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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 - 郊外兇墳

這個夢前半段讓人心花怒放,樂得他打心眼里笑了出來;后半段卻令人怒發如狂,氣得他將牙齒咬得格格直響。他細細回想適才夢中所發生的一切,楊瑛的話語似乎仍然在他耳邊縈繞,而自己的的確確見到她的淚水一點一點的從眼眶中滾落,滴在胸口,她的綢衫不吸水,淚珠順著衣衫滾了下來。這一切是這么的真實,以至于他根本不相信這是一個夢。當下他抱著萬一的指望,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在小樹林里瞎找一陣,叫了幾聲:“楊瑛。”,卻哪里有人答應?不過倒有幾頭不識趣的畜生在他喊完之后,胡亂叫喚幾聲,權當回應。

鄧艾苦笑了笑,喃喃自語:“這根本就一個夢,可我卻傻乎乎的爬起來瞎找,我還真是個笨蛋。”走了幾步,坐在適才上吊墊腳石頭上,低頭出了一會神,又道:“這真的是個夢么?怎么會如此真實?”說著他又陷入沉思,突然想到自己這些天來的經歷竟和眼下這夢驚人的相似。似乎從他取得豫州解元那一刻起,上天就在和他開玩笑,一忽兒讓他喜,一忽叫他愁,高興得時候當真做夢也會笑,而悲傷得時候則令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而這一切又來得十分突兀,事先又沒有半點征兆。就好比昨天,自己奔到新安附近,身患重病,體力不支,眼看就要死于溝渠,無人問津。哪知卻偏偏遇上了荀攸,荀攸對他的才華倍加贊賞,打算親自向曹植舉薦,自己畢生的愿望轉瞬間就要化為現實。哪知還沒高興半天,荀攸卻莫明其妙的死在驛館之中,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自己直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更氣人的事,荀攸死后自己還在他的屋里出現過,這一筆爛帳就這樣莫明其妙的算在了自己頭上。眼看就要到手的榮華富貴就這么著成了一場春夢,自己也莫明其妙的背上兩條人命,成了人人眼中深惡痛疾的殺人惡魔,天下雖大,自己又何處安身?

如此巨大的反差,對一個人的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要是只有一次,倒還可以忍受。可自從他中了解元之后,這種事情就接二連三的發生,往往他剛沉浸在喜悅之中,一場大難便無情的降臨到他頭上。可當他正在傷心難過之時,另一場能讓他大喜若狂的好事跟著到來,如此周而復始,永無止歇,到后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想著想著他忽得想起了塞翁失馬的故事,故事里那個邊塞老頭真可謂是料事如神,當他的馬丟了的時候,別人都在替他傷心難過,可他卻笑呵呵的不以為意,對眾人說道丟馬當然不是好事情,可誰又知道它不會帶來好結果?結果如他所料,過了幾個月那匹馬不但自己屁顛屁顛的回來了,還拐帶了小馬駒一頭。街坊四鄰十分佩服他的遠見,紛紛道賀,可他卻面有憂色,對眾人說事是好事,可誰又知道它不會帶來壞的結果?好幾天過去了,什么事也沒有發生,正當眾人都以為塞翁越老越糊涂,精神不怎么正常的時候,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塞翁的兒子騎著那匹拐來馬駒出去溜彎的時候,不慎從馬背上跌將下來,摔斷了狗腿,成了跛子。四鄰這才知道原來塞翁不是一個神經病,而是神仙,居然連這樣的事情都預見到了,紛紛跑到他家噓寒問暖,塞翁十分平靜的對大家說誰知這事不會帶來好的結果?大家一聽都在背地里偷著樂,心想他的兒子腿摔斷了,從此成了跛子,永遠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行走自如,這可是天大的不幸,哪還會帶來什么好結果?哪知沒過多久,胡人入侵。身強力壯,有把傻力氣的小伙子都被強拉去打戰,幾場大戰打下來,參戰的兵士十死八九,沒幾個活下來的。塞翁的兒子恰好摔斷狗腿,成了瘸子,竟不用參戰,得以躲過一劫,幸免于難。不過這次街坊四鄰死的死逃得逃,已沒有人再來道賀矣。

他雖然十分佩服塞翁的遠見卓識、達觀知命,可自問無法做到,心想歷經磨難好不容易才遇到高興的事情,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哪還有空去考慮這事會不會帶來負面影響。同樣道理,明明一帆風順,心花怒放,突然形勢急轉直下,這個時候傷心都來不及,哪還有空去考慮這事會不會帶來好的影響。可是經歷過這許多大好大壞,大起大落的事情,他不得不考慮荀攸之死這件事將會給自己帶到好運還是災禍。他又將往日之事理了一遍,發現一件好事之后總是跟一件壞事,現在荀攸死了,緊接下來出現的事情按理應該是好事,可是依這惡夢所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倒不太像什么好事。這惡夢來的甚是突兀,做完之后他心里總是忐忑不安,總覺得楊瑛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險。

如今楊瑛在他心目中,已不僅僅只是一個貌若天仙的顏如玉,還是一柄打開成功大門的金鑰匙。這鑰匙要是給人搶跑了,自己打不開門,往日的辛苦豈不白費了?往日的罪不也就白受了?自己當初之所以打消自盡的念頭,忍辱偷生,為來為去,還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像蘇秦一樣,乘著駟馬高車,前呼后擁,衣錦還鄉,這個愿望要是永遠也無法實現,自己活在世上還有什么意思?

如果真像夢中所示那樣,楊瑛在長安遇上別的男人,情有別鐘,那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不是為自己洗脫嫌疑,而是趕到長安去,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當下他站起身來,邁開大步向西方奔去,可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笑道:“這不過就是一場夢,我若傻乎乎的跑到長安,豈不自投羅網?楊姑娘和我雖未有婚姻之約,但我可以看得出來,她此生非我不嫁,我也別為了這種沒影事情瞎操心了,還是想想該怎么身上這兩樁賊名吧。”低頭想了想,心中又道:“荀攸之事與我無關,我想朝中多有明察秋毫之人,不會指鹿為馬,把罪名硬安到我頭上,這事倒不用擔心。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要想個法子解決蹇乂那樁案子,只要我能把這樁案子查個水落石出,我一定可以揚眉吐氣,揚名立萬。皇上見我有如此本事,也一定會器重我,重用我。到那時我就可以向夢里那樣,坐著駟馬高車,前往太行山麓提親。如今要想這官越做越大,在朝中沒有人可不行,楊瑛的父親楊彪海內人望,朝中官員多是他的門生故舊,我成了他的女婿,將來的仕途一定會一帆風順,前程似錦。”

他越想越得意,越想越開心,不禁雙手插腰,在林中哈哈大笑。笑了一會,他猛地想起自己現在可是官府緝拿的要犯,是一頭人人都可是痛打一頓落水狗。既然如此,自己是龍就得盤著,是虎就得臥著,豈能如此得意忘形,要是給路人發現,小說整理發布于ωωω.SdΧ自己又該哭了。當下他收起笑容,到林中打了兩頭山雞,架在樹枝上這么一烤,不一會就脂香四溢,他一路上歷經艱苦,好久都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片刻之間,就將兩只雞吃了個干干凈凈。

他用了晚膳,精神大振,辯明了方向,徑向函谷關奔去,在道非止一日,這日他終于到了蹇乂的故鄉緱氏。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身份,要是大搖大擺的進城,一定會被官差抓住,拉到牢里嚴刑拷打。當下他來到城外小樹林,將自己的衣服扯個了稀爛,跟著一咬牙,揮拳照著自己的面門狠狠的來了幾下,然后胡亂抓幾把沙土往臉上一抹。可巧那片樹林中有一片小湖泊,他到水邊低頭一瞧,好家伙,一張臉腫得像個豬頭,連自己都差點認不出自己來,心道這樣的裝扮一定能混進城去,不由精神一振。

可能是上天也覺得這樣對他是有些過分,得給他一些甜頭。雖說緱氏城外布告欄也貼著他的大頭寫真,可是他此時模樣大變,守城將士又大多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懶散之輩,愣是沒認出他來,這城還真讓他給混進去了。緱氏是洛陽附近的一個小縣,其地位有點相當于今日的衛星城。地方不大,蹇家在當地又極有勢力,可以說非常好找。鄧艾都沒向路人打聽,便找到了幾乎將縣城西南角整個占滿了的蹇府。但見蹇府府門大開,白帶高懸,布幡迎風招展,門前立著兩排家奴,個個披麻吊孝,哭喪著臉,就好像別人欠他五百吊錢沒還似的。很顯然此次殺人事件的唯一幸存者蹇福已將蹇乂的靈柩護送回家,家里正在為他張羅喪事。

鄧艾心想就自己現在這模樣,肯定沒法以吊喪為名混進府中打聽消息。他正沒理會處,忽見不遠中小巷中,幾個人正指著蹇府竅竅私語。他心下一喜,端著進城時順手牽來的破碗,來到府門口,大叫:“我快要餓死了。求求老爺行行好,給兩口吃的吧。”

站在隊尾的家奴心想自己家里又沒死人,卻要替人掛孝,越想越覺得窩囊,正沒好氣,揮了揮手,叫道:“死叫花子,你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快滾,快滾,再不滾,你爺爺我可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鄧艾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叫道:“各位好心的大老爺,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胡亂給兩口吃的吧。”

眾家丁都是屬螃蟹的,平時在縣里都是橫著爬,跋扈慣了,見這個不識好歹的叫化子居然敢惹自己不痛快,惱將起來,齊叫:“沒有,沒有,快滾,快滾。”

鄧艾像是王八吃稱砣鐵了心了,大叫乞求,叫聲十分凄慘。眾家奴再也忍不住了,一擁而上,拳打腳踢,將他一頓好打。幾位惡奴仍覺得不過癮,七手八腳的將他高高抬起,使勁一拋,他的身子像一捆稻草一般平平的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世上還真有這么巧的事情,他落地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就在那條小巷里。

幾個好心人上前將他扶起,一老者對他說道:“小伙子,你是從外地來的吧?”

鄧艾點了點頭,道:“我是從襄……襄城來的,怎……怎么了?”

那老者向蹇府瞧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怪不得,怪不得。我來告訴你,城里哪家人家你都可以去要,唯獨這家人家不行。”

鄧艾問道:“為什么?”

那老者道:“這可是我們緱氏城里一霸,別人躲都來不及,你卻主動往上湊,這不是找死么?”

鄧艾吐了口血,道:“洛陽城的大戶人家我都去過,他們最多不給,把我大罵一頓,也沒像這家人家這么兇。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盡敢胡亂打人,難道不怕王法?”

那老者道:“王法?蹇家生意遍及全國各地,十分的有錢,連縣令都要讓他三分。他們家其實就是這里的土皇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別說只是打了你這么一個小小的乞丐,就是打死個人,搶了個姑娘,那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又有誰敢多管閑事?”

鄧艾大吃一驚,叫道:“什么,什么。我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事,還從來沒見過如此無法無天的事情?世上真有這樣的事情嗎,老人家你可別騙我。”

那老者最受不得激,叫道:“好端端的我騙你做什么?蹇家少爺叫蹇乂,他在世上的時候就喜歡漂亮女人,只要他在大街上相中哪個姑娘,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招呼家奴一擁而上,搶了就走。張家的閨女、李家的閨女,還有王三的媳婦都曾被他相中,搶到府里,再也沒有回來。自從王三的媳婦被蹇乂那小畜生活活打死之后,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婦嚇得再也不敢出門,多虧了這個叫鄧艾的大英雄,不然咱們小百姓的苦日子不知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鄧艾聽那老者管自己叫大英雄,打心里眼樂了出來,悄聲道:“他這么無法無天,難道官府就不管管?”

那老者苦笑了一下,道:“官府?縣令大人早就被蹇家用錢收買,和他們穿一條褲子,哪會理會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

一中年婦女嘆道:“誰說不是呢!”四下瞧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張大哥,你剛才說到王三的媳婦,我可聽說那小畜牲之死,還和她有關,不知你們聽說了沒有?”

那姓張的老者顯然沒有聽說,大吃一驚,道:“什么,什么?有這事?”

站在他右手邊的一青年小伙子道:“李大嬸,你就別聽風就是雨了。我可聽說蹇乂那家伙是那個叫鄧艾的大英雄、大俠士殺的,官府正到處張榜通緝他呢,這事和已死了好幾年的游魂野鬼可扯不上半點關系,也不知你是從哪里聽來的,跑到我們這來瞎咧咧。”

那姓李的中年婦女白了他一眼,道:“誰說我在瞎說來著,我這次聽來的事情,可是有鼻子有眼,絕對不是瞎說!”

人本來就是一種充滿好奇心的動物,眾人聽她說得信誓旦旦,都感到好奇,那張姓老者問道:“怎么回事?你快和我們說說。”

那中年婦女抬頭看了看天,只見朗朗乾坤,紅日高懸,面目猙獰的游魂野鬼肯定不會竄將出來拔下自己的大舌頭,不禁放心不少,道:“那日蹇乂這該天殺的將王三的媳婦搶了去,想要糟蹋她,王三媳婦不愧是貞節烈女,抵死不從。蹇乂這小子簡直就不是人,他惱將起來,竟當著眾家奴的面,將她的衣衫扒去,捆在樹上,親自鞭打,每打一鞭都要放聲大笑,言三語四,那些話難聽得很,簡直就不是人說的。王三媳婦大伙都見過吧?那是多好的一個姑娘,人也長得十分水靈,就這么著被蹇乂這挨千刀的活活打死。唉,真是可憐啊。我聽蹇家的下人說,她臨死前曾大聲叫嚷,說是死后一定要化成厲鬼來找他報仇,不知有大伙可曾聽說過這事?”

邊上不少人紛紛應和道:“嗯,有這事,我們也都聽說了。”

那中年婦女,又抬頭四下看了看,這才神秘兮兮的說道:“下面我可要說我聽來的怪事了,據一個常露宿郊外的乞丐講,他常在半夜里聽到王三媳婦的墳頭上發出怪聲,像是什么人在哭,又像是什么人在說話,可仔細一聽卻又不像。你們說說,這不是鬼魂顯靈是什么?”

鄧艾心中一凜,暗道:“有門,看來這件大案,著落在王三媳婦的墳上,一定能查得個水落石出。”轉念又想:“我這么倒霉,但愿這次別要又是空歡喜才好。”

那老者吃了一驚,道:“什么,有這事?”

那中年婦女道:“可不,我可是聽那乞丐親口說的,那乞丐和這位小兄弟一般大,也和他年紀差不多。他白天在城東頭乞討,晚上就常在城外露宿。可自從他聽到那怪聲之后,嚇得大病了一場,從此之后就再也不敢到城外睡覺了。他的名字我是不知道,不過大伙應該都見過他,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問他。”

邊上一外五十來歲的婦女,道:“你可是說常在城東要飯的小三子?”

那中年婦女叫道:“對的,對的,我是聽有人這么叫他。”

那老年婦女點點頭,道:“這事我也聽他說起過,可我總是不太相信。”

適才大放厥詞的那青年小伙子道:“僅憑王三媳婦墳頭上發出怪聲,也不能說這事就一定是厲鬼在作祟啊。這人明明是鄧英雄殺的,官府貼得告示上可是寫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鄧艾聽這幫人在提到他時,總要在后面加上諸如“大英雄”、“大豪杰”之類的敬語,和其他地方百姓一提到他,就指著他脊梁骨罵個不休大同相同,不禁心中感概萬千,尋思這事明明不是我做的,可這罪名卻硬生生的安在我頭,怎么也無法擺脫。我在其他地方聽到大伙提到我時,都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我撕成兩半。可這里人的偏偏把我當成是英雄好漢,這世上的事當真是難說的很。“那中年婦女道:“這人是鄧大俠殺的沒錯,可我聽說這其中另有隱情,可不像官府告示上寫的那么簡單。”

那青年大為不忿,道:“這事再明白不過了,哪有什么隱情?”

那老者道:“官官相護,官門中人有什么好東西,他們還不都是向著蹇乂說話。這告示上當然不可能把什么事都說出來。嗯,這事是另有隱情,我也聽人說起過。據咱們城里曾到過曹陽縣的人講,那畜牲死的那間客棧的店小二的對他說,那畜牲之所以會陷害鄧英雄,誣陷鄧英雄偷了自己十萬兩銀子,乃是因為他看上了跟鄧英雄一道去長安辦事的女俠……”

那青年顯然不知道這事,道:“哦,有這事?”

人群中不少人附和道:“嗯,這事我們也聽說了。”

那老者怪那小伙子打斷了自己的話頭,瞪了他一眼,接著道:“那畜牲設了一個圈套,將鄧英雄抓入大牢,想利用這一點來逼那女俠就范。”

那青年大為憤慨,握緊右拳揮了兩下叫道:“畜牲就是畜牲,當真是一點人事也不干。”

那老者這次倒沒怪他打斷自己,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那店小二說,那女俠逼不得已只好答應那畜牲提出的無禮要求,可到那去時,卻發現人已經死了,墻上還留下幾個血紅大字,表明這事是鄧英雄做的。可奇就奇在,鄧英雄人還在大獄里,對此事一無所知,他怎么可能趕到客棧里去救人?”

那青年搖了搖頭,道:“鄧英難去客棧乃是為了報蹇乂誣陷自己之仇,和救那女俠可拉不上關系。”

那老者道:“你們年輕人總是人云亦云,從不自己分析分析。我可聽說鄧英雄被關了十幾天,曹陽縣令才開始審這個案子,他要報仇的話就應該在那幾天里越獄,可他偏偏在自己被打的遍體鱗傷的時候越獄,這不是很不合情理么?這事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鄧英雄不知怎的知道了自己意中人將要受那畜牲的污辱,這才拼了性命不要逃了出去,來到客棧中將那畜牲殺死。”

那老者分析的甚有道理,那青年一時語塞,道:“這……”

那中年婦女道:“嗯,這一定是王三媳婦的鬼魂托夢告訴他的。他惱將起來,越獄而出,來到客棧,給那畜牲來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那老者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嗯,除此之外看來沒有更好的解釋了。”頓了頓,喜極而泣,道:“我們日日夜夜詛咒這小子不得好死,看來老天爺終于聽到我們的罵聲了,假鄧英雄之手殺了那畜牲,替全城老百姓出了胸中這口惡氣。老天開眼,老天開眼!自從董卓那廝死了以后,我可再沒聽過比這更大快人心的悄息了。

世上的事情當真說不清楚,這么一件和孤魂野鬼完全扯不上一點關系的殺人案,經過這幾個自以為斷案如神的大媽大爺的一番穿鑿附會,竟成了一樁冥案。當下眾人議論紛紛,所說的內容自然和鬼神大有關連,其中大多子虛烏有,荒涎不經。

鄧艾雖不是無神論者,卻對神話故事不感興趣。何況按他所知的情景來看,這事和鬼怪絕對扯不上半點關系,至少這公孫邵曾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前面,他總不會是什么王三媳婦的鬼魂顯靈雇來的吧。鄧艾知道要想解開蹇乂死亡之謎,就必須到王三婦媳婦墳上一探。當下他不露聲色的打聽到了鬧鬼的墳墓所在,又和眾人瞎扯了幾句,斯斯然的離去。

那個鬧鬼的墳墓在城南十里外的一片亂葬崗,鄧艾到亂葬崗,一眼望將出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盡是墳堆,一個挨著一個,竟是望不見盡頭。他定了定神,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墳堆中穿梭來往,找了良久良久,驀地里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土包反而引起他的注意,這個墳包乃是用土胡亂堆成,又小又矮,平平無奇,可謂十分不起眼,混在成百上千的墳頭中間根本難以發現,可是它和其他墳頭灰塵堆積,雜草叢生不同,墳包周圍干干凈凈,有稀稀疏疏的幾株雜草,鄧艾知道這墳定是常有人來祭掃,否則也不會如此干凈。他低頭仔細觀察那墳包,但見墳包前插著一根木牌,上面的字飽經風吹雨淋,已顯得模糊不清,無法辯認,不過除此之外,這墳頭的所有細節都和眾人所說一般無二,當是王三媳婦之墓無疑。

總算找到了要找的東西,他卻沒有如釋重負之感。畢竟找到墳墓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一小步,接下來還不只要有什么離奇古怪的事情要發生,怎容他得意忘形?他拿眼四下觀察,但見這墳頭在亂葬崗邊緣,它的后面是一片樹林。一株三四人合圍的參天大樹正好在墳包之后,那株大樹枝繁葉茂,倒是合適躲藏。

他心中一喜,暗叫自己的運氣當真好的無以復加,看來老天開眼,自己終于時來運轉,馬上就要過是幸福的生活了。他正要上樹,忽覺肚子咕咕亂叫。他摸了摸肚子,跟著到了林中胡亂打了些小狐小兔,烤來墊饑。吃過飯后,他上得樹來,藏身在一根枝葉十分繁茂的大枝杈之上,兩眼透過樹葉間的縫隙仔細觀瞧。

四下里萬籟俱寂,唯聞風聲嗚咽,真可以說是百無聊賴。好在鄧艾頗能耐心,像是換成生性好動的賈仁祿來這里蹲守,不活活氣死,也要活活悶死。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白天終于在寂寞無聊的蹲守中緩緩過去,夜幕降臨,一輪明月從東方慢慢升起,一縷清光泄在墳頭上,更顯得詭異異常。

饒是鄧艾藝高膽大,也不禁心里怦怦亂跳。一個時辰過去了,什么也沒有發生。兩個時辰過去了,還是什么也沒有發生。很快第三個時辰也就快要過去了,四下里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鄧艾這些天來整天都在逃命,心力交瘁,疲憊不堪。守到這個時候,他已是筋疲力盡,十分想睡覺。忽得一陣困意襲來,他張嘴打了個呵欠,心道:“雖說有人曾見過這墳墓鬧鬼,但想來怪事也不是天天出現,現在已近四更,今天應該不會發生什么事了,不如我先美美的睡上一覺,明天才有精神繼續守。”想到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躺在大樹杈上,雙眼一閉,便要到夢鄉里和周公下棋去者。

迷迷糊糊間,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一陣晰晰索索的聲音從遠處的長草叢中傳將過來。他大吃一驚,醒了過來,側耳細聽,果聽見一陣晰晰索索的聲音從草叢那頭傳了過來,看來自己不是在做夢。他忙藏好身形,摒住呼吸。那怪聲響過一陣,墳前的一片長草向兩旁一分,從中走出一個人來。一縷淡淡的月光正好灑在他那清秀的面龐上,來得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跟在蹇乂左右,寸步不離,且又老實木訥書童蹇福。

鄧艾心里的驚詫難以用語言來形容,暗叫:“是他!”一個失足,險些摔下樹來,忙扶著枝葉站好。正好其時一陣大風刮過,枝葉來回搖擺,沙沙作響,若非如此,他可真就無所遁形了。

蹇福顯然沒有注意到鄧艾的存在,來到墳前,伸手在土包上摸了幾下,淚水奪眶而出,一點點打在土包上。

過了一會兒,他起身離開,不多時他又折了回來,手里拿著一把不知從哪里搞來掃帚,仔仔細細的清掃墳墓周圍,時不時伸手拔除剛長出來的野草。

鄧艾盯著他,兩眼一眨也不眨,心想:“這小子和王三媳婦是什么關系,難道是相好的?不可能,王三媳婦死的時候他還小,說什么也不可能是相好的?嗯,我聽人說王三媳婦是為了躲避戰亂才來到此間,看來這小子是她的親戚,很可能就是她的弟弟。”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蹇福忙了一陣,放下掃把,取來祭品擺在墳前,跟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道:“姐姐,我好久都沒來看你了,你心里一定在怪我吧。”這聲音嗚嗚咽咽,又十分小聲,若不仔細聽還真的很像是鬼號。

鄧艾心中一凜,道:“果然是她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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