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刑如意看著翠兒的眼睛:“當日那孩子看見的,便是這條石榴紅裙。馬濤和慧娘同時出現在樹林中,並不是巧合。馬濤身上和慧娘身上的傷也不是巧合。馬濤身上的那些傷口是被慧娘抓出來的,而慧娘身上的傷口,是在與馬濤纏鬥時,留下的。那個時候,馬濤他正在起伏慧娘,慧娘聽見孩子的叫喊聲,心心念念以爲是自己的孩子,於是使勁全力掙脫,甚至顧不得自己的安危,從陷阱中救了那個孩子。石榴紅裙,既是馬濤的罪證,也是馬濤的邪念。”
刑如意說著,握住了翠兒的手:“你那時候出門去爲你娘買藥,卻半路看見馬濤拿著石榴紅裙,鬼鬼祟祟的跟著慧娘。你是個善良的姑娘,覺得事情有疑,就跟了上去,結果正好目睹到了馬濤欺凌慧孃的那一幕,是嗎?”
翠兒點了點頭,眼淚也瞬間落了下來。
“慧娘因爲救那個孩子,所以掙脫了馬濤的控制。馬濤心生惱恨,又唯恐你將事情說出去,所以他不僅割斷了你的舌頭,還將你囚禁在家中。這幾日,因爲馬濤中邪,無暇顧及你,所以你才逃了出來,是嗎?”
翠兒連連點頭,還指了指屋內。
“常大哥,餘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放心,慧孃的死還有翠兒的事情,我們府衙都會查清楚的。”常泰說著,示意小盛子將馬濤捆綁起來。李四娘則走到翠兒身旁,輕聲的對她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回去,只怕更會惹你爹爹傷心。先跟我回酒肆去吧,好歹養的精神一些,圓潤一些。至於你爹爹哪裡,我也會尋人過去,就說你現在很好,過些時候就回去看他。”
“老馬那邊,還是我去說吧。我跟他熟,我說的話,總比一個陌生人說的要可信。”王彭自告奮勇:“就當是成全我做回好事兒,慧孃的事情,咱們心裡愧疚,翠兒她也算是間接被咱們連累的。”
“如此也好,那麼翠兒爹爹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四娘客氣,這些都是咱們應該做的。”王彭摸摸腦袋,將目光轉到刑如意身上:“折騰了這麼久,還沒有給刑掌櫃你道聲謝。感謝你救了咱們全村的人,從今往後,你,刑掌櫃就是咱們妯娌村的活菩薩,大恩人。只要您說一句話,咱們上刀山,下火海,眉頭都不皺一下。”
“上刀山,下火海就不必了,有時間的話,就多去看看慧娘,幫她的墳頭拔拔草。”
“這個不用刑掌櫃您說,咱們也都在做。雖然大夥兒都沒有明說,可心照不宣,每月初一十五,清明祭祀什麼的,都會去。說白了,咱們心裡有愧,總覺得不做些什麼,心裡不安。”
“也虧得你們知道。”刑如意看著孤零零飄在那裡,還一臉慈愛凝視著懷中枕頭的慧娘,心中忍不住有些泛酸。
暗中掐了一個鬼訣,將慧孃的魂魄收了。然後走到狐貍跟前,將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身上,半是撒嬌的說了句:“狐貍,我累了!”
“累了,就睡會兒!”狐貍懶腰將刑如意抱起,看都沒看身後那些詫異的目光,便朝著村外走去。走出一段距離後,這纔回頭,看著常泰道:“李四娘她,就麻煩常大人你了。如意累了,我要先帶她回去休息。”
“此時回去,怕是城門都要關了!”常泰掩去心中的那一抹不自在,提醒著狐貍。
“就是!就是!公子若是不嫌棄,就和邢掌櫃在村裡暫住一晚,房舍咱們負責給收拾,保證您住的乾淨。等明天早上,咱們備些車馬,親自送刑掌櫃,還有這兩位大人和四娘她們一同回去。”
“不必了,如意她認牀!”狐貍說著,轉身離去。
刑如意偷偷用手捏了捏狐貍,小聲的嘟囔著:“我什麼時候認牀的!”
“今晚!”狐貍不容質疑的回著,腳下生風,快速的隱於夜色中。
刑如意這一覺睡的很長,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肚子咕嚕嚕的叫著就算了,牀前居然還趴著一個比狐貍還要好看三分的胖乎乎的小男孩兒,一臉諂媚的衝著她笑。
見她醒了,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往前一伸,說:“孃親,小廚房裡的雞腿兒都沒了!給錢,再去買!”
刑如意被人這麼一叫,差點嚇得從牀上滾落下來。她毫不容易才穩住心神,就瞧見小男孩兒癟了嘴巴,委屈兮兮的衝著外面嘟囔:“看看,我就說吧,變成這個樣子,一定會嚇壞孃親的。臭狐貍,好端端的,幹嘛逼著人長大!”
“等等!”刑如意用手捂著胸口,深呼吸,吐氣,吐氣,深呼吸,反覆兩次之後,才重新打量著眼前的孩子。嗯,眉眼很像是略微長開了一些的殷元,可是殷元——等等,難道這孩子是殷元!難不成妖魔鬼怪的世界都是這麼不講道理的。尋常凡人養個孩子得多難啊,從只知道吃吃喝喝,拉拉睡睡的小奶娃長到蹣跚學步至少得一年,可人家,說長大就長大了。
嘆了口氣,用手捧起殷元好看之極的小臉蛋,問了句:“你是殷元?”
“孃親這是不認得我了嗎?”殷元垮下小臉,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你真是殷元?”
“這世上出了我,還會有誰家小孩兒長得這麼好看?”殷元指著自己的小臉蛋。
“這倒是!”刑如意豔羨的打量著殷元無可挑剔的俊美五官,若是徹底的長開,只怕連狐貍都要遜色三分纔是。畢竟這孩子摻和了鬼與魔的血統,就連周身散發出的氣息都是獨一無二的。
“不過——”殷元眨巴眨巴眼睛:“就算殷元長得再好看,也是孃親的孩子啊!”
“那倒是!”刑如意得意的揚起下巴:“畢竟也不是那個孃親,都能隨隨便便撿回這麼一個好看孩子來的。”
“孃親能不說撿那個字嗎?”
“不然呢?說拾回來的孩子!”
殷元一頭黑線,洗腦一樣的給刑如意重複著:“是抱!是抱回來的!”
“好吧,就當是抱回來的!”刑如意妥協,用手戳了下殷元的腦殼:“既然我的小殷元都會走路了,那麼麻煩你幫孃親把鞋子拿過來。喏,就那雙青色緞面的!”
“我是孃親的僕役嗎?”
“當然不是!”刑如意又在殷元的腦殼上彈了下:“當兒子的伺候孃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況且孃親還要養你。嘖嘖,一小廚房的雞腿兒啊,我覺得你小子上輩子一定是條黃鼠狼!”
這下,殷元不光是一頭黑線,連漂亮的小臉蛋都黑了起來。
狐貍端著一碗白粥進來,見刑如意只穿單衣,光著腳坐在牀上,就一陣風似的旋過去,不由分說給裹上了棉被。
“做什麼?我已經睡醒了!”
“我知道!”
“那還給我蓋棉被?”
“我的娘子,怎可被外人看去?況且,你還穿成這樣!”
“我穿成那樣了?”刑如意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的看看自己,上好的錦緞,洛陽城錦繡坊的手工,雖是貼身穿的衣物,在這盛唐,也算是比較高檔次了吧。
狐貍瞄了眼刑如意細緻的鎖骨,將棉被又向上扯了扯,悶悶的吐出兩個字來:“暴露!”
“臭狐貍,你吃錯藥了吧?”刑如意再次看看自己:“我之前比這穿的還要少,你又不是沒見過。”
刑如意說的是在自己那個時代,初見狐貍的那次。她當時一身吊帶熱褲的打扮,也沒見狐貍說什麼啊。
狐貍面不改色,確認將刑如意裹得嚴嚴實實之後,才說了句:“那是我的看的,但別的人,不許看!”
“可別的人已經看過了,不光是別的人,還有許許多多的人。”
“那是之前的事情,來盛唐之後,不許!”
“可殷元他只是個孩子!”
“他不是!他想要長大,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狐貍掃了殷元一眼,將白粥端到刑如意跟前,柔聲道:“睡了那麼久,餓了吧,先吃點粥!”
殷元受不了的湊過臉去,說了句:“我長不大的,至少眼下還長不大。”
“爲什麼?”刑如意撥開面前的白粥,看著殷元的小臉蛋,“要不,你長大吧,這樣我就有兩個美男可以看了!”
狐貍沉了臉,看向殷元的眸中竟含了殺意。
殷元冷不丁的打了個顫,往後退了一步,嘻嘻的笑著說:“放心,孃親她想多了。我一時半會兒的還長不了那麼大。畢竟,這普天之下,像魏村那樣的地方也沒有幾個,沒有足夠的魔氣和鬼氣,我也只能像尋常人類的小孩兒那般,一天天,慢慢的長。”
說完,殷元竟一溜煙兒的逃了出去。
“吃醋了?”刑如意將白粥接了過來,捏捏狐貍的臉:“好啦,以後我會注意的,畢竟這裡是盛唐,畢竟我是殷元的娘,畢竟殷元已經長成個小男孩兒了。所以,我會緊守殷夫人的本分,同時做好一個合格的好孃親!”
“殷夫人?”狐貍的臉色,終於略有緩和。
“怎麼?想要不認賬!”
“沒有!”狐貍扯了扯脣角:“我去準備成親的事情!”
“成親?可是殷臣司,你都還沒有向我求婚!”
“會求的!”狐貍止住腳:“你要求我做的那些,我都會做到,所以殷夫人,也請你做到你剛剛說的那些。”
“知道,我肯定會做到的。可是,你要什麼時候向我求婚?”
“準備好的時候!”
“又是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殷臣司,你確定你是真的喜歡我,真的要娶我的嗎?”話音未落,眼前便晃過一抹白,緊跟著嘴脣被人緊緊含住,竟赤果果一個熱吻。
“你還要懷疑嗎?”
“如果我懷疑的話,是不是可以更進一步?”刑如意誘惑的說著。
“不!暫時還不行!”狐貍拒絕。
“那我就不懷疑了!”刑如意聳聳肩,將狐貍推開:“走開啦,影響人家喝粥!對了,慧孃的魂魄你放哪裡了?”
“當然是送往陰司!”
“你去送的?”
“不是!殷元去送的!”
“殷元?算了,我明白了。慧娘她肯定是把殷元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刑如意想著慧孃的樣子,“原本之前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幫她治好了瘋病。可既是投胎,就少不了要過奈何橋,喝孟婆湯。結果都一樣,我又何必讓她想起今生的這些煩心事。殷元去送也好,至少黃泉路上,她是幸福的。”
刑如意說完,三下兩下就喝完了白粥,然後穿衣下牀。經過狐貍身旁的時候,被他一手扯住:“做什麼去?”
“睡了那麼久,今夜肯定是睡不著了,索性就去做做胭脂。”
“做胭脂?”
“對,做胭脂,我要做一款名爲石榴紅裙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