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苰聽他聲音終於平靜下來,也不再稱自己爲“王爺”,稍稍放心。又聽他問自己與樑蕓的事,既詫異又不自在,便笑一笑道:“許久不見郭兄,還真是變了好多!竟然關心起這些事了……”
郭川澤膩煩地打斷道:“我不是管你和她,而是你們隨便如何,又爲什麼要讓雪桐知道!引得她傷心難過……”
“雪桐?!”樑苰心中也是一驚,“她看到了什麼了?她倒是昨日晚飯時分來了青園一趟……”
郭川澤回想,晚飯時分已是他與周雪桐在寒梅山莊分別之後了,便問:“她來青園做什麼?”
提到這個,樑苰也面現疑色,倒想弄個明白,便坐了下來緩緩道:“蕓兒身邊的一個侍女,不知道怎麼得罪她了,被她抓進一間屋子裡單獨審問半天。許多人在外面求她、喚她,她都不肯放人進去,自己也不肯出來。過了好半天,她割了那個侍女的人頭帶走了!”
郭川澤聽說,臉上一片駭然,便問:“這……這到底怎麼一回事!若無原因,雪桐必然不會濫殺無辜,她又是爲什麼生氣了?”
“我怎麼知道!”樑苰心裡一陣煩躁,“她本來總是避開我不見,那天連蕓兒也不正眼看,闖進來殺了一個人便走!哼哼,說到這個,本王倒要說說,你們表兄妹真不愧是武林世家之後,本王住的地方竟是你們隨意來去,殺人、發脾氣的地方!”
說得郭川澤倒在心中發愧,也不言語,遲疑半晌又疑惑地問:“郡主的一個侍女而已,能怎麼得罪她,竟惹得她發這個麼大脾氣?”
樑苰道:“我與蕓兒想了一夜,也將與那個侍女親厚的婢女審問了一番,也不明白她何以如此!那個侍女只是伺候蕓兒沐浴、洗髮的,根本沒有機會與雪桐說話,又怎麼會得罪她……”
郭川澤打斷道:“等等!你說……那侍女是伺候郡主洗髮的?”
“不錯!你明白了?”
在樑苰詢問的目光下,昨天的一幕幕浮現到郭川澤眼前,想到周雪桐那一頭溼漉漉頭髮散落下來,堆在肩頭的嬌媚模樣……想到她要自己幫她擦頭髮……想到她說,她的頭髮生得不如樑蕓的好……
他明白了,周雪桐昨天就算不是看到了也肯定是聽到了什麼……於是低聲問:“你很喜歡郡主的頭髮?你們昨天有過親密的舉動?”
樑苰從未跟他談論過這類事,很是彆扭,低聲道:“這有什麼關係……”
郭川澤想了一陣,倒替周雪桐難過,搖頭嘆息道:“樑苰,你應該早早地跟雪桐說明白……你與她不可能,你被立爲太子之後,早晚會立別的女子爲太子妃。你讓她猛然知道你跟郡主兩情相悅,會讓她傷心的……”
樑苰還是不明白,連忙問:“她怎麼傷心了?”
郭川澤不好跟他細說昨天發生的事,心中亦對他有許多不滿,便只是瞪了他一眼,並不答話。
樑苰見他眼神裡大有深意,自己想了一陣,問:“難道她昨天殺那個侍女,就是不高興我……不高光我喜歡……喜歡蕓兒的頭髮?”說到這裡,心中五味雜陳,又是羞愧又是甜蜜,既遺憾又無奈。
羞愧是
想到自己與蕓兒之間的私密之語,極有可能被雪桐聽去;甜蜜是想到雪桐爲自己大發脾氣、吃醋,可見自己在她心裡有多重要;遺憾是因爲雖然她對自己一片深情,自己對她亦是,可是奈何她姓周,陳、傅、郭、週四家的勢力削弱還來不及,怎麼能又多一個太子妃,甚至是未來的皇后;無奈的是自己就算能夠不顧這些,執意要了她,雪桐那種心性必然不願安心立於深宮之中……
與之相比,樑蕓纔是最妥帖的人,雖然自己愛她比對雪桐的淺了三分,可是這三分也極有可能是因爲沒有得到而覺得珍貴。若是得到,也許不過爾爾,況且兒女之情應該適可而止!
想到這裡他搖一搖頭,長嘆道:“她又何必如此……”
郭川澤勃然大怒,斥責道:“你還要怪罪她?!”他自己還勸周雪桐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得罪皇室中人,而他自己一遇上週雪桐有關的事,玉帝閻王也不放眼裡。
樑苰與他是從小到大的情誼,又素知他的脾氣,遭他無禮且無理的搶白,也不與他一般見識,反而溫聲道:“我不是怪她,只是……她那般心性,而我如此身份,自然是沒有可能的……我與她雖然沒有當面說過,但心裡都是明白的……她自然很懂,要不然也不會總是避開我了……”
這番酸楚言論,卻令郭川澤更加不高興,怫然道:“那你跟郡主算怎麼回事?”
樑苰眉頭一皺,不快地道:“你到底怎麼回事,今天爲什麼這麼婆婆媽媽!”
郭川澤面上一窘,拂袖站了起來,對著窗子長嘆道:“我自然是不想這樣……可是我更不想雪桐不開心……她……她只喜歡你一個人……”說到這裡,心裡一陣酸楚。靜心思索半晌,將心一狠,轉過身來,對他道:“我今天要你一句實話,你肯不肯拋下一切,只愛雪桐一個人!不要去做一國之君,而將雪桐當作你的天下?”
樑苰一怔,苦笑道:“郭兄,你……”
郭川澤心酸又擔憂地道:“雪桐那樣的人……是不可能當你衆多妃子中的一個。若她是皇后,你就不能有其它的妃子,否則她會更加不高興……而且她……她無論想做什麼,你都不能拘束著她……你做得到嗎?”
樑苰嘆道:“我若是做得到,就不會對她不管不問了……”
“不管不問?”郭川澤聽到這話,怒火又起,輾轉一想更是心酸,“可就算如此,她心裡仍然有你;想得再明白,她仍然喜歡你……怎麼樣才能讓她不傷心?”他想了許久,想到長痛不如短痛,便道:“站在你的立場,樑蕓的確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選,可是咱們漢人,同姓同宗是不可以通婚的,你有什麼對策?”
樑苰爲他說的這句“站在你的立場”而心中暗驚,郭川澤對於朝政上的事從不管不問,甚至是一聽人說起掉頭就走,若是連他也看出自己對陳、傅、郭、週四家的防備,只怕他們全族都已有所防備,是否早有對策?他心中煩躁,便道:“郭兄可有對策?”
郭川澤於是道:“其實這件事放在其它族那裡,都很好說了。不過,既然又有這件一樣事,不如來個一箭數雕之計……”
“請指教!”
“不敢……”郭川澤道,“現在扶桑與高麗正在交戰,他們都想獲得大梁的支持。大梁偏護任何一方都不妥當,若要一直隔岸觀火也不是長久之計,就像養蛇、蠍那樣的毒物,可能會反噬。所以說,待他們打上一陣,總要雙方安撫,也好令他們對大梁更順服。到時候,不如請皇上認個高麗的公主當女兒,再順勢讓郡主跟扶桑王結爲金蘭兄妹。讓扶桑王爲她向大梁提親……扶桑的規矩是,親戚是看母親這方的血緣聯繫,所以在他們的關係裡,堂兄妹是遠親,而姨表兄妹卻是血親。如此一來,你與郡主便是遠親了。這雖是自欺欺人方法,但有兩國邦交擺在前頭,你們兩人的關係比堂兄妹又遠了一層,所以朝中不會有人反對的。樑蕓又是你們樑家人,心智、容貌、氣度,都是皇后的不二人選,對於穩固皇權是至關重要的一步!你覺得如何?”
樑苰聽說,倒在心中暗暗慶幸郭川澤無意於政事,他這足以蔑視的天下的心智,只迷戀上週雪桐一個,否則遇上這般勁敵,該如何是好!於是微笑道:“好主意!”
郭川澤卻仍是滿心擔憂,皺眉道:“若是有一天雪桐她知道是我出的主意……”他怕她以爲,自己是因爲想得到她而用得挑撥離間之計,認爲自己是個一味捻酸吃醋之輩,就太讓他失望了!假若她一心想跟樑苰在一起,他願意成全他們,只要她高興,她歡喜,他也便歡喜……
可是周雪桐可能自己都沒有發現,她一心想要的不是一個男人,一個家,而是成爲像穆卓仙那樣的人,而在樑苰這裡,他是不可能縱容自己的女人如此的……
如此想了一番,他心裡滿是煩惱,也無處抒發,便道一聲“算了”,以後的事會如何,隨它吧!若真有那樣的時候,他只盼她能夠記得他樑苰是怎樣一個人,如此在她心裡至少有一個重要的位置,一個位置而已……
想到這裡,他便準備告辭,卻聽外面鳥雀亂鳴,聲調甚爲焦急,連忙跑了出去。
天空中有一大羣鳥雀鳴叫著一飛而過,數量太多,他一時還是沒有聽懂。待鳥陣飛過,剩下他身邊那隻傳信的落在他肩頭,鳴叫一遍,他身形便整個呆住了。
隨之走出的樑苰,雖然沒有聽明白,但也明白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周潛光正潛鳥雀召集衆人,便問:“發生了何事?”
樑苰悲聲道:“快備車馬……趕快去河北五峰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這樣子……雪桐必然也會被招去,我與她一見面……”
郭川澤心中正難受,聽他還這麼不爽快,煩躁地一頓足道:“雪桐遇上了這樣的事,根本就不會想到你!快走,快走!”
樑苰怫然大怒,但也想知道發生了何事,便暫且忍氣吞聲,吩咐下人快備車馬。
而那時的周雪桐急奔許久,終於攔下了行在路上的那馬車。
她前一夜爲了追查李爲念離開天香樓去了哪個方向,幾乎沒有休息。此時的她滿身塵埃,一頭髮長髮拿隨手摺的一根樹枝綰了起來,卻精神煥發,滿臉得意傲然的笑容,嫵媚鋒利的雙眼盯著那輛馬車。通過車簾,她的目光也可以如利劍一般刺在他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