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幹寶《搜神記》中說:“盒有怪物,若鬼,其妖形變化,雜類殊種,或爲豬狗,或爲蟲蛇,其人皆自知其形狀。常行之於百姓,所中皆死。”
這段話,其實說的就是蠱毒。
蠱毒的種類有很多,其中最具詩情畫意的是qing蠱。這qing蠱相傳爲湖南湘中及湘西地區(qū)古梅山苗族女孩子特有巫術(shù),十年方可得一qing蠱。下qing蠱並沒有特殊的要求,你可以下在對方的飯菜中,也可以下在服飾上,甚至可以直接下在情郎的身上,然後再請巫師做法將蠱制於符上,女子佩帶此符時時許願,就可以使心上人永遠死心塌地。
qing蠱,聽起來雖然詩情畫意,但卻是蠱毒中最爲厲害的一種。中蠱之人一旦違背兩人之間的感情,就會被qing蠱啃噬,最後痛苦而死。
刑如意還記得她第一次聽別人說起qing蠱時的表情,恨不得這種東西,是國家《婚姻法》的標配,但凡下定決心去結(jié)婚的兩個人,都要自覺被種上qing蠱。倘若在婚姻存續(xù)之間出現(xiàn)不忠,就直接被qing蠱XX掉。倘若真的能夠如此,這世間玩弄感情,婚內(nèi)出軌的機率將大大減少,人渣也會快速的消失。
可惜,這種qing蠱只有少數(shù)苗疆女子纔有,而且煉製方法都是保密的,根本就不可能大規(guī)模批量的生產(chǎn),簡直就是人世間最可惜的事情。
除了qing蠱,還有公雞蠱、蝨子蠱以及姑蠱等衆(zhòng)多蠱毒,下蠱的方式不同,中蠱之後的反應(yīng)也各不相同,但若是官府去查,只會認爲這些人是突發(fā)急癥而亡,壓根兒就查不出什麼來。
茍家母子的死,其實就跟這蠱毒有關(guān)。
被茍家搶來的那名女子,恰巧就來自湘西。根據(jù)官府的調(diào)查,這名女子是被人從苗寨中騙出來的,後被轉(zhuǎn)手賣給了人牙子,又被茍家買了回來。
因爲受不了茍家母子的打罵和折磨,這纔想要與茍家母子同歸於盡。從日後茍家的遭遇來看,那女子腹中的胎兒,既有可能就跟她下的蠱毒有關(guān),當胎兒足月之時,便是下蠱之日。女子上吊與腹中胎兒的死亡,就意味著這個蠱已經(jīng)下了,而與這個胎兒有血緣關(guān)係的人都跟著統(tǒng)統(tǒng)死掉。
這女子本就是自殺的,死後靈魂不能進入地府,只能日日留在陽世重複自己上吊而亡時的痛苦。這種死法,即便是做了鬼,也一定是不甘心的,所以她就將茍家母子的魂魄也留在了那老宅中。闖入茍家的人,自然也會被這院中的陰氣侵襲,間接或者直接的中蠱,與茍家母子一樣,拖家?guī)Э诘娜リ幩緢蟮馈?
“眼下我們要怎麼辦?這鬼宅已經(jīng)塌了,是不是預(yù)示著這裡頭的詛咒也消失了?”四娘不解的問。
刑如意看了看那宅子,說了句:“詛咒可以消失,但是怨氣卻很難消散。這鬼宅之所以坍塌,是因爲它年久失修,加上前一段日子頻繁下雨,所以才塌掉的。鬼不住陽宅,這宅子塌不塌對他們來說,並無影響。”
“這麼說,那姑娘跟茍家母子還在,她們的詛咒…哦…我是說怨氣也還在!”
“從目前來看,好像是的!”刑如意說著,示意四娘看向周邊。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四周就升騰起一大片濃霧來,很快,就連眼前坍塌的茍家老宅都看不見了。
“我看著四娘,李茂你去看著老爺子跟憨兒,且莫要那個東西得了便宜。”
“掌櫃的放心,這種程度的小鬼,小的還應(yīng)付的了。”李茂說著,站到了老爺子跟憨兒身旁,低聲囑咐著:“你們緊跟著我,千萬不要隨意走動,只要不離開我身邊,那個東西奈何不了你們。”
李茂剛剛說完,就聽見憨兒略帶驚慌的聲音,他說:“我爺爺不見了,剛剛還站在這裡的,怎麼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你說什麼?”李茂抓住憨兒的手,卻發(fā)現(xiàn)這手細的跟女子一樣,皮膚光滑細嫩不說,還泛著一股子的冷意。
“我說,你們不該來管這裡的閒事!”冷幽幽的話語,從憨兒的嘴中說出來。
李茂目光一冷,將那隻手握的更緊了:“你是茍家老宅中的那個女人?”
憨兒目光陰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李茂畢竟是妖,在一隻惡鬼面前,還是有些底氣的。於是暗中使力,想要將這隻鬼從憨兒的身上逼走。憨兒卻是無動於衷,甚至嘴角還掛上了一絲略帶嘲諷的笑意。
“想不到你還是有些道行的。”李茂說著,也笑了笑,因爲他看見,刑如意已經(jīng)悄然的站在了憨兒的背後。
“我再說一句,你們不該來管這裡的閒事!既然來了,那就不要再想著離開!”憨兒瞇了眼,那表情看起來十分奇怪。分明就是個五官尋常的男子,此時卻用這種嬌媚的表情與自己說話,李茂極力的剋制,纔沒有讓自己下意識的揮出拳頭去打他。
“不離開,那怎麼行?本姑娘還要趕著去成親呢!”刑如意說著,用力在憨兒的頭頂上拍了一下:“既然來了,就不要附在一個男人身上,躲躲閃閃的與咱們說話,是因爲你見不得人嗎?倘若不是的話,就把這鬼霧給散了,咱們直接面對面的談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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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沒有聲音,只感覺到一股冷風,從側(cè)面襲來。刑如意微挑了下嘴角,快速移動的同時,將四娘推倒了李茂跟前:“幫我看著四娘!”
“是,掌櫃的!”李茂說著,伸手將李四娘護住,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著刑如意。
這鬼霧,雖能迷住凡人的眼睛,卻迷不住妖怪的眼睛。李茂之所以沒有走出去,是因爲他是刑如意的小夥計,需要顧著刑如意的安危。刑如意之所以沒有將這團鬼霧驅(qū)散,是想要看看這鬼宅中的女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鬼目開啓,看見的是一雙染了黑指甲的手,它穿過濃霧,直接朝著刑如意的面部襲來。
“還想毀我的容,難不成是嫉妒我長得比你漂亮?”刑如意說著,輕飄飄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伸手扣住了女鬼的手腕。
“這麼涼,看來是血虛,需要好好的補養(yǎng)補養(yǎng)才行。哦,對不起,剛剛想起來,你是孩子足月生產(chǎn)時去的,難怪會血虛,要不要我給你開個大補的方子,人鬼通用哦。”
“你找死!”
女鬼也惱了,這次顯出的不光是一雙手,還有一張臉。一張看起來十分美麗,卻佈滿死氣的臉。
“我是不是找死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已經(jīng)死了。既然死了,就應(yīng)該去屬於自己的地方,老是待在陽世禍害人是怎麼回事?”刑如意將女鬼拖拽到自己跟前,對著她笑了笑:“要不要我送你去陰曹地府?放心,我跟陰司的那幫人很熟,不會讓你受太多罪的。”
“要你多管閒事!”
女鬼見雙手被扣,又掙脫不開,就知道這刑如意不是尋常人。她陰森森的一笑,整顆頭顱居然從脖頸上脫離開來,直接張嘴朝著刑如意的頭咬下去。
“掌櫃的,小心!”李茂驚叫一聲,想要過去幫忙,但有人卻比他快了一步。
狐貍抱著刑如意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個圈,才低眉凝視,瞧著她略帶緊張的臉龐,問了句:“可傷著了?”
“有你在,她怎麼可能傷的到我。”刑如意看著那漂浮在鬼霧中的頭顱,撫了撫胸口:“真沒想到,吊死鬼還能有這種操作!”
“她不是吊死鬼!”狐貍很肯定的回答。
“什麼?不是吊死鬼!可老爺子講得故事裡,她就是自己上吊死的啊。不光她自己死了,還把腹中懷了十個月的孩子也給帶走了。”
“我的小如意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好忽悠了?”狐貍搖搖頭,甩了一下衣袖,那浮在半空中的頭顱就被甩飛了出去,跟著鬼霧也散了不少。
“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我變得如此好忽悠了?難不成,老爺子給我講的那個故事是假的!”
“你自己也說了,那是個故事。既然是故事,裡面的內(nèi)容是真是假就很難分辨。”
“臭狐貍,別跟我繞彎子。剛剛差點被一顆鬼頭給咬了,本姑娘這會兒還憋著氣呢?小心殃及你這隻狐貍。”
“是,娘子!”狐貍確認刑如意並無大礙之後,鬆開了手:“那故事中,一半是真的,另外一半?yún)s是假的。真的是,這女鬼生前的確是被茍家的人給買回來的,也的確受到了不少的欺凌,就連那十月懷胎都是真的。假的是,這女鬼並非湘西苗寨中人,真正來自苗寨的是你口中的那位老爺子。在茍家的事情發(fā)生時,他也並非如自己所講述的那般,還是個小孩子,而是個成年人。他,就是自己故事中那個偶爾經(jīng)過村子,並且在村中住下來的先生!”
“老爺子就是先生!你稍微等一下,讓我理一理這裡頭的關(guān)係!”
“不用理,待會兒讓他自己給你說!”狐貍說著,揉了揉刑如意的眉心:“別老皺著眉頭,萬一長出細紋來,你還得殃及我。”
“哦,我明白了,剛剛這鬼霧起來的時候,是你把老爺子給弄走的?”
狐貍點點頭。
“爲什麼?”刑如意不解:“就算他編了一個故事來哄騙我,可能也只是想要我?guī)退鉀Q了茍家老宅的事情,讓他的孫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
“你錯了!他騙你的最終目的,只是爲了要害你!”狐貍說著,用手點了點刑如意的眉心:“你啊,太容易相信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