鴻博好像已經(jīng)懷疑到我身上了。”
我被裴天琛的話狠狠地驚了一下,差點沒一口咬掉我的舌頭。我頓時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卻根本顧不上心疼自己,只下意識的開口問道,“你說什麼?”
“據(jù)我的眼線說,殷楚昨天曾經(jīng)向姜一蔓打聽我這幾天的動靜。”
裴天琛低頭喝了一口雜糧地瓜粥,纔不疾不徐的說道,“並且我位於鄴城的別墅,最近也有可疑人員在盯梢。”
裴天琛說得輕描淡寫,我的心卻忍不住沉了又沉。我瞬間忘了自己不要攙和裴天琛和殷家事情的規(guī)定,本能的開口問道,
“你和殷家,從前就有過節(jié)嗎?”
裴天琛瞬間沉默了下來,正當我以爲他不會回答我的這個問題時,他卻突然開口說道,
“沒有明面上的,不過你該知道,像我們這種家族,私底下盤根錯節(jié),牽扯不斷。所以,他會聯(lián)繫到我身上也不奇怪!”
裴天琛這句話裡包含了太大的信息量,讓我一下子有些消化不過來。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裴天琛的意思,他這次鋌而走險,不是爲了自己。而是背後還有主謀?
這個認知讓我頓時驚悚起來!
連裴天琛這樣的人物,都能夠被當成是棋子,那麼這背後整治殷家的人到底是什麼駭人聽聞的來頭?
我一直不明白像裴天琛這樣的商人,爲什麼會如此鋌而走險,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賭注?
可如果這背後有他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呢?
國人自古以來錢權(quán)不分家,譬如殷楚,如果沒有他權(quán)傾一時的老子做後臺,他不可能會混到如此順風順水的程度!
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在裴天琛的身後,也有一個像殷鴻博這樣的後臺呢?
“政*敵”兩個字,從我腦海中快速的閃過,讓我臉色驀地一變。
見狀,裴天琛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目光深深的晲了我一眼。然後他垂眸說道,“顧歡顏,不要腦補過度了!”
我三下五除二的收回了我早已天馬行空到銀河系的想象力,一瞬也不瞬地看向我對面的男人,“裴天琛,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裴天琛的目光,與我在半空中相遇,又飛快地瞥開。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的開口說道,“你可以問,但答不答在我。”
雖然裴天琛頗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tài),但我依然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到鄴城,是專爲殷家而來。對嗎?”
裴天琛垂下濃密而捲翹的長睫,掩住了眼底爍爍的流光。“沒錯。”
果然!
心中一直以來的猜測從裴天琛口中得到了證實,這讓我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感交集,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我緩緩地擡眸凝住裴天琛波光瀲灩的黑眸,一字一頓的問道,“那麼,你一開始接近我。就是爲了要利用我嗎?”
裴天琛怔了怔,向來鎮(zhèn)定從容的俊顏上有慌亂之色快速的一閃而過。隨即他垂眸笑了笑,道,“如果我說不是,你信嗎?”
我當然不信的!
到了這種時候,當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裴天琛對我的算計和圖謀之後,我就算想相信他也是不可能的!
我垂下眼睫,避開裴天琛灼熱似火的目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卻並不說話。
彼此都是聰明人,裴天琛頓時聞絃歌而知雅意。
他沒有再繼續(xù)追問下去,我也沒有了想要說話的欲*望。剛纔還熱鬧的飯廳瞬間沉寂了下來。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很想裴天琛告訴我,他對我的利用和算計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有圖謀的。他也不過是臨時起意而已!
可是終究裴天琛沒有開口解釋哪怕是一個字。直到這頓飯結(jié)束,我和他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我收拾了碗筷到廚房開始清洗起來,裴天琛卻不知爲何沒有離開,反而緩緩地走到了廚房門口,遲疑著說道,
“待會兒和我下去走走吧?”
因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我一時有些沒能回過神來,只是下意識的說道,“你確定,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裴天琛淡淡的答道,“吃不消也得下去露個面才行。”
我這纔回味過來裴天琛的言下之意,於是挑眉說道,“所以你這是去向殷楚報道的節(jié)奏嗎?”
“我遲遲不露面,已經(jīng)引起了他的懷疑。”裴天琛點點頭,算是肯定了我的猜測。“可是以我目前這個身體狀況,去劇組更容易曝光......”
“所以你就準備拿我做擋箭牌?”我這才恍然大悟,我就說裴天琛無事不登三寶殿嘛,原來拿我做擋箭牌來了。
反正殷楚已經(jīng)懷疑到裴天琛頭上了,我和裴天琛的關係肯定也瞞不住了。還不如大大方方地曬出來,以男女朋友的形式轉(zhuǎn)移殷楚的視線!
不得不說,裴天琛這一招光明磊落的陽謀用得其實蠻好的。可不知爲何,我心裡卻有些隱隱的擔憂!
裴天琛佈局的這一切,看似沒有什麼問題,可仔細想來,卻未必經(jīng)得起推敲!
如果殷楚的人不發(fā)現(xiàn)他的破綻也就算了。萬一他們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引起殷楚的懷疑,讓殷楚硬闖我家檢查裴天琛的傷勢呢?
要知道,裴天琛的傷勢短時間之內(nèi)是絕對好不了的。
所以他金玉其表的表象下面,是完全經(jīng)不起推敲的內(nèi)在。
況且,殷楚的心思,從來都不能以常理來衡量的。萬一裴天琛的行爲,刺激了殷楚的醋意,讓他直接找上門來呢?
我頓時覺得憂心忡忡,還未來得及將我的擔憂告訴裴天琛,裴天琛已經(jīng)開口說道,“顧小姐不會到了這時候還怕別人誤會什麼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別人”兩個字被裴天琛咬得重重的。好像在暗示我什麼一般。
所以裴天琛是覺得,我還對殷楚心存眷戀,所以不想他誤會嗎?
脣角勾起一抹似譏似諷的弧度,我忍不住冷笑道,“裴先生覺得,我像是那種在乎別人眼光的人嗎?”
“那不就結(jié)了。”裴天琛聳了聳肩,笑得頗有幾分意味深長。“不就是演一場戲而已,我又不會真的拿你怎麼樣?顧小姐又在擔心什麼呢?”
於是我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地嚥了回去。裴天琛也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在我家裡住了下來。
裴天琛喧賓奪主的佔據(jù)了我的臥室,而我這個主人,只能屈居客廳。
看在他是我金主的份上,我原諒了裴天琛這種斑鳩佔穴的行爲。
大多數(shù)時候,我和裴天琛各自待在自己的地盤,互不打擾。
偶爾他體力好的時候,我會和他下樓去散散步,在殷楚手底下那幫人面前露露臉。
每每這時,裴天琛總會摟著我的腰肢,擺出一副和我親暱至極的模樣。引得小區(qū)裡的熟人紛紛對我側(cè)目。
其實有時候我挺佩服裴天琛的。
我所在的這個小區(qū),是鄴城最初最豪華最高檔的小區(qū)。當然,這已經(jīng)是過去的歷史了。
因爲有些年頭了,所以小區(qū)都是六層樓的高層。沒有高聳入雲(yún)的電梯公寓。
小區(qū)的綠化和管理,也相當?shù)轿弧I醵痊F(xiàn)在某些高檔電梯公寓還要好上三分。
我當初之所以將房子租在這裡,就是看中了這裡綠樹成蔭的綠化環(huán)境。
但因爲沒有電梯,上下樓時自然也會多少有些不方便。
雖然我家住在二樓,對正常人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對裴天琛這個病號來說,卻多少顯得有些吃力。
但每次下樓時,裴天琛都面不改色,甚而拒絕了我的攙扶。這讓我深切的懷疑,他是個沒有疼痛感官系統(tǒng)的機器人。
日子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兩天,殷楚卻遲遲沒有動靜。這讓我頓時生出一種懷疑,難道我當初的擔憂是多餘的?
正當我將一顆懸在半空的心放了下來時,一道敲門聲猝不及防的打破了我和裴天琛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