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須有眨巴眨巴眼睛,將右手舉了起來。
“冤枉!我可從來都沒有說過讓狐貍帶著那兩樣東西回青丘去,我只是告訴你們,想要救你的如意孃親,需要兩樣東西。一樣是雲(yún)老爺體內的鬼丹,那東西生長出來可是不容易,即便是鬼域中的修行者,也不見得會有這個東西。一樣是青丘靈蛇體內的蛇丹,也就是白嬌的內丹。這白嬌你們已經(jīng)見過了,她的修行,雖不算是這天地之間最強的,但也不差,若是能夠得到這顆內丹,少說也能少修行個幾百年吧。你想想看,如此珍貴的兩樣東西,偏偏落到了你狐貍爹爹的手裡,這天地間的修行者以及那些妖魔鬼怪,若是知道了,焉能不惦記?”
“的確是難得的好東西,若是給那些東西知道了,肯定是會惦記的,但這個消息又是誰放出去的呢?”
殷元盯著莫須有的眼睛,莫須有假借酒醉,將身子稍微的轉了一轉,然後摸了摸自個兒的頭:“也是,這樣的好消息,都是誰給散播出去的呢?”
“該不會……恰好就是莫道長你吧?”殷元走到莫須有跟前。近距離的面對面時,殷元不過纔到莫須有的大腿處,他仰著頭,用手拽了拽莫須有的衣裳:“莫道長,你打臉不?剛剛在屋脊上,又是那個信誓旦旦向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我的狐貍爹爹與如意孃親的?一轉臉,你就將我狐貍爹爹置於危險中。你說,你是不是活的太久,膩歪了?”
“不!我活的不算久。”莫須有低頭,瞇眼笑著指了指天:“若是有可能的話,我還想再問老天借五百年,不,是一千五百年,我也想去你孃親生活的那個時代,去看一看那時候的她是什麼模樣。沒準,我還能早你狐貍爹爹一步遇見你的如意孃親……”
“遇見了就能如何,在我如意孃親眼中,你也不過是個坑蒙拐騙,滿嘴謊話的大騙子。”殷元手中稍微使力,莫須有的衣服竟無火自燃,嚇得他趕緊將自己的外袍給脫了下來,並且在原地跳起腳來。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尤其小孩子,隨便玩火可不大好。”
“是嗎?”殷元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我可不認爲現(xiàn)在是天乾物燥,還有,這最先玩火的人難道不是老道士你嗎?說,你究竟在青丘做了什麼陷阱?若是不說的話,我可不保證,不會將你活生生的給烤熟了吃。”
“這是在威脅我嗎?”
“不!我只是肚子餓了!”殷元舔弄著嘴角,也將那雙好看的眼睛瞇了起來。
莫須有輕吐一口氣:“不是威脅就好,我這人脾氣不大好,一旦被人威脅,很容易生氣。”
“差不多,我這人脾氣也不大好,而且一生氣就容易肚子餓,肚子一餓,連人都會吃。”殷元說著,又舔弄了一下舌尖:“可巧,眼下這地方,也就道長您還能勉強果腹。”
“做個交易怎麼樣?”莫須有後退一步,蹲下來,與殷元對視著。
“交易!什麼交易?”
“簡單,你只需回答我一個問題就行。若是我與你狐貍爹爹一起遇見你的如意孃親,你覺得你孃親她,會選擇誰?”
殷元斜了他一眼:“你心中想著的,念著的那個人,不是皇城中的女皇帝嗎?怎麼才一會兒功夫就變了心,又打起我如意孃親的主意來了?
“此一時,彼一時,我雖對媚娘心動,奈何她心中卻沒有我。況且,我的日子還長,她呢,無論心願是否達成,都只剩下下寥寥數(shù)年而已。你說,我這大好的青春年華,也沒有必要吊死在這一棵樹上吧。”
“你若是惦記我孃親,只怕不光會弔死,且會風吹日曬,變成人乾兒。”殷元說著,湊近了莫須有一些:“你嘗過人乾兒嗎?不曉得這人若是風乾了,跟牛羊肉風乾的味道有什麼不同。”
莫須有嘿嘿的笑著,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假設,我剛剛只是假設的問題,你看我像是那種見異思遷,見一個愛一個的道士麼?”
殷元點頭:“像!只不過你愛上的人,沒有一個會愛你!”
“爲什麼?”莫須有不解的問。
“因爲長得好看的女人都是視覺動物,她們瞧不上像你這種一沒樣貌,二沒權勢,三沒才能的道士。怎麼?想不通?那你就再仔細想想。”殷元先是往遠方指了一下:“武媚娘前生喜歡的是紂王,紂王是誰?皇帝對吧?今生喜歡的是李治。李治是誰?也是皇帝。至於長相嗎?這後宮衆(zhòng)所周知是美人聚集的地方,皇帝呢,自然也都會選擇那美人當中的佼佼者來寵幸,所以李治的親孃,就算不是天下第一的美人,也是美人當中的美人。換句話說,這李治就算再怎麼長,也絕對難看不到你這個程度。”
“我這個程度怎麼了?我覺得自己長得也挺好看的。”莫須有摸摸自己的臉。
“是挺好看的,至少在流浪道士中算是中上吧!”殷元客觀的評價著:“說完了武媚娘,我們再來說說我的如意孃親。我孃親貌似只瞧上了我狐貍爹爹這麼一個男子。論長相,你是沒得比,論身份地位,我狐貍爹爹好歹也算是當過狐帝的人。就算他倒黴,被趕下了臺,但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落翅的鳳凰比雞強。再說,就我狐貍爹爹那長相,除了比我稍微差那麼一點兒之外,這世間怕是無人可比。就算他當小白臉,我如意孃親都會心甘情願的養(yǎng)。你?送給她,她都未必要。”
“噗嗤!”有人不合時宜的笑出聲來。
“小公子,你剛剛說的這些話,可千萬不要讓殷爺聽見,否則少不了攆著你打。”李茂努力的忍住笑,一半的眼睛還要注意著眼前這伺蟲老頭兒的動態(tài)。
正說著,這伺蟲老頭兒果然瞅準他分心的機會移動了。李茂見狀,伸出一隻手去擋。剛剛觸及老頭兒的身子,便聽見“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再看時,老頭兒的身子竟直接裂開一半,向後垂著,從李茂的胳膊下走了過去。
李茂一愣,隨即快速後退,再一次將老頭阻攔在螢蟲圍成的怪圈兒外頭。老頭兒的骨架咔嚓咔嚓的響動著,又慢慢的恢復到原位。他看著那些螢蟲,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眼中滿是那種疼惜與憤恨交織的神色。他很清楚,若是強行纏鬥,他根本躍不過李茂的防線,於是仰頭,痛苦的嘶喊了一聲。
“他怎麼了?”殷元蹙眉。
這大半天的功夫,殷元都耗在了莫須有的身上。倒不是他閒著沒事兒幹,而是莫須有這個人城府太深,所說的話,又是真真假假,各自摻半。他只要人在這裡,你就不得不防。拉閒話,不過是表面上的,實則是在盯防。
“你沒瞧見嗎?那些蟲兒都死了。”莫須有努努嘴。
殷元這纔回頭仔細看了一眼。果然,那些圍繞在刑如意身旁的螢蟲好像變少了,而雪地上,不時便會顯出一些黑色的印跡來。起初,他並未留心,這時纔看到,那些黑色的印跡,都是死去的螢蟲所留下的。
“這蟲子,原本就是爲孃親治病所用。用過了,也就沒什麼用了。”莫須有冷淡的說著,“等這蟲子死乾淨了,你孃親體內那些亂竄著纏鬥的力量也就會暫時的休戰(zhàn)。我莫須有能做的,只有這些,剩下的,就看你那位狐貍爹爹是否爭氣了。”
殷元瞥了莫須有一眼:“那他呢,這個侍蟲者會如何?”
“侍蟲者,侍蟲者,原本就是爲了侍候這些蟲子而生的。這些蟲子都沒了,他自己又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呢?”
莫須有的話剛落,那些圍繞在刑如意身旁的蟲子便在一瞬間全部落了地。刑如意閉著眼睛,身子軟軟的向後倒去。
“孃親!”
“掌櫃的!”
“李茂快!”
在殷元出口之時,李茂已經(jīng)快速的移到刑如意跟前,牢牢的將她的身子托住,跟著小心翼翼的環(huán)抱了起來。
“快送我孃親回房,仔細照看。”殷元吩咐著,回頭看了一眼那侍蟲者。
老頭兒仍保持著剛剛嘶吼的動作,然而身上的衣服卻是一寸一寸的自燃,脫落,跟著是他的肋骨,胸骨、頭顱、最後是他的雙腿和腳。只一瞬間,天地就變得乾乾淨淨,簌簌落著的白雪,很快就將那些新留下的痕跡給掩埋了。
“莫須有!”
“小公子莫非還想問青丘的事情?”莫須有瞇眼笑著看過來。
“以我狐貍爹爹的修爲,就算你在青丘佈下了天羅地網(wǎng),也奈何他不得。更何況,他還有我們,你覺得我應該爲他擔心嗎?剛剛不過是順著你的話說,想要套套你的底,誰知你這個老道士,竟也是嚴絲合縫,說出來的話,讓人既聽不得,更信不得。”
“小公子這話,可真是冤枉我了。貧道所說,句句都是實話,哪有小公子你想的那麼深。”莫須有背手而立:“時候不早了,貧道也要回去了。小公子若是有話問,就趕緊的,貧道保證所言均是實話,如何?”
“胡大!”殷元輕輕的吐出那兩個字:“若你只是帶這個侍蟲者來相助我娘,壓根兒不必牽扯胡家。所以,莫須有,你能不能坦誠的告訴我,你在這雲(yún)家集設下鬼打牆,安排伺蟲者接近胡大要了他的一根頭髮,致使他被頭髮怪纏身的目的是什麼?難不成,是想讓我孃親做回好人,讓胡家欠我孃親一個人情,好讓我孃親在這雲(yún)家集站穩(wěn)腳跟?依照你的城府,你所算計的絕不會這麼簡單。”
“若貧道告訴小公子,讓侍蟲者對付胡大壓根兒與你的孃親無關,你可信嗎?”莫須有問著,目光也變得幽深起來。他看著滿天的落雪,幽幽的道:“其實,貧道也是有副熱心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