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里秋蘭芝猖狂的冷笑聲和裴天琛的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看到裴老爺子氣得渾身哆嗦,蒼老的眼眸里有后悔、自責(zé)、憤怒和內(nèi)疚、痛苦等情緒快速的涌動。
這些情緒過后,他臉上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裴老爺子沉默地低下了頭,將頭深埋于辦公桌下,雙肩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
因?yàn)楦舻眠h(yuǎn),所以我有些不能聽得清楚他此刻的嗚咽。可是我卻看見裴天琛的臉色驀地黑沉了下來,
“都這個時候了,你再來后悔有什么用嗎?母親若泉下有知,恐怕也不希望你繼續(xù)念叨著她!免得她死了之后也不得安寧!”
裴天琛這句話立刻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裴老爺子漸漸地收住了悲戚,從辦公桌前拿出一份文件翻開看了看。然后他勾了勾唇角,自嘲的笑道,
“報應(yīng)啊,這都是報應(yīng)!”
說罷,裴老爺子伸手就欲撕掉手上的文件。
“慢著!”裴天琛在他毀掉文件之前及時地制止了他,“這是你立的遺囑嗎?如果可以,我能看看嗎?”
裴老爺子低下頭,不敢對上裴天琛的眼睛。“琛兒,是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母親。這遺囑,不看也罷!”
裴天琛沒有說話,只用沉默地目光看著他。那極富壓迫性的目光,竟然迫得裴老爺子低下了頭,
父子倆僵持了片刻之后,裴老爺子終于敗下陣來。將手中的遺囑遞給了裴天琛,
裴天琛打開遺囑飛快地掃視了一眼,唇角有半譏半諷的弧度緩緩綻出,
“不錯嘛,我居然還能得到你老人家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權(quán)。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琛兒,別這么說......”裴老爺子羞愧得幾乎無地自容,
“這些本來就應(yīng)該全部是你的......是我一時糊涂,我這就找律師該立遺囑。把裴氏的股權(quán)都留給你。讓那個賤人和她的孽子一分錢都拿不到!”
“遺囑是該改。”裴天琛點(diǎn)點(diǎn)頭,面無表情的說道,“不過卻不是留給我百分之四十五,而是留給你的寶貝兒子百分之四十五。”
“你說什么?”裴老爺子自驚愕中抬起頭來,詫異地看向裴天琛,“琛兒,你不是氣糊涂了吧?我憑什么要把股權(quán)留給那個孽障?!”
不只是裴老爺子吃驚,就連我也被裴天琛的話語給驚了一大跳!
要知道,蘇邵天手上有將近百分之二十的股權(quán),如果裴盛輝再拿到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權(quán),裴氏集團(tuán)就真的要重新?lián)Q新的主人了。
我不解地看向裴天琛,見他并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不,不對!裴天琛曾經(jīng)說過,裴氏的百億家產(chǎn),就算捐給慈善機(jī)構(gòu)也不可能留給裴盛輝母子。那么他為什么又要裴老爺子這樣立遺囑呢?
許多畫面飛快地在腦海中閃現(xiàn),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點(diǎn),終于串成了一條思路清晰的線。
我自震驚中抬起頭來,看向裴天琛的目光里便多了幾分難以用言語來描繪的震撼。
“你是想......”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見我猜到了他的意圖,裴天琛贊賞地看了我一眼,
“顧歡顏,這是我能夠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讓步了!至于結(jié)果如何,一切就聽天由命吧!時也命也,一切就看他們的造化和他們心中的貪念了!”
我知道,這確實(shí)已經(jīng)是裴天琛的底限了!
如果可以,他應(yīng)該恨不得能夠手刃仇人。
他肯這樣網(wǎng)開一面,已經(jīng)是掙扎很久的結(jié)果了。
我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我的功勞,可是這一刻,我心中一直懸著的那顆心這才安穩(wěn)地放了下來。
不管結(jié)局如何,不管那兩個人的下場如何,只要裴天琛手上不親自沾上血腥,于我而言就都是一樣的。
血債血償,這是秋蘭芝和蘇邵天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況且,裴天琛給出的并非死路一條。如果秋蘭芝和蘇邵天能夠放心中的貪欲和偏執(zh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么他們也有可能絕處逢生,不是嗎?!
“謝謝你,裴天琛。”我對上裴天琛的視線,朝他綻出一抹璀璨至極的弧度,“一切就照你說的辦吧。”
“顧小姐你......”裴老爺子被我和裴天琛搞得一頭霧水,聞言驚愕地看向我。見狀,我連忙笑道,
“裴伯父,就照天琛說的辦吧。你要相信,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不想那一對母子拿到裴氏的股權(quán)了!”
裴老爺子雖然還沒能反應(yīng)過來,但顯然他很信任自家的兒子。
當(dāng)然,這其中也不乏出于他對裴天琛的內(nèi)疚。
總之在沉吟片刻之后,他終于點(diǎn)頭首肯了裴天琛的說法,“好,都聽你的!我這就找王律師來改遺囑。”
“你的律師吃里扒外,早就被秋蘭芝給收買了。也是時候換換了!”裴天琛冷笑一聲說道,
“不過這一次的遺囑你還是找他吧。咱們正好將計就計,讓他給秋蘭芝通風(fēng)報信。另外,在這之前我想請父親配合我演一場戲!”
久違的“父親”二字,讓裴老爺子的身子驀地顫抖了一下。他蒼老的眼眸中,有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滑落而下。
“琛兒,你還肯認(rèn)我這個父親嗎?”
裴天琛緊抿著唇角,沒有說話。我們誰也不知道剛才那一句“父親”究竟是他的一時失言,還是他對裴老爺子的諒解。
不過好在裴老爺子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似乎也沒有打算能夠馬上獲得裴天琛的原諒。
見他沉默,他善解人意地轉(zhuǎn)移了話題,“琛兒,告訴我,這戲要如何演?”
裴天琛忽然拉住我的手,朝裴老爺子揚(yáng)了揚(yáng)。“記住父親,我今天來是希望你能夠答應(yīng)我和顧歡顏的婚事的。而不是來和你討論遺囑的!當(dāng)然,你肯定不會同意我和顧歡顏的婚事。所以你一定會大發(fā)雷霆對嗎?”
裴老爺子也算是多年的老狐貍修煉成精,聞言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忽然沉了臉,將辦公桌上的物品“啪嗒”一聲全部掃落在地下。
然后他故意拔高了聲線中氣十足的說道,“我裴家的兒媳婦,只能是蘇心漪一人。想要讓這個不入流的女人進(jìn)我的家門,你是癡心妄想!”
裴天琛很快入戲,“我今天來,只是帶她來給父親打聲招呼而已。至于你同不同意,并不在我的考慮范疇之內(nèi)!這輩子我裴天琛的妻子,除了顧歡顏之外不會有別的女人!”
這一刻,裴天琛明明說得信誓旦旦、擲地有聲!
可是不知為何,我的心卻一分一分涼了下來!
只覺得面前的男人就像最好的演員一般,擁有著最最出色的演技,出神入化到幾乎能夠讓人以假亂真。
我一直以為,裴天琛之所以讓我陪他來見裴老爺子是因?yàn)樗牡椎哪屈c(diǎn)子脆弱。
可是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他不過只是想讓我來演一場戲而已!
就在剛才,我還幻想著是不是我的話打動了裴天琛。讓他做出了妥協(xié)和讓步。
可是這分明是我一廂情愿的自作多情而已!
他應(yīng)該早就計算到了這一切吧?包括他父親的反應(yīng)......
就連報復(fù)秋蘭芝和蘇邵天的計劃,他也早就想好了吧?而剛才,他也不過是順?biāo)浦鄱眩?
虧我還一直為他擔(dān)心,害怕他手上沾染了血腥。可是也許人家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親自動手呢?
只有我傻到會以為他真的能夠放棄一切不計后果的報仇!
呵,顧歡顏啊顧歡顏,你真是天真得可以......
“顧小姐,抱歉,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見我臉色難看,裴老爺子連忙壓低聲線說道,“那只是演戲而已,顧小姐千萬別往心里去。”
“沒什么,裴伯父說得其實(shí)沒錯。于你們這種百年世家來說,我確實(shí)不過是不入流的戲子而已。”
我輕輕地掙脫了裴天琛的手,垂眸笑道,“放心吧伯父,我不會往心里去的。”
說罷,我抬眸看了一眼裴天琛,“戲演完了,咱們也應(yīng)該走了吧?”
裴天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眼底的眸光一時間變幻莫測。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解釋什么,可話到嘴邊,又被他給生生地咽了回去。
“遺囑立好之后,想辦法傳到秋蘭芝耳朵里。最好能夠讓她親眼目睹才好!但是你要記得別做得太露痕跡,以免讓她心生懷疑!”
裴天琛一邊思忖一邊說道,“還有,鑒于今天這場戲,近段時間我可能就不能回來看你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我發(fā)現(xiàn)裴天琛真是拿捏人心的高手,就這么一句輕描淡寫的“保重”,卻讓裴老爺子瞬間喜笑顏開。高興得就像是吃到糖的孩子一般!
裴天琛這才緊抿了唇角,黑沉著臉,拖住我的手一言不發(fā)地朝外面走去。
一路上,我們收獲了不少人的目光。可都被裴天琛暴怒的樣子給嚇了回去。
直到走出裴家別墅的大門,上了裴天琛的車,我這才準(zhǔn)備甩開他的手。
可裴天琛卻牢牢地將我的手握住,不肯讓我擺脫他的禁錮。我忍不住垂眸冷笑道,“裴先生,戲已經(jīng)演完了。該放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