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陵教危在旦夕,八百教衆(zhòng)全力以赴也撐不過一個時辰,散佈西域各地的教徒都被困在邊境無力支援。
原以爲是綺麗公主將息陵教逼到絕境,未曾想幕後黑手竟然是明月聖女深深信賴的安息國王。
南聖女冒死闖入王宮,親眼目睹安息國王和那幾名將士會面,親耳聽到他們坐享其成的計劃。她爲了息陵教前來請求國王派兵支援,但卻看到了不爲人知的一幕。爲了鞏固自己的王位,安息國王已經(jīng)顧不得他跟明月聖女的情分了,打著剷除邪教的旗號,清理綺麗公主這個巨大的威脅。
且不說他和明月聖女有過一段情,就算看在他們的孩子份兒上,也不能絕情到這種程度。息陵教有難,他不僅不伸手幫一把,反而雪上加霜,將息陵教衆(zhòng)往死路上推。還有,綺麗公主雖然性格驕縱,卻也不是沒爲他這個王兄著想過,即使她擅用兵權(quán)也未必有謀反之意。
這位看似敦厚的國王骨子裡竟是如此惡毒,爲了擺脫跟息陵教的關(guān)係,除掉威脅王位的心頭大患,這一招坐山觀虎鬥使得確實好。
南聖女氣不過,打心底裡爲明月聖女不值,之前她還擔心是否會牽連到國王,沒想到人家壓根沒想過被牽連,反過來要把息陵教置於死地。此時,南聖女滿腦子只想著要取這忘恩負義之人的首級,息陵教若是被摧毀,也要拿他的命來賠。
“抓刺客……”宮內(nèi)巡邏的侍衛(wèi)看見了躲在窗下的南聖女,尖聲大叫起來,引來了上百名正在附近走動的侍衛(wèi)。
南聖女咬緊牙關(guān),就算自己命喪王宮,也要親手爲息陵教報仇。可是,書房裡的將士們聽到叫聲,早已把安息國王保護起來,警惕地注視著各個方向,這種情形之下,連只蒼蠅也休想靠近國王,更別說取他性命了。
如果不能親手報仇,至少也要讓明月聖女知道實情,南聖女不敢遲疑,與其跟數(shù)百侍衛(wèi)硬拼,不如設(shè)法逃出去通知明月聖女。
王宮禁衛(wèi)森嚴,溜進來容易逃出去就難如登天了,尤其是被人發(fā)現(xiàn)之後,想要全身而退如同天方夜譚。
南聖女對王宮的地形並不熟悉,四面八方涌來的侍衛(wèi)更是讓她手足無措,但她無論如何都要離開這裡,就算是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也不能有絲毫猶豫。南聖女的武功遠遠勝過普通的侍衛(wèi),即便如此,接連砍殺三十多名侍衛(wèi)之後,她也開始體力不支了。
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宮裡至少有上千名侍衛(wèi),她這樣打下去,過不了多久就會落敗。南聖女無心戀戰(zhàn),眼看哪裡沒有侍衛(wèi),就往哪裡奔,繞過重重宮殿,一直奔到後花園。 шωш⊙ ttkan⊙ c o
花園裡有些妃嬪在飲酒說笑,南聖女躲在一棵樹後,聽到不遠處雜亂的腳步聲,心裡焦急卻又無計可施。如果她貿(mào)然現(xiàn)身,那些妃嬪必定會大聲尖叫將侍衛(wèi)們引過來,但她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若是被發(fā)現(xiàn),恐怕連逃的機會都沒有了。
難道真要命喪於此,對於南聖女來說,死並不可怕,只是她現(xiàn)在還沒有完成任務(wù),她絕對不能死。南聖女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甘願藏身於花叢之中,忍一時之辱換來教徒們的性命,必定是值得的。
南聖女冷靜之後,打量著花園裡的情形,濃妝豔抹的妃嬪們說著口是心非的話,“姐姐”“妹妹”叫得很親熱,暗地裡卻在咒罵著對方。這種場面,南聖女在龜茲王宮見得多了,可憐這些女人爭寵一輩子,也未必能如願,到頭來死得不明不白,也只能做一縷冤魂。
這時,南聖女看到那堆女人之中,有一張漢族女子的臉龐,而且還是她認識的。是啊,劉燁也在這兒,聽說她被綺麗公主軟禁了,現(xiàn)在綺麗公主只顧著攻打息陵教,應(yīng)該沒精力再管她了。
南聖女再次激動起來,既然劉燁也在這兒,就算她逃不出去,也能託她給明月聖女捎話。劉燁是烏孫右夫人,王宮裡的人不會爲難她的。想到這兒,南聖女恨不得衝出去跟她見面,但又不能連累劉燁也被國王那老賊盯上,萬一她們都離不開王宮,就只能任由老賊對付息陵教了。
焦急之時,忽然看見身後走來幾名端著果盤的宮女,南聖女心生一計,悄然跟著走在最後面的宮女,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將她挾持到一旁,打暈之後換上她的衣服佯作宮女走向劉燁。
留意到南聖女灼熱的視線,清靈心裡納悶,看了幾眼覺得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不好到處聲張,只得暗中扯了扯劉燁的衣袖。
劉燁心領(lǐng)神會擡眼看去,心下一驚,表面上不動聲色,朝南聖女揮揮手:“你過來,我想嚐嚐這盤水果。”
南聖女連忙走到她身邊,學著宮女的模樣,低下頭爲她呈上果盤。劉燁正要跟她說幾句話,卻見王后滿眼不悅地盯著南聖女,盯著她與衆(zhòng)不同的髮式。
“這是新來的宮女嗎?真是不懂規(guī)矩,頭髮都沒梳好就敢出來見人,怎麼沒人教教她呢!”
梳頭?南聖女現(xiàn)在連砍人的心都有了,她急切地望著劉燁,心裡有話卻開不了口。
“喂,本宮在說你呢,你是哪兒來的宮女,轉(zhuǎn)過身來,讓我瞧瞧……”
王后不依不饒,南聖女幾乎要發(fā)飆了,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臉上有血痕,要是被這些女人瞧見,一個個還不得叫破喉嚨。
劉燁連忙幫她解圍:“王后說的是,這頭髮確實沒梳好,清靈啊,你幫她收拾一下,教教她怎麼梳頭。”
清靈隨即把南聖女拉到身後,按著她的肩膀要她半蹲下來,裝模作樣地擺弄起她的頭髮。
王后尷尬地紅了臉,搖搖頭道:“這可使不得,右夫人是本宮的貴客,一個不守規(guī)矩的小宮女,豈能勞駕右夫人教她。使不得,使不得……”
“王后不用見外,若不是有王后幫忙,解憂現(xiàn)在恐怕還是寸步難離寢宮呢!”劉燁匆忙轉(zhuǎn)移話題,引起其他妃嬪的好奇。
“右夫人,此話從何說起?您是遠道而來的貴客,怎就寸步難離寢宮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有名不明所以的妃子隨口問道。
“咦?記得上次賞花,綺麗公主的侍衛(wèi)還跟著右夫人哪,看那架勢挺嚇人的,難不成右夫人和綺麗公主鬧意見啦?”另一名口無遮攔的妃子插嘴。
“夠了,你們不要胡說八道!”王后越聽越心虛,雖然她不知道國王打算用什麼方法對付綺麗公主,但是她已經(jīng)收到風聲,綺麗公主犯了大忌,國王這回下定決心要收拾她了。這種事自然不能讓後宮的妃嬪知道,要是經(jīng)由右夫人傳到烏孫甚至是整個西域,安息王朝可就是顏面無存了。
“右夫人初來乍到,怎麼可能跟人樹敵,謹言慎行,進宮這麼久還沒學會守規(guī)矩,連個宮女都不如。”王后教訓了一頓,妃子們一個個低下頭不敢多言。
“哎呀,右夫人,讓你見笑了。”王后始終在想劉燁寫給國王的秘聞是什麼,是否真與綺麗公主有關(guān),只是現(xiàn)在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本宮希望右夫人他日回到烏孫,能爲本宮多多美言,免得讓人笑話後宮還有這種不知分寸的妃子。”
劉燁瞭然道:“王后多慮了,解憂從沒覺得哪裡不妥,此次拜訪收益頗豐,心存感激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多說虛妄之言。”
“那就太好了。”有劉燁的保證,王后總算放下心來,“右夫人不愧是後宮典範,本宮敬佩不已!”
“王后言重了,若論後宮典範,解憂自愧不如。”
劉燁和安息王后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客套,清靈趁著空檔已經(jīng)擦去南聖女臉上的血跡,並且把她的頭髮綁成宮女一樣的髮髻。王后瞥過來看了眼,也是沒什麼好說的了,笑吟吟的舉杯敬酒。
“啓稟王后,宮裡進了刺客,安全起見,請移駕東宮。”衝進後花園的侍衛(wèi)們東張西望,沒有看見形跡可疑的人,連忙通知王后妃嬪儘快離開。
“刺客?居然有刺客?”沒見過大場面的妃嬪嚇得抱成一團,不停嚷嚷著,“救命啊,陛下,救命啊……”
王后心裡也是害怕,但看她們嘰嘰喳喳的樣子實在討厭,怒道:“哪來的刺客,你們吵什麼,如果真有刺客,你們還能好好地坐在這兒!”
“請王后移駕……”
“行了!知道了!大家都散了吧!”王后被妃嬪們吵得心煩,揮揮手示意侍衛(wèi)們退下,簡單交代幾句就回宮了。
慌亂之間,沒人留意劉燁帶走了一個小宮女。回到寢宮,關(guān)好門窗,劉燁忙不迭地追問道:“南聖女,你怎麼進宮來了?聽說綺麗公主已經(jīng)前往斯塔拉山,難道她發(fā)兵攻打息陵教?明月聖女和教主他們怎麼樣,有沒有做好防備?”
南聖女咬著脣,一雙眸子佈滿憂傷,哽咽道:“息陵教徒不敵上萬官兵,很快就撐不住了,明月聖女和教主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只怕……”
劉燁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清靈連忙扶住她,急道:“公主,怎麼辦哪?我們不能再留在這兒了,得回去看看才行!要不,我和南聖女先走,你挑個合適的時機跟國王王后辭別吧!”
大局已定,劉燁知道憑自己的力量難以挽回息陵教的敗局,一時之間,萌生許多想法,想到最關(guān)鍵的一點,又道:“明月聖女向國王求助了嗎?都到這種時候了,國王那邊還沒決定?”
提到國王,南聖女激憤道:“那個惡毒的老賊,他早就在斯塔拉山埋伏了三萬騎兵,只待明月聖女和綺麗公主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你說什麼?”劉燁難以置信地瞪著眼睛,搖搖頭道,“這怎麼可能?要是沒有國王維護息陵教,早在二十年前,這場戰(zhàn)爭就開始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所說的句句屬實,這都是我親耳聽見的。我冒險進宮就是爲了向那老賊求助,無意中看到他和他的心腹商量斯塔拉山的戰(zhàn)況,他早就做決定了,剷除邪教,清除威脅,無論是綺麗公主,還是明月聖女,他哪個都不會救。”
“可是,他和明月聖女……”
“不錯,他們是有一段情,還有一個孩子,那又怎麼樣?比得過他的王位重要嗎?他曾經(jīng)幫過息陵教,但他現(xiàn)在不願意再幫下去了,利用息陵教除掉多年的威脅,對他來說再劃算不過了。”
南聖女說著說著,不由流下了辛酸的淚水,很快她用力擦去眼淚,平靜地說:“該說的我都說了,現(xiàn)在我該走了,如果我有命回去,或許還能挽救不少教徒。若是我命喪此地,還請公主設(shè)法解救明月聖女和教主。就算息陵教不存在了,我也希望他們能活下來。只要他們還在,光復聖教就指日可待。”
劉燁一把拉住南聖女,阻止她出去送死:“要走,我們一起走。你等一下,我安排好跟你一起出宮。”
“公主……”南聖女叫住劉燁,“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連累你,跟我一起,你也有危險。不用管我,我這條命是息陵教的,爲息陵教犧牲也算死得其所。”
“不要總說死不死的,活著,就有希望。”
劉燁和師中走出寢宮,留下南聖女和清靈,一想到息陵教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南聖女就連一秒鐘也待不下去。
清靈看她心急如焚的樣子,只能不停安慰:“彆著急,公主能有辦法的,他們不會有事,不會的……”
事到如今,南聖女著急也沒辦法,耐著性子等到劉燁回來,打扮成烏孫侍從的模樣,跟她一起堂而皇之乘上馬車。
馬車駛向?qū)m門,以爲刺客尚未抓到,宮門周圍聚集了許多侍衛(wèi),不許任何人離開。
劉燁已經(jīng)拿到了國王準予放行的令牌,她以擔心刺客爲由提出離宮的請求,安息國王當即應(yīng)允,他不想讓劉燁知道太多宮裡的事,趁現(xiàn)在送她走他求之不得。再說,他即將和生命中兩個重要的女人做出了斷,實在無暇分心再管別人的事。
雖說有放行的令牌,侍衛(wèi)們還是仔仔細細將馬車翻了個遍,將隨行的人馬徹查之後纔打開了宮門。
馬車行駛到郊外,劉燁命令大隊人馬繼續(xù)往烏孫的方向走,而她和師中,清靈,南聖女徑直奔向斯塔拉山。
見狀,南聖女大受感動,一個柔弱的女子竟有這番膽量,教主果然沒有愛錯人。相比擁有千軍萬馬的安息國王,劉燁的魄力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靠近斯塔拉山,劉燁等人發(fā)現(xiàn)了國王埋伏好的精良騎兵,劉燁心知沒有時間再浪費了,決定去見綺麗公主一面。
“公主,以你的身份去見綺麗公主,實在很不合適,不如讓我去吧!”師中不得不阻止劉燁,眼下的情形太危險,他不能讓她這麼做。
南聖女也跟著點頭:“公主,你肯留下來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就算聖壇被毀,你的恩情我也會銘記於心。老賊決定除掉綺麗公主,你露面只是自找麻煩。”
“清靈,你和南聖女先上山,我和師大人去見綺麗公主。事不宜遲,我們分頭行事,總之一定要阻止她們。”
“公主,公主……”清靈朝劉燁的背影叫了兩聲,跺了跺腳拉著南聖女就往山上奔去,“走吧,我們先去阻止明月聖女!”
南聖女一步三回頭,頻頻看著劉燁,心裡默唸,神靈保護公主平安無事!
劉燁有師中保駕護航,想跟綺麗公主見一面並不困難,綺麗公主聽到異動,帳外的四名侍衛(wèi)已經(jīng)倒地昏迷。
“是你?”綺麗公主不悅地挑眉,“你們很快就會被發(fā)現(xiàn)的,就算你想挾持我,我也不會下令停戰(zhàn)。”
綺麗公主轉(zhuǎn)身步入營帳,儼然不把劉燁和師中放在眼裡,劉燁跟著走進去,直接說道:“你必須下令停戰(zhàn),遲了就來不及了……”
“哼,你當然這麼想,過不了多久,息陵教就會被夷爲平地,你就再也見不到你的情郎了。”綺麗公主數(shù)落著劉燁,悠悠然地靠著坐榻,毫未察覺危險正在靠近。
“師大人,把人帶進來……”劉燁知道多說無益,只能拿出證據(jù)說服她。
綺麗不知道她要帶什麼人進來,斜眼瞟向帳外,只見師中揪著一名騎兵的衣領(lǐng)丟進帳中。綺麗心下一緊,這附近都是她派出的步兵,哪來的騎兵呢,騎兵是安息王朝的精銳軍隊,只聽命於國王,難道國王這次又要幫那個女人。
劉燁大步走過來,拿起桌上的茶壺,掀開蓋子,盡數(shù)倒在騎兵身上,騎兵禁不住燙,身子一抖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見綺麗公主,頓時六神無主。
綺麗瞅瞅劉燁,大致明白她的用意了,忍住滿腔怒火走到騎兵面前,居高臨下道:“陛下又要你們來阻止本宮?沒出息的傢伙,爲了那個女人……”
騎兵愣了下,慌忙搖頭道:“陛下並沒下令阻止公主圍剿息陵教。”
綺麗怔了怔,不解道:“爲何王朝騎兵會出現(xiàn)在此地?快說,你怎麼被他們抓來的?”
騎兵話到嘴邊,猶豫著不敢說,綺麗氣得一腳把他踹在地上,喝道:“快說,不然我叫新布祖將軍殺你全家!”
新布祖將軍是綺麗的駙馬,也曾統(tǒng)領(lǐng)過騎兵隊,那名騎兵嚇得渾身發(fā)抖,連忙交代事實:“我們只是要等公主剿滅息陵教之後再出動,捉拿那些擅自行動的步兵……”
一個小小的騎兵自然不懂國王這麼做的目的,但是綺麗心裡清楚得很,她踉蹌地後退數(shù)步,好半晌纔回過神,指著被她嚇個半死的騎兵,一字一句地說:“速去通知新布祖將軍包圍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