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王者的夢想於江昱聖而言已是唾手可得,怎可半途而廢!
剎那間,男子的烏眸內掀起暗涌狂瀾,無需鮮血在手,無需山呼膜拜,他渾身的霸氣渾然天成,便是萬人臣服的理由!
……
“樓主,那個……”不知爲何,身後的阿怒忽的猶豫出聲。
“怎麼了——”江昱聖回身來,話還未問完,就忽的止步了——
眼光所及,捲雲閣門外的長廊裡,一襲白衣的女子靜靜的望著他,玉手中握著一支燈籠,另一手則提著精緻的食盒。花薰衣在夜色中煢煢站立著,純白的衣袂在夜風裡飄飄如仙。
有美人兮,絕世而獨立。美人皎然兮,望君所以然。
那溫暖的燭火映照著薰衣絕美的臉龐,那溫潤的櫻脣邊噙著淡淡的笑意,是茫茫夜色裡最美的一盞明燈,緊緊的抓著江昱聖的心。見江昱聖看見了自己,薰衣這才輕動蓮足,向屋內走來。
這是兩人解開前緣後,第一次她主動來尋他。那每一步彷彿都踩在江昱聖的心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江昱聖大步迎上去,一面呵斥庭院裡的手下:“夫人來了,怎麼不通報一聲!”
兩名手下有些手足無措,支支吾吾了半天,薰衣卻笑道:“我見你在想事情,便不好打擾,讓他們不要通報,所以在外等了等。”
眼看薰衣放下了手中的燈籠,開始解披風的繩索,江昱聖纔回過神來,眉頭微蹙道:“怎麼不多穿點,這麼大的風,怎麼不讓蘭菱陪你過來?”
白衣女子莞爾一笑,笑靨乾淨純粹,在以往是從未有過的:“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說著,花薰衣脫下披風,將食盒輕輕放在桌案上,“我親自做了一些粥,味道可沒有蘭菱做得好,你就吃著玩玩罷。”
說完,白衣女子便彎下腰,打開食盒,從裡面悉心的取出筷箸,瓷碗等,然後小心的一勺
勺盛起粥來。
“薰衣,你怎麼了?”江昱聖望著女子,隱隱不安,眸子慢慢的濃霧瀰漫,竟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
花薰衣停下動作,攏了攏額邊的長髮,明眸裡也是一片不解:“什麼?”
江昱聖眉頭蹙在一起,脣邊的笑意蕩然無存。
見男子半天無語,薰衣笑笑,完成手裡的動作,然後將瓷碗放在桌案正中,看著他道:“快點吃吧,一會涼了就會變味的。”
“爲什麼?”江昱聖不是傻子,花薰衣朝夕間的變化實在太大,他不會笨到以爲,她這樣做是沒有理由的。不過隱隱的,他的心裡竟有一份期待,是那麼的渺小,和……可笑。
聞言,薰衣的笑靨也漸漸消散了,兩人面無表情的對視了一會兒,白衣女子垂下眼眸,嘆了一口氣:“你又何必這樣,這天海樓上下,若需要我爲他煮粥的,不也就你一人麼?”
“無需如此大費周折。”江昱聖神色冷峻,在燭火的映照在忽明忽暗,“你這是何意而爲?”
薰衣知道男子會錯了意,搖搖頭柔聲道:“萬嫣宮不是野蠻之邦,花薰衣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認真算來,終究是我欠你的,你無需於心不安。”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反覆思索,她和他這些年來的糾葛。不管是大漠上他救她於生死邊緣,抑或是他攜著暗羅鼎來向她求婚,以及眼下他爲她尋找早昔……其實無心也好,故意也罷,他總是對得起她的。
倒是她,爲了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哪怕利用自己,也在所不惜。
那麼既然都到了眼下這一步,她又何必再故作矜持,不管怎麼說,在世人的眼裡,她已和他是同舟共濟之人了。思及此,白衣女子再次挽起笑意,將那碗粥向江昱聖輕輕推了推,又道:“吃吧,以後多煮幾次的話,就能煮的更好了。”
“就是這樣麼。”出乎薰衣意料的,江昱聖沉默了片刻,卻只是淡淡的看著她,“你以爲我要的是這樣麼?”
如果他費盡心思得到的、往昔前緣換來的,便是花薰衣如此刻意的討好和……償還,這對他江昱聖而言,是何等的侮辱和凌遲!以江昱聖傲氣的性子,是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的!
“你走吧,我還有事。”江
昱聖冷冷的搖搖頭,看也不看那粥一眼,便下了逐客令。
此時不但是薰衣愣了一愣,連阿怒也忍不住了,疑惑的擡眼望來——
夜黑風高,且不論外面如何寒風陣陣,僅是夫人前來關候便好不容易,此時此刻,不應正是樓主心裡期盼的麼,不然以往的種種又是爲何?然而眼前所見,卻明明是樓主要拒之千里,真是奇怪。
阿怒不懂男女情事,自然揣摩不透這之間的奇妙,而薰衣反而心內更加篤定,無奈的笑了笑,上前一步道:“阿怒還在呢,你耍什麼性子,莫非還在爲那日我衝撞你之事生氣麼?”
這話語氣輕鬆,卻句句說中了江昱聖的心思,堂堂天海樓的樓主,在自己未婚妻跟前板著一張臉,還是在手下在場的情況下,說出去實在讓人笑話。
阿怒又是一怔,立刻識趣的行禮道:“屬下還要去樓裡巡視,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薰衣再自然不過的替江昱聖頷首,並溫柔的叮囑道,“外面風大,閻堂主小心一些。”
“是。”阿怒不動聲色的望了薰衣一眼,想起往日花薰衣冷若冰霜的樣子,也覺著朝夕之間她的變化太大,暗歎著世上果真女子和小人難養也,便退了出去。
“你究竟想做什麼?”江昱聖終於直視著薰衣,眉頭蹙的甚深。
“讓你喝粥。”薰衣的耐心似乎也有些殆盡,脣邊的笑意斂了斂,看了一眼那就要冷去的素粥。
“喝了之後?”他如何都不會信,她是無事而來。
“我就走。”薰衣面上浮現一層倦意,來之前她曾試想過男子可能會有所牴觸,然而真的到了眼前,卻不知他竟然反應如此強烈。
想要近一人心,還是實在太難了。
“……好。”然而,望著薰衣坦誠的眼眸,江昱聖心裡築起的堅硬圍牆終於瞬間坍塌,眼眸裡的冰涼融化無形。他頓了頓,淡淡的接著道,“但是喝了也坐一會再走,好麼?”
此話一出,薰衣意外的怔住,接著脣邊溢出笑意,點了點頭。
窗外,月涼如水,波浪暗涌,而捲雲閣內卻盈滿了溫暖。不過是一碗粥而已,卻已然開始融化二人心頭的桎梏,彷彿峻冬終於融雪,萬物復甦,大地重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