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藍色夜空喧肆張揚的旌旗,張牙舞爪的“曹”字赫然入目,剛剛醒來的呂綺玲頓感毛骨悚然,看著四處重兵把守心下更是發了毛,牙齒間不自覺的打顫或許是凍得,或許是經方纔的追逃還未回神。
“姑娘……請!”
呂琦玲看了眼說話的人,神情冷肅。
她眼簾微垂緩緩吐出一口氣,隨著寒氣一點點被黑夜吞噬,剛剛發生的一切逐漸化爲動力,支撐著她面對不可抗力的未知。
下一刻,厚重的門帳被撩起,透過暖暖的燭光幾把座椅並排而立,探尋的目光落在主座旁的邤長身影,他身著藏青色長袍,背對著她而立。
呂琦玲看著那道身影,心下猜測他一定就是父親口中長提到的人——曹操。
此人緩緩轉身,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臉色異常的蒼白,□□的鼻樑下是一撮濃密的鬍鬚,他半瞇著眼自下而上的打量著呂琦玲一番,那眼神不似鷹眸的犀利,卻同樣洞察人心,被這樣的眼神看久了,呂琦玲心裡有些慌,侷促的目光不知要落在何處。一時之間,帳中靜的彷彿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倉皇中,但見那人穿著黑色滾金絲的長靴步步行至她面前,止步,擡手挑起呂琦玲的下巴,帶著半是疑惑半是肯定的語氣道:“貂蟬的女兒……呂琦玲。”
琦玲眉心微蹙,父親忍痛將她連夜送人,兩個誓死護送她出城的將領慘死在野外,一切的主謀都是站在眼前的此人,忽然方纔的驚慌失措都消逝了,狠狠的瞪了眼曹操,道;“放開!”
曹操微愣,然後笑意漸溢眼角,細瞧著她一頭烏黑的長髮披肩,墨黑的夜衣下襯著皮膚白的幾乎透明,她的臉頰處有一點擦傷,卻將她純潔如蓮的氣質平添上一縷妖異,與周圍的一切形成強烈的反差;她清澈的雙眸中忽閃著單純的恨意,對曹操來說有著別樣的誘惑。
曹操鬆開手,呂琦玲隨即後退一步,縷縷的幽香浮動,令人沉迷。
曹操聞著手中的餘香道:“這麼怕我?”
聞言,呂綺玲道:“可笑!”
她粉拳緊握,倔強的神情在明晃的燈光下令人憐惜,那粉嫩的朱脣輕咬著,下巴始終保持孤傲的姿態,曹操笑了笑,彷彿帶著輕蔑,又攜著一抹著微不足道。
“來人!”曹操道。
呂琦玲詫異間,門外的丫鬟已掀簾入內,附身道:“奴婢在。”
“小姐累了!將小姐送回她自己的營帳吧”說完曹操自己也迴應性的打了個哈欠。
不明所以的舉動,令呂琦玲慌了神,暗忖不能再拖了,下邳城的百姓是等不起的,念及起,她掙脫掉丫鬟的手,沉聲道:“人云曹公一向爲人直爽,如今是在此拐彎抹角嗎?”
這話一出,曹操微微挑眉,起了興致,緩步靠近呂琦玲道:“難道小姐是想本公直接點嗎?”
琦玲知他有意戲弄,正言頷首道:“求曹公放琦玲走!”
曹操擡手挑了她胸襟的一縷髮絲,認真道:“放了你?任由他們將你送給不喜歡的人。”
呂琦玲微怔,心底那根原本已經塵封的弦竟毫無預兆的顫動一下,曹操又道:“本公可以幫你。”
她擡眼與曹操的目光短暫交匯,一霎那琦玲明白了眼前此人的危險,後撤一步,道:“琦玲從小就與袁耀結下娃娃親去他那也是應該的!”表情漠然的彷彿與自己無關。
曹操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方纔手心中的烏髮直柔到他心裡,冷笑道:“所以說天真有時候也不是件壞事。”
“你什麼意思?”琦玲聞言氣道。
曹操踱步到門口,道:“像小姐這樣,就算被人利用了也毫不知情,不知世間險惡,以滿腔的自我犧牲換來的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罷了”頓了頓,又道:“如今這戰爭的勝負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你認爲袁術會分不清這其中的利益關係嗎?”
聞言,呂琦玲震驚的神情難以言表,恍然生出一絲令她恐慌的念想,如若自己爲了父親的基業嫁給袁術的兒子袁耀,那袁術還是不肯出兵呢,她該怎麼辦?下邳城該怎麼辦?她豈不是白白犧牲。
曹操瞧見了她眼中的無助,心中彷彿堅定了什麼,繼續道:“還是你以爲僅憑自己的美貌,可以打動袁術出兵?”
言中如此明顯的嘲意琦玲再不懂就真的如曹操所說天真的癡傻,她的漠然裝給誰看,她的冷靜裝給誰看,僅憑曹操寥寥數句她便丟盔卸甲,自己在他面前猶如跳樑小醜,但即便如此她也要維護自己僅剩的尊嚴。
“琦玲自知沒有這麼大的能耐。”
“很好!有自知便好,今兒太晚了送小姐回去休息”曹操擺了擺手,丫鬟便立即帶著呂琦玲出了營帳。
外面的冷風撲面而來,鑽進衣縫融入她的心裡,擡頭看著熟悉的夜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一切已經脫離正軌,盡頭是何處沒有任何人知曉。
夜晚,琦玲輾轉反側。“逃”外面重兵把守,她如何逃?如果逃到半路被發現,吃虧的還是她和下邳城,暗囑自己切莫輕易妄動。
此後,曹操得一美人心情大好,謀士郭嘉趁此時機獻上一策,開鑿溝渠,引來沂水,泗水灌城。
呂布看此情況,加之痛失愛女,酒醉之下將陳宮等幾位謀士羞辱一頓,於是幾位謀士憤怒之下率領部下歸降了曹操。呂布心力交悴只能向曹操投降。
營帳之中,曹操連同劉備以及幾位謀士爲殺不殺呂布展開激烈的討論。
此時,呂琦玲聞訊趕來,撲通一下跪在曹操面前央道:“求曹公免父親一死,琦玲願做牛做馬報答曹公的恩德!”
帳中其他將領四面相顧,皆是無聲。
曹操蹙眉,他平生最煩女人插手政事,此刻見她顫抖卑微的身軀苦苦的央求無端生出一絲不忍,猶豫道:“呂布乃一雄才,也不是非殺不可。”
琦玲聞言心中一喜,眼見希望之時,劉備沉沉的聲音響起:“是呀!曹公一向英明,又怎會怕落得董卓,丁原的下場。”
聞言,曹操猶如夢中驚醒道:“多謝先生提醒。”
琦玲擡頭看向劉備的目光已是赤紅,哽咽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琦玲只求父親和母親遠離塵世深山隱居,難道你們就不能放過他嗎?”
劉備暗低下頭,不語。
一時帳中又恢復了寂靜。曹操暗忖了良久,如何決斷不會引起琦玲的怨恨。
“琦玲呀!有些事的發生總是身不由己,樹欲靜而風不止的道理你可懂得,即便是身爲主公的我有些事情也不是非我所願的。”他用了我,也是希望眼前的女子能理解自己,衆將領之下他能做到如此已屬實不易。
琦玲望著曹操無能爲力的樣子,漸漸止住淚,暗地裡發誓此後她絕不會在這羣人面前流淚,然後在衆人惋惜的目光中,她重重的磕了下頭,決然走出帳外。
離帳門不遠的一塊空地,琦玲止步屈膝跪在地上,儘管希望有多麼渺茫儘管自己如此做是多麼的不自量力,她也不想放棄可以讓父母生還的一絲機會。
聽完奴僕的彙報曹操按了按發疼的腦袋,煩道:“不用管,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晝時起便陰沉沉的天,臨近夜晚寒風更加凜冽。單薄的布料裹著她顫慄的身軀,此時天空很湊巧的飄起了零零碎碎的小雪花,今年初冬的第一場雪卻是此景而下,落在腳邊的雪花讓她想起了還在家的場景,那時候的她總是拉著奴僕去外面打雪仗,只覺得世間險惡離她如此遙遠。
過了半晌,天空一道閃電劈開夜空,隨著雷聲大雨傾盆如柱,琦玲顫抖的抱緊自己,無論如何她是絕對不會退縮的,即便是死一同隨父母去了豈不是更好。
慢慢的琦玲的意識隨著大雨漸漸迷離,無盡的寒冷將她包圍勉強扯了扯嘴角,自嘲著自己的無知,任憑著自己的感覺去做,她還以爲曹操會顧念她,難怪父親總是說他任性。
此時,榻上休息的曹操也是輾轉反側難入眠,對呂琦玲的感覺有些微妙,一邊貪戀她身上與衆不同的冰潔,一邊放手任由呂琦玲自己糟蹋自己。
“來人那!”曹操起身道。
“小的在!主公有事要吩咐。”
“她還在!”曹操問。
“是的!外面又是冷風又是雨雪的,小姐的身子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曹操眉心微皺,她這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與他相搏,念此終是起身披件裘皮,踱步行至帳外,侵肌砭骨的寒冷撲面而來令曹操忍不住一個寒戰。
茫茫雨夜中,遠遠的望到琦玲孱弱的身子受著冰冷刺骨摧殘,曹操的心猛然揪了一下,不由得疾步向前,卻按捺這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看著她的孱弱,心底無名升起一股怒意,她竟如此不知珍惜自己,倔強到此時也不肯向他低頭。
這時,琦玲恢復了一絲意識,緩緩擡起頭,顫慄的雙脣吐出一句:“曹公!”剎那間曹操的理智崩潰了,拽過琦玲頷首含住她的脣帶著一股懲罰的蠻勁輾轉,她本來就搖搖欲墜的身子,一下軟入他懷裡。
良久,曹操離開她的嬌脣,甜美又冰冰涼涼的感覺令他意猶未盡,內心的慾望在沸騰,捧起她滿是雨水且慘白的臉,微腫的脣在顫慄,曹操目光一痛,音調有些嘶啞:“你是在折磨你自己還是在折磨我?”
呂綺玲靜靜望著曹操焦急擔心的神情,扯了扯嘴角便暈倒在他懷裡。
這一場內心之間的角逐,讓呂綺玲贏了曹操的心,卻無法避免父親必死的結局。曹操並沒有因此放過呂布,只是答應琦玲能見她父母最後一面,並表示不再退讓。
琦玲聽後面無表情的自病榻上含淚叩謝恩典,見她如此曹操表情微惱,起身便出了營帳。
翌日曹操便下令處死呂布,遣散所有呂府家奴。
在呂布押往刑場的同時貂蟬在家中自服毒酒與呂布一同去了,下邳城正式畫入了曹操的囊中。
自那日探望父母后呂琦玲便沒了蹤影,或許是真的逃了,或許是曹操有意的疏露。
一月後,一邊境的將領在一羣流民中發現了她,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拽住那位將領的衣角:“救救我……救救我。”
那位將領識得她是誰後,便將她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