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頭兒，我找到船了，大家一起過去吧！”

黃河邊的一片蘆葦蕩中，一名曹軍的士兵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向坐在地上的一名小軍官稟報道。在他們周圍，橫七豎八數十名士卒正自懶洋洋地，或坐或躺在當地。聽到來人的這話，這名小軍官也是抬頭道：“小李，你可曾看清，上下游沒有水師嗎？”

“放心，張頭兒，我都看過了，沒有。這條船是一個打漁的老頭的，我花了大價錢，他才答應過來渡我們過河。”小李連忙解釋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過河吧！”張頭兒點了點頭，隨即招呼眾人起來，一起小心翼翼地來到河邊，準備渡過黃河。

“軍爺，我這船小，一次最多只能渡十五個人啊！”撐船的老頭一看來人居然有七八十人之多，也是有些心里沒底地道。張頭兒看了看自己身后這一大幫子人，最后還是道：“你來回多劃幾趟便是，我等多于你渡錢便是！”

“好咧！”在金錢的刺激下，這老頭兒也是抖擻精神開始劃船。然而張頭兒不知道的是，他剛剛隨著第一趟十幾個人一走，剩下的在岸邊的人卻已經開始嘰嘰咕咕了。

“真的要回河北嗎，我聽說好多地方都已經被劉備打下了。就咱們這么回去，能打贏嗎？”

“真要回去的話，我們肯定還要和劉備打啊。可是要是不回去，我們身邊就這些干糧了，吃光了咱們還不得餓死啊。”

曹洪行使賈詡的化整為零之計，將干糧盡數分發給士卒們，讓他們各自尋找路徑偷渡過黃河，再集結起來。若是回到河北，那么重重有賞。這一招果然非常厲害，荊襄水師就算是晝夜加班，也難以做到面面俱到。劉備急忙命令收繳沿岸各處的船只，阻止敵軍過河。

現在軍情如何，不少人也已經通過各自渠道知道了。幽州和并州的失陷，以及樊城的徐晃軍馬被殲滅，不少人心中都開始打鼓了。就在這些人七嘴八舌的時候，卻聽得有人一聲驚呼：“快看，張頭兒他們的船怎么回事？”眾人連忙往河中看去，卻見那滿載著人的小漁船被一道風浪打過，搖搖晃晃，乍一看竟然是有個要沉的意思。岸上的人看得心驚肉跳，船上眾人更是緊張得哇哇大叫。

“這該死的老兒，一次子載了這么多人，這下可懸了！”岸上的一名伍長急得大叫道。似乎印證了他的話，就在這時，又一道浪打來，船終于是一個轉頭，翻了。張頭兒等十幾個人全都落下水，撲騰了幾下，就先后沉了，連一個回到岸邊的都沒有，包括那個貪心的船夫，也都被淹沒在黃河之中。岸邊剩下的六十多人看了，均感覺頭皮發麻。

“怎么辦？”問話的卻是一名新兵，看到沒人回答他，這人轉頭看來看去，看到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伍長，頓時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問道：“陳伍長，現在張頭兒死了，你說我們這該怎么辦啊？”

這個陳伍長也是個老兵了，平日里這些新兵蛋子也還是比較信任他的。現在大家一時間找不到船，這條小船還是剛才小李七找八找才尋到的，身邊的干糧又是吃得差不多了。能不能搶在食物吃光之前找到船過河，大家都沒有把握。既然沒把握，那么人的心思可就活泛起來了。只是這心思到底是什么，卻不方便說得太細致、或者太明白了。

陳伍長看著一臉期待的同袍們，最后還是一咬牙道：“我看就這么吧，我們去投降劉大人。聽說劉大人善待降卒，我們去投他，等戰事平息了，再找機會回河北老家。”

“也只好如此了！”眾人都知道自己身邊干糧也就夠吃個三四天了，再不投降等斷糧了，想不餓死的話，那就只能去落草為寇打劫了。事實上大部分人對投靠劉備并不太反感，畢竟劉備名聲在底層人民之中算是不錯，也不擔心他殺戮降卒。當下一行人商議妥當，也就前去汝南投敵。

類似的事情，自從曹洪下令撤軍之后，幾乎每天都在發生。等到十日之后曹洪撤回河北集結起人馬，這才發現十幾萬大軍，回來的只有九萬多人。其余的或被阻截，或是投敵。曹洪也知道，能夠保留大半的人馬回到河北，已經是運氣不錯了。要是像之前那樣被徹底割斷，那么自己只能被硬生生困死在河南了。

“皇叔，我等該當如何呢？”曹彰看到軍隊集結起來，也是恨恨地道。曹洪低頭仔細一算，最后卻是嘆道：“三十萬南征大軍，徐公明部五萬人盡數折損；張儁義和伯仁留守河南，已是不易；加上失散的數萬將士，居然是折損過半？我曹洪有何面目，去見陛下呢？”

“皇叔莫要泄氣，我們這里匯合司隸部軍馬，還能湊攏個十余萬大軍。就算是不能再南征，但是擊退并州的幽州的敵軍，總還是綽綽有余吧！”曹真看著氣氛有些沉悶，連忙諫言道。

“可是，如今關羽大軍北犯在即，黃河沿岸，也不能沒有人駐防啊！”夏侯霸皺眉道。大家心里都清楚，曹魏朝廷能動用的軍隊，已經不太多了。曹洪低頭想了想，最后還是嘆道：“既然如此，我等還是先回鄴城見過陛下，確保黃河防線無恙，再作打算吧！”

三日后，曹洪率領拼湊起來的剩余十幾萬大軍回到鄴城。曹丕看到曹洪這副倒霉樣，也是久久無語，最后還是嘆道：“皇叔能回來就是好的，南征拿下宛城和許昌，也算是有所收獲了。如今劉備兵分兩路攻打幽州和并州，當地駐軍已是有些招架不住了，還請皇叔盡快擊退這兩路人馬吧！”

“臣自當為陛下效力！”曹洪連忙應承道。大軍休整了不過數日，就立即發兵兩路，一路由夏侯霸率領，領兵六萬前去支援涿郡，另一路由曹洪和曹彰率軍八萬，前去支援上黨，準備擊退張飛和趙峰。

河北這邊曹軍總算還能有個應對措施，但是河南的張頜等人，在面對關羽和劉備的雙重壓力之下，差不多是連氣都透不過來了。曹洪之前說的雖然說的比較動聽，可是現在的張頜，比起當年的張繡，日子可就很不好過了。

當年張繡坐鎮宛城，對手是不過占據了四州之地的曹操，而且自己身后還有劉表這個盟友，因此張繡才能蹦跶了幾年。現在宛城西南兩面，都是劉備的勢力范圍，南邊的河南郡與弘農郡，以及東面的許昌雖然是自家人馬，但是守軍極為有限。靠著幾萬人守住河南這一片基業，張頜實在是信心不足。

有道是怕什么來什么，就在曹洪開始撤軍之時，劉備的關中十余萬人馬，立即出潼關叩擊函谷關。同時，張遼與關羽的大軍也開始攻打許昌，卻獨獨留下宛城不打。張頜一開始很納悶，但是隨即明白，一旦許昌和河南之地都被打破，自己坐困宛城孤城，還能有什么作為呢？

河南等地的駐軍數目有限，在劉備發力攻打之下，函谷關、弘農郡以及河南郡相繼失陷，守軍紛紛投降。而許昌的夏侯尚在拼死抵抗了半個月之后，也被關羽打破了城池，夏侯尚自刎，河南之地，除了宛城這一座孤城，就再也沒有曹軍半個據點了。

終于，在曹洪走后一個月的這天早晨，宛城四面都開來了大隊人馬，將一座城池圍得水泄不通。張頜在城頭上看到這一切，也是頭皮發麻。

“好久沒看到這么多人了！”張頜嘴里喃喃地道，印象中，除了十多年前的官渡之戰，自己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人。官渡之戰的時候，袁紹號稱七十萬大軍，現在劉備實際在南陽調用的兵力，也已經多達四十多萬，論人數雙方幾乎是旗鼓相當。

不說張頜心中無比震撼，其余的普通士卒看到這么無邊無垠的軍馬，也是臉色大變。出人意料的是，漢軍并沒有攻城。在扎定了營寨之后，卻是一騎馬從軍陣之中出來，孤身一人來到城下。

“是高覽！”張頜沒多久就看清了，來人正是當年和自己一起名列河北四庭柱的高覽。時光荏苒啊，河北四庭柱之中，顏良和文丑已然斃命沙場，剩下的自己和高覽居然也要狹路相逢。

卻見高覽也不帶兵刃，甚至都沒有批盔帶甲，直接到了城下大聲招呼道：“儁義兄，故人高覽來訪，還請開城相見啊！”張頜聞言心中一動，連忙下令開城門放高覽進來，自己也是親自下城迎接。

“儁義兄，青州一別數十年，儁義兄在河北，這些年過得可好啊！”進入府衙之后，高覽也是笑問道。張頜聞言苦笑了一聲，最后澀然道：“以前還好，現在嘛，被劉皇叔大軍圍在這里，自然是好不起來了！”頓了一頓，張頜也是問道：“前番聽聞，敬中已是官拜劉皇叔麾下鎮北將軍，當真是官運亨通啊！”

四征四鎮四平四安將軍，論官秩都是二品，只比三公稍遜一籌。高覽熬到這一步，也確實是不容易了。當然了，高覽從張頜的話里，也是聽到了一絲別樣的滋味。羨慕，或者說心動？

于是高覽也不多話，直接開口道：“儁義，你我均是舊交，兄弟我在你面前就不賣關子了，兄弟此番前來，就是陛下派我來說服兄長棄暗投明的。兄長一身才學遠勝高覽，若能歸順，日后在大漢朝中，仕途必然大有可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