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聞言大怒道:“胡鬧!”來到小卒所說的城門向一看,王累果然倒吊在城門之上,急道:“你這是在做什么?來人,快將王累拉上來。”
王累大聲叫道:“主公若是叫人來救,我便揮劍割繩了!”說著提起手中寶劍,對準長繩,便要割下。
劉璋忙道:“別,別!你何苦如此?”
王累道:“先公辛苦經營數載方有現今基業,主公承其遺志為益州之主,便該奮發有為,光大益州。怎能稍經挫折,便即投降?”
劉璋道:“如今張魯都降了,我還憑什么與劉備相爭?”
王累朗聲道:“成都雖是孤城,卻甚為堅固,且糧草充足,將士用命,劉備便是有百萬大軍又有何懼?”
馬超、張魯聽得手下兵士來報有一人不知何故自懸于城門之上,忙趕過來察查。王累這幾句話說得十分響亮,馬超聽得一清二楚,怒氣上沖,從背上取出長弓,拉開弓弦,搭上羽箭,心道:“你這個老不死的自己掛在城門之上找死,我不在身上射出個透明窟窿來就不叫馬超!”箭頭對準了王累的腦瓜正要松手放箭,卻聽得張魯說道:“且慢!”
馬超一臉茫然,問道:“你為何阻我?”
張魯道:“王累一會便要死了,何勞將軍費神?”
馬超道:“哦。”
張魯微微一笑,道:“王累對劉璋可是死心踏地,一見劉璋不同意他之諫言,必然斬斷繩索自盡。”
馬超道:“萬一劉璋聽了這小子的胡說八道竟而不降,那就遭了。”
張魯笑道:“劉璋是我的死敵,他的脾氣我自然一清二楚,他雖柔弱無能,卻極愛惜百姓性命,如今大戰一交,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他如何舍得?”
馬超點頭道:“且聽劉璋是何言語。”
只聽得劉璋說道:“沒用得,如今關中已和益州連成一片,成都已四面被圍,如何能當得劉備大軍源源不斷來攻?今日不降,他日城破之時便是要降亦不可得矣!再者一場戰下來,白骨成山,血流成河,不知又要死上多少人,本來我罪過已經夠大了,怎還能再罪上加罪?”
王累大聲叫道:“竊聞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主公可要三思而行啊!”
劉璋向他瞧了一眼,一擺手道:“我意已決,開城投降!”
王累回頭望向劉璋,大聲叫道:“劉備殘毒寡恩,我寧可摔死,也不忍為之民!”揮劍切斷繩索,呼地一聲,摔落在地,腦漿迸裂,立時斃命。
劉璋向下望了一眼,淚水流了下來,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便在這時,城門大開,劉璋又向王累的尸身望了一眼,拂袖下城,命人取來印綬文籍,乘上駟馬高車,來到馬超面前,道:“將軍不必攻城,劉璋愿降矣!”
馬超道:“我主現在三十里外大寨之中,由我護衛季玉前去。”
劉璋面容憔悴,轉瞬間像老了十來年一般,點了點頭,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馬超令人先期飛報大寨,自領五百小校,護著劉璋,前往大寨。距大寨約有十余里,遠遠望見劉備大纛迎風招展,忙迎了上前,下馬讓在道旁。劉璋走下馬車,步行來至劉備馬前,微一躬身,雙手捧著印盒過頂。
劉備大吃一驚,忙勒住馬,一躍而下,來到劉璋之前,向他瞧了一眼,淚水順著面頰流下,道:“我非不仁不義,奈何勢不得已!”
劉璋泣道:“當日一時不明,聽信饞言,得罪軍師,致有此禍。劉璋一命不足惜,還請使君善待益州百萬生靈。”
劉備哽咽道:“季玉何出此言,你我同為漢中山靖王之后,血濃于水,我又有怎會加害?”
劉璋道:“我無德無能,治民無方,用人不明,該死久矣!使君用人唯才,仁德素布,真益州之主也,我將這大任交于使君,實感萬分心慰。”說著雙手將印盒遞給劉備。
劉備雙手接過,道:“季玉教晦善待百姓之言,定當謹記,不敢一時或忘。”
賈仁祿原本以為劉璋投降,自是轟動一時的大事,定然是波瀾壯闊,聲勢浩大,沒想到整個過程十分枯燥無聊,啰里啰唆的儀式一大套,劉備劉璋自是廢話連篇,賈仁祿立于劉備之后自也是呵欠連天,腦海中回想著中學時各大慶典時校長那冗長無聊的廢話,上眼皮搭著下眼皮,險些睡著了。過了良久,印綬文籍總算是一一交接完畢,劉備、劉璋并馬入城,百姓一團勢利,香花寶燭,迎門而接,爭道:“我主英雄!漢室復興!”馬屁之聲震耳欲聾,聽得劉備熏熏然如在天上。
劉備到了公廳,升堂坐定,郡內諸官齊齊整整拜于堂下,惟黃權與兩年前新投劉璋的劉巴閉門不出。馬超大怒,道:“明公接見益州眾官是何等大事,這兩個宵小居然敢不來,氣煞我也,我當親往殺之!”
劉備忙道:“孟起不可無禮,此二人皆為名士,我當親自往請。”親自登門,延請二人出仕,二人感劉備恩禮,這才竄將出來。
當晚劉備擺宴慶賀,新舊諸將盡歡而散。次日劉備集眾文武商議善后安撫之事,徐庶道:“今益州、漢中皆已平定,有道是:‘一山不容兩虎’張魯、劉璋都不能再在原籍住了,應將兩家老小盡皆遷往長安安置。”
劉備沉思片刻,點頭道:“季玉和我乃是同宗,我正想和他多多親近,此議甚善,就這樣吧。”
徐庶又道:“明公克定益州,聲威日盛,左將軍名號已不足以彰顯威德。如今曹操專權,百姓無主。主公仁義布于天下,撫有司、雍、涼、益州四州之地,當應天順人,即皇帝位,名正言順,以討國賊。事不宜遲,便請擇吉。”
賈仁祿心道:“他媽的,這次老子是應還是不應啊?還是先看看風往哪刮,咱這株墻頭草再決定往哪邊倒,這馬屁可不是亂拍的,一拍到馬蹄上了,那可是要喀嚓的。”一想到要喀嚓,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閉口不言。
劉備全身一震,一跳站起,道:“元直如何也口出這等悖亂之言?我雖是漢室宗親,不過畢竟是臣子,登基即位,那是大逆不道之舉,如何能為?”
徐庶道:“方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各霸一方,四海才德之士,之所以舍死亡生事其上,都是想要攀龍附鳳,建立功名。如今主公避嫌守義,恐失眾人之望。愿主公熟思之。”說著回頭望向身后諸人,只見眾人緩緩地點了點頭,以示贊同。
其實徐庶并非無的放矢。劉備在賈仁祿這個瘋子軍師的輔佐下風生水起,聲望日隆。眾將都有推尊他為帝之心,好混個開國功臣干干,封妻蔭子,祭祀的時候也好向祖宗吹吹牛。可是眾將不知劉備心思,不敢徑啟,他們知道賈仁祿雖是個馬屁大王,不過辦起事來毛毛燥燥,說不準會將事情搞砸,于是俱來稟告徐庶,徐庶也正有此意,一拍即合。于是他便趁著益州初定,劉備“龍”心大悅之時,噴了出來。
劉備搖頭道:“要我僭居尊位,便是殺了我,也是不干,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諸將齊道:“主公若是一直推卻,我們可真是心灰意冷了。”
賈仁祿左張右望,見眾人皆曰,自己一個人緘口不言,太也鶴立雞群,忙跟著曰。如此一來聲音便顯得參差不齊,好在劉備心情激動,并未太在意。不過眾將一聽便覺聲音有異,一齊向他望來,賈仁祿脹得老臉通紅,當時便想找條地縫鉆將進去。
劉備道:“眾位不過是想加官進爵,這個十分容易,何必要我為此大逆不道之事?”
徐庶道:“如今各將追隨主公日久,已頗立戰功,但所封官職太小,不足彰顯其功,長此已往,各將怎能不心灰意懶,離心離德?而主公自己不過是左將軍,如何能封左將軍以上諸官與人?”
劉備低頭沉吟道:“這……”
徐庶道:“主公既為仁義為主,未肯便稱尊號,今已有司、雍、涼、益四州之地,可暫為秦王。”古時稱王稱帝大多依所有之地命名。像曹操之所以稱為魏王,便是因他始封之地在鄴,而鄴郡古時屬魏,魏國也是一個大國,立國垂百余年,因此稱魏王享國也可久長,這不過是討個彩頭罷了。就像世人隨口恭祝“恭喜發財”一般,一般人這四個字一生之中也不知要聽到多少遍,卻有幾個人真正發財的?孫權稱吳王之后建立吳國,自然也是一個道理。當時獻帝還在,劉備又不肯稱帝,當然不能再稱漢王。而他的治所在長安,長安古時屬秦,是以徐庶勸劉備稱秦王,卻也無可厚非。
劉備搖頭,道:“方今英雄并起,諸侯紛亂,還沒有一人敢稱王,我何德何能,如何敢稱?”
張飛大叫道:“異姓之人,皆欲為君,何況哥哥乃漢朝宗派!莫說是秦王,就算是當皇帝,又有何不可!”
劉備橫了他一眼,喝道:“休得亂言,再亂叫,亂棍打將出去!”
張飛忙緘口不言,賈仁祿暗叫:“好險,還好沒跟著瞎起哄。”
徐庶道:“主公一推再推,怕會叫諸將心冷。”
諸將齊聲道:“正是!”
賈仁祿這次眼明嘴快,總算沒再鬧笑話。
劉備眼光向眾人臉上逐一掃去,一擺手道:“還是不妥,稱王太駭人聽聞,待他人稱了,我再稱可也!”
徐庶道:“既是如此,明公可自領大司馬、秦公兼司、雍、涼、益四州牧。”
劉備道:“曹操克定河北,擁有翼、青、幽、并、徐、兗、豫七州之地尚且未稱公稱王,我只有司、雍、涼、益四州,怎敢便稱公爵,如此天下之士豈不認為我急于爵位,如何還會再來投效?這稱大司馬倒還是可以的,我若一再推辭,也拂了你們之意。這樣吧,我便領大司馬兼司、雍、涼、益四州牧,這公爵嘛還是算了。不過這自領大司馬,未得朝廷明詔,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徐庶道:“主公一再謙讓真乃仁義之主也。事急從權,主公可先進位大司馬,再表奏天子。我們雖只有四州但所領之地已和曹操不相上下,甚至猶有過之。曹操必不敢拂主公之意,再者他也知既便他不同意,主公也會自稱,這個順水人情,他還是愿意做的。”
劉備長嘆一聲,道:“你們呀,串通一氣欲陷我于不仁不義,我若再推,你們怕就都要不高興了。好吧,就這樣吧。”
徐庶等忙跪伏于地,道:“明公英明。”
劉備忙命諸人平身,賈仁祿直起腰來,心道:“古代的官真不是人當的,動不動就要卑躬屈膝,腰少彎一下都不行。老子的腰肌已然老損了,再多彎幾下怕是直不起來了……”說道:“主公我有一事不明,不知當不當問?”
劉備笑道:“你我之間還有什么不能問的,快快道來。”
賈仁祿問道:“我昨觀地圖,曹操之地根本沒有我們大,卻分了七個州。我們所占之地幅員遼闊,居然只分了四個州。特別是益州,這一州之地估計能頂上中原三四個州了,還有荊州,揚州也是如此。這古代劃州之人不是瞎胡鬧么,真搞不懂為什么。”
劉備啞然失笑,道:“你呀,說你聰明嘛,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說你傻嘛,各種典故你是一清二楚,鬼主意一個接一個,讓人能防不勝防。這個道理頗為淺顯,你如何不明白?”
賈仁祿道:“真的不明白,還請主公賜教。”
徐庶笑道:“益、荊、揚三州大多是未開化的不毛之地,人口稀少因此便不需分的那么細,中原人口眾多,不多分些州郡管理不易。再者如此設施也體現了居重馭輕,舉中原之兵以臨四方之意。”
賈仁祿道:“原來是這么回事,不過我還是想說,我們轄下的州太少,地盤太大,管理起來只怕也是很不容易,就拿雍州來說吧,一共有九個郡,最遠的隴西郡,竟與長安相隔千里,分成兩個州那就像點樣子了。若是早分的話,上次劉蒙的叛亂便發動不起來了,既便發動損失也不會這么大。”
劉備緩緩地點了點頭,徐庶沉吟道:“仁祿說的確也有些道理,如今這些州郡人口越來越多,特別是益州由于地遠山險,未經戰亂,人口更是倍增,若不詳加拆分,只怕管理起來著實不易。”
劉備心里卻是另一番心思,心想:“從漢中郡以南直至永昌郡都屬益州,地方數千里,守牧若所托非人,造反起來將無人可制。若是拆成兩州則可互相制衡,既便是有人造反,那為害也就不太大了。”想到此便道:“仁祿之言有理,不過拆分郡縣我還能做得了主,拆分州動靜太大,沒有朝廷之命怕不合適。”
徐庶道:“主公也不一味顧忌朝廷,只要認為事情可行,便當施行,然后再上奏天子不遲。”
劉備道:“好,這事就由你來施行。對了,各官的封賞之事也由你來擬定。”
徐庶應道:“是!”向賈仁祿瞧了一眼,好似在說他只是動動嘴皮子出出主意,而自己又要有好幾個晚上沒法睡覺了。
五日后,徐庶籌劃已定,睜著兩個大大的熊貓眼來到劉備府上,將結果呈遞上去。劉備看后很是滿意,撫慰兩句,放他三天大假,跟著施施然地召集眾將,迫不及待將結果噴了出來,好似這些都是自己的功勞一般。
事關眾人前途,他們當然是豎起耳朵,聽得十分仔細。只聽劉備雙手捧著一長條絹帛,搖頭晃腦的念道:“拆分雍州為雍、秦二州,其中金城、隴西、南安、天水、略陽、武都、陰平等郡屬秦州,治所在天水郡,以司馬朗為刺史。安定、扶風、北地、馮翊、新平、京兆等郡屬雍州,治所在長安,刺史為張既。益州也拆分為二州。其中漢中、上庸、巴、巴西、巴東、涪陵郡為梁州,治所在南鄭,以賈逵為刺史。其余州郡屬益州,刺史為法正。”
“封嚴顏為前將軍,董和為掌軍中郎將,許靖為左將軍長史,龐義為營中司馬,劉巴為左將軍,黃權為右將軍。賈仁祿、徐元直為軍師將軍,關云長為蕩寇將軍,張飛為征虜將軍趙云為鎮遠將軍,甘寧為征西將軍,魏延為揚武將軍,馬超為平西將軍、張郃為征東將軍……”
這可是徐庶五日五夜不眠不休,窮心竭智的結果,可謂是面面俱道,不但蜀中新降諸將并皆擢用,連一向跟著劉備屁屁后面混飯吃的各大小官員也皆為升賞。還遣使赍黃金五百斤、白銀一千斤、錢五千萬、蜀錦一千匹,賜與關將。其余官將,給賞有差。殺牛宰馬,大餉士卒,開倉賑濟百姓,民心大悅,統統稱贊劉備是百世難逢的明主,這一切的策劃者徐庶,自然被人們忘到腦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