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熏衣閉關已有兩日了。
早昔一日見不著姐姐便渾身不對勁,整日煩躁不安,要么皺著眉發呆,要么在屋子內外不停走動著,干脆奔到庭院折杏枝解悶。
看著早昔心不在焉的樣子,一旁的蘭菱膽戰心驚。少主幾次走丟,她僥幸未曾受罪,但心里總歸是不安的。委屈的嘆口氣,蘭菱抬起頭,卻杏眼一瞪——
少主、少主又不見了!
藍衣少女惶恐的跑進廂房里,床榻上、桌案邊、菱窗邊……全部空空蕩蕩,哪里有紅發少年一抹影子!
見蘭菱跑進了廂房,早昔這才從從杏樹上輕輕跳下來,頗具成就感的一笑,便折身向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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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涼風習習,荷苑里粉荷花瓣翻飛,景致如畫。
午后,江昱圣獨坐在荷苑的琳瑯亭里,烏墨色的眸子望著一池粉荷,石桌上一杯清茶早已涼透了還沒動過——
原以為他親自前來,會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不過現在看來,她根本不記得他了。
一定不記得了吧。
如今江湖已定,朝廷暗助天海樓多年,如今終于原相畢露,開始提出更多的無理要求,試圖從天海樓手里奪過權利。如此情勢下,江昱圣干脆避而不歸。
這時,一聲鳥鳴低空響起。
阿怒抬頭,只見一只大白鳥徘徊在亭子上空,正是天海樓專用的海鳥信使。黑衣少年吹了一聲口哨,白鳥立刻俯身而下,停歇在阿怒的手臂上。
阿怒動作麻利的拆下鳥爪里的紙條,詢問的看向江昱圣。
江昱圣不動聲色的笑笑:“念。”
“是。”阿怒展開紙條,“逸炎日落已歸,事成。”署名是“漾”。
念完,阿怒一臉大喜,撫胸道:“恭喜樓主!”
“好!”江昱圣滿飲一杯,烏墨色的眸子暗光點點,“回信給漾,讓他把事給我辦好了,再等三日我就起程回去!”
因為兩日后正是熏衣出關之時。待到徹底辦妥萬嫣宮的事,他江昱圣便可繼續樓內的計
劃,可謂步步為營,其中任何一步有所差池都會顛覆全局。
仿佛是慶功般的,大白鳥也仰天鳴叫了一聲,清冽的鳴叫響徹晴空,接著展開羽翅撲棱著。
忽聽樹叢邊一聲異響,江昱圣眼光一掃,但見枝葉后露出的紅色衣擺,無奈的勾起笑意:“早昔少主,出來飲杯茶吧!”
話音落了一會,樹叢里窸窸窣窣,早昔終于滿不情愿的踱了出來。
“你本來不能發現我的。”早昔站在琳瑯亭外,別扭的埋怨著。
雖然姐姐說江昱圣是他的恩人,可是他就是不喜歡這個男人。方才見這人愜意的飲茶賞景,如同在自己家一般,他就一肚子悶氣。
“早昔少主,過來坐吧。”江昱圣見少年一副無賴的小孩情態,烏眸泛起無奈笑意。
早昔板著臉來到石桌邊坐下,瞪著江昱圣的俊臉半天無語,干脆扭開頭,一臉“我不想和你說話”的神情。
江昱圣叱咤江湖多年,什么大場面沒有見過,此情此景,反而覺得甚是有趣,一邊飲茶一邊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靠的近了,少年身上散發的異香,便撲鼻而來,那香味和熏衣身上的幽雅淡香不同,不是一般的胭脂水粉,似乎是花香,渾然天成并不做作。再看早昔的相貌,確然精致的模糊了男女之分,不過和熏衣并不十分相似。特別是眉間那一枚暗紅花印,總讓江昱圣隱隱想起什么,可是又無處可循。
而最最讓江昱圣疑惑的是,哪怕隔著這么近的距離,他依舊感覺不出早昔內力的深淺。
“早昔少主,眉間的花印不知是何來的?”銀衫男子看似頗感興趣。
“姐姐說是胎記,怎么樣,你羨慕吧?”早昔也不看江昱圣,只是直直的望著那只大白鳥。
江昱圣烏眸內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又問道:“早昔少主,那日見你武藝高深,不知師承何方高人?”
“不告訴你,你自己去猜。”說來早昔自小便會幻術,只是眼下懶得搭理江昱圣而已。和江昱圣相比,那只大白鳥顯然更得早昔的青睞
,只見少年雙眸瞪得大大的,薄唇微微開啟,分明已入了神。
江昱圣向來一言九鼎,世上能和他說話的人也不在多數,今日的對話倒是開了先例,弄得江昱圣竟然半天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阿怒皺皺眉,一把摁住那大鳥,惱怒道:“你不好好答話,我不給你看鳥了!”
早昔被寵慣了,哪里受得了這個氣:“不看就不看,我還不想看呢!”說完驟然起身,滿臉憤憤,便要轉身離開。
江昱圣只當早昔孩子氣,笑笑也不在意,任由早昔離去。誰料阿怒咽不下氣,少年氣盛,脾氣也上來了:“姓花的!有你這么和姐夫說話的嗎?!”
“阿怒!”江昱圣沉聲喝道。
阿怒一呆,心知自己泄了密。涼風陣陣,三個人便沉寂在了亭子里。
過了一會,卻見江昱圣重新笑道:“早昔少主喜歡這鳥,下次我讓人送來幾只就是。”
“你剛才說什么。”然而早昔直直的盯著阿怒,琉璃眸里寒意逼人,“你再說一次。”
“樓主。”阿怒心慌意亂,忙向江昱圣投去求救的眼神。慌亂間手勁一松,那白色大鳥沖天而起,“嗖——”的飛走不見了。
但見江昱圣笑意溫厚如玉:“少主勿怪,我這部下心直口快。但我和你姐姐已有婚約,這確是事實。”
“嗯!”阿怒也忙著澄清,“我們怕你不高興,便打算過些日子告訴你,并不是有意欺瞞。”
奇怪的是,早昔聽了他們的話,并沒有很大反應。
紅衣少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悲戚沒有喜悅,沒有被騙的憤怒或者不明的迷茫。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泛紅的發絲被風紛飛在半空,仿佛時間已經定格了一般。
“姐姐她,”早昔暗紅劉海下的神色痛苦萬分,難以置信的囁嚅著,“她……要丟下早昔不管了么……”
早昔只覺頭痛欲裂,渾身的血液沸騰著,眉間的花印撕裂般的疼痛。
接著,一絲蜿蜒的血絲從少年嘴角流出,觸目驚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