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畢,何以樂之父何以生站起,舉杯道:“今日敝府有幸,能邀得葉公子,紫姑娘親臨,真可謂是蓬蓽生輝了!”
“聽聞我那外甥女楚芳菲說,二位功夫高深,天下少有,一直心存仰慕。今日一見,當真是俠影芳魅,氣度不凡!”
說罷向葉紫二人敬道:“聊備薄酒,略表心意,我先乾爲敬!”
葉紫二人見了,盛情難卻,也接連舉杯欲飲。
這時,從堂下跑上來一少年,約莫二十來歲。眉清目秀,風度翩翩。
少年站定後,向何以生行了禮,而後起身驕氣地說道:“爹爹,有這麼多美酒美食的,也不叫我一聲!”
何以生當衆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就是個酒囊飯袋。大人談話,有你甚麼事,趕快回房間唸書去。”
那少年見何以生髮怒,便嘟著嘴,退了下去。退下時,順手從紫瑤桌前撩去一隻豬蹄。
那少年退下後,何以生面有難色地道:“讓諸位見笑了,那是小兒何以歡。”
“一天不學無術,就知道吃喝玩樂,此乃我做父親的失職啊!哎,大好時辰,提他作甚!大家飲好吃好!”
飲罷,何以生又侑食道:“盡是些尋常飯菜,還望二位將就且用。”
說著又轉問道:“只不知二位是怎與我那外甥女相識的?又是如何到這嶺南來的?”
葉青峰忖了忖,稱道:“我乃黔州人士,因太陰奸黨侵家蕩產,屠戮鄉民,爲避禍端,流落貴地捕魚爲生。”
“不料半月多前,因出海捕魚,遭遇狂瀾風波,致使舟覆人沉。幸遇郡主偶過海邊,將我救起,故纔有此相遇相知之幸!”
隨即葉青峰又替紫瑤擋道:“至於這位紫姑娘,亦復如是!”
紫瑤聽他先是大罵本教作“太陰奸黨”,後又稱自己與他捕魚爲生,甚覺荒誕可氣。
但又想著本派確是滅了他凌雲派,屠殺了不少他的同門師兄姐妹。再者,自己先前也確是靠著老伯每日捕魚爲生的。
紫瑤如此想了一番,倒覺他的話有些真實了。
何以樂聽得二人的境遇如此不堪,憐道:“如此說來,那太陰教確是可恨可氣。”
隨即又疑道:“只是二位有如此高深的功夫,難道也不是那太陰教一干人等的對手?”
葉青峰看了看紫瑤,歉道:“那太陰教人多勢衆,且個個陰險毒辣。”
“加之武功奇技淫巧,鬼神莫測,我等確也是奈之不何,鬥之不過。否則定也不會拋家舍業,淪落他鄉討生了!”
紫瑤聽葉青峰說,太陰教的人個個陰險毒辣,分明也將自己包括了在內。
於是駁道:“我聽聞那太陰教的人,實則也非個個都是陰險毒辣之人。據說太陰教教主北面稱孤,倒也是個心存善念的宅心仁厚之人。”
“她常囑咐屬下不可濫殺無辜,擅奪民財。只是屬下的人陰奉陽爲,倒行逆施,才使太陰教的名聲受污,狼藉於天下。”
何以生回道:“果如紫姑娘所言,那也只能怪那'白麪村姑'御下無方了!”
葉青峰聽得何以生將“北面稱孤”話作了“白麪村姑”,甚覺好笑,想來倒是極盡音韻之能事,再也恰當不過了。
紫瑤聽得師父名號受損,甚覺氣惱。但又不敢怒形於色,只得端起酒杯,大幹一口,澆消心中怒火。
何以生見紫瑤面有慍色,隨即又緩道:“不過山高皇帝遠,下不服上之事那也是常有之事!”
邊說邊朝衆將軍掃去。突地落到了一個人身上:“鐵彪將軍,你說我說的對是不對?”
那人抱拳稟道:“主帥說的是!”
葉青峰朝那人看去,陡地覺得頭腦發昏,眼睛發餳,看不清。
想是自己喝多了,怕酒後失言現醜,便去拉紫瑤欲辭。不想紫瑤早已醉了過去,爬在了桌上。隨即自己也勢不可擋的倒了過去。
待葉青峰再度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處潮溼陰暗的地牢之中。
葉青峰四下一看,見紫瑤不在,自覺大事不妙。忙去拔後背上的“怒火赤焰刀”,欲將鐵門劈開,逃將出去,找那何氏老兒問清究竟!
可伸手一摸,背上的赤焰刀早已不見,想定是早被那奸人取了去。
隨後又欲用“青峰掌”將那鐵門震開。但剛一運功,突又覺得胸前一陣灼痛難當,使不上勁來。
正當葉青峰不知所措之時,幾個人影從鐵門外走來。站定一看,當首竟是何以生。
葉青峰問道:“何大帥這是何意?難不成這就是你何府的待客之道?”
何以生捋著長鬚奸笑道:“我何某待客一向不薄,但對待敵人卻也毫不手軟!”
葉青峰不明其意,問道:“難不成何大帥將我葉某當做了敵人?”
何以生不語,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玉玨。葉青峰一看,似極了自己身上的那塊。忙去摸尋自己的那塊玉玨,發現已不知去向。
葉青峰暗想:“莫不是他已知道了這塊玉玨的來歷?”但又不敢確定。
於是假裝糊塗道:“莫不是何大帥就因一塊玉玨,便將我投入了這暗不見天日的大牢?這又何必呢!你若是喜歡,儘管拿去便是,何必如此興師動衆呢?”
何以生將玉佩把玩在手中說道:“你可知這塊玉佩原本是誰的?”
葉青峰順勢答道:“這塊玉佩原是我的。此刻在了你手中,自然就是你的了!”
何以生仰頭大笑道:“葉公子可真是知權達變之人啊!只可惜用錯了地方。葉公子既是不便明說,不如讓老夫來告訴你:這塊玉佩原本是我那姻兄楚霸天的!”
葉青峰聽後驚了一下,不想他當真瞭解這塊玉佩的來歷。心想:“自己當下寶刀被丟,又無法運功發力,紫瑤大抵也栽在了他們手裡,切不可與他們硬來。”
“事到如今,只得與他們死賴到底,無論他們問起何事,全做不知,或可還有些希望。”
葉青峰於是答道:“喔,這般巧合!這塊玉佩原是我在那街旁路攤上買的一塊便宜貨,不想竟是令兄的。”
“莫不成是令兄一不小心,將其遺失了,被哪個賤民撿了去,當做了贗品轉賣到了街市,又碰巧被我買了來!”
倏地何以生止住了笑臉,肅道:“休要再胡編亂造,多費口舌,老夫豈是好愚弄的!”
“識相的快快與我將我那楚霸天的下落說出來,否則定要將你的老相好壓成肉餅煎了下酒!”
說完,何以生雙手拍了一聲。只見兩名手下將紫瑤押了上來,投入了對面的一間牢房。續道:“葉公子,你且看紫姑娘這間牢房的頂部。”
葉青峰順著那何以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塊千斤來重的石板懸在紫瑤的上空,仿似隨時便有掉下的危險。
葉青峰怒道:“你究竟要做甚麼?”
何以生道:“我所做之事很簡單,就是想讓你告訴我,我那姻兄楚霸天的下落。你若告訴了我,我即刻便放你們出去,否則……否則巨石之下豈有完人?”
葉青峰想何以生乃陰險狡詐的卑鄙小人,若是自己將實話告訴了他,他定會當下便殺了自己與紫瑤,以求滅口。於是葉青峰堅稱自己甚麼也不知。
何以生無奈道:“你不必急著回答我。”
隨即命手下搬來一個巨大的沙漏放在葉青峰眼前。續道:“你有一天時間考慮!待這沙漏裡沙流盡之時,便是這巨石見底之日。”
說畢,便得意地去了。
隨即一名手下上來,將沙漏的活塞拔去。只見一股細細的沙流便從沙漏裡淌了出來,落入了其下的一個大缸裡。
只見沙漏裡的沙邊流,紫瑤頭頂的那塊巨石便也隨著漸漸下移。
葉青峰突然驚慌起來。衝對面牢房裡的紫瑤喊道:“紫瑤,你可還好?他們沒把你怎麼樣罷?”
只見紫瑤衣衫不整地靠在牆邊,頭髮凌亂地遮住了臉。任葉青峰如何叫喊,也不見她迴應。
葉青峰以爲她昏了過去,便從地上拾了一顆小石子向她扔去。
剛好擊在了紫瑤的右肩部,紫瑤好似受了驚似地直往牆角處滾去。一壁滾一壁說道:“別碰我……別碰我!”
葉青峰忙說道:“紫瑤,是我,我是葉青峰,他們把你怎麼了?”
紫瑤聽得葉青峰的呼聲,略微回了回過神看了看,見果是葉青峰,悲喜交加中,連滾帶爬地貼到了牢門前。
紫瑤從鐵門的縫隙間伸出手來欲抓住葉青峰。一壁胡亂狂抓一壁驚慌喊道:“救我……救我!”但兩牢之間相距甚遠,只可隔空對望。
葉青峰見紫瑤歇斯底里狀,痛惜不已,亦連忙伸手出去應他。兩人隔牢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葉青峰暗自猜到了些甚麼。
葉青峰強忍著淚涌,哽咽道:“他們……他們可……可是輕薄了你?”
紫瑤聽說“輕薄”二字,又連滾帶爬地縮回了牆角,蜷作了一團。邊搖頭邊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葉青峰見狀,腸如針穿,心似刀剜,忍心問道:“是誰?是那何氏老賊還是他那畜生小兒何以樂?”
紫瑤委身泣道:“是……是那昨晚冒闖堂上的白衣少年!”說完便又不齒地大哭起來。
葉青峰搖了搖頭,沒想到會是他——何以歡。隨後仰頭大呼道:“待我出去,我定要將這衣冠禽獸化作一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