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病正在用精神感知能力看著自己的右手食指。

在精神世界裡，他的血肉已經化成淡淡的、幾乎不可見的一圈輪廓，骨頭也變成白色?？墒窃谶@圈輪廓裡、在指尖處，卻有一節淡金光體，形狀就像一節指骨。那股時常出現在他體內的神秘氣流正是源出於此。秦無病發現，每次他想調動氣流時，這段淡金指骨就會旋轉，變成一個淡金色的氣團模樣，他的整個右臂也會因爲這種旋轉而發熱。可是從外表看，右臂甚至右手指都並無異狀。等到能量達到一定程度，氣團就會擺脫淡金指骨的牽連，激射出去。然後，指骨樣子的淡金光體會平靜下來，等待下一次旋轉。

自從那天在樹林裡的頓悟之後，秦無病的練習終於不再是盲目的了。一旦上了正軌，進步也是非常明顯的。現在他的練功方向就是把神樹之舞步法和指力結合在一起，實現攻防一體。不過這事說著容易，做起來真難。秦無病把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這件事上，每天苦練不休。老樹奴對他的變化也嘖嘖稱奇，有一次甚至感嘆說：“以你的資質，如果是冥界人的話，真可以考慮參軍了。”他這一句話點醒了秦無病。自打掉下來之後，秦無病對自己在冥界的身份和地位問題都沒有什麼清楚的考慮，因爲奇怪的事一件接一件的發生，他根本沒有時間思考這些事，只知道自己劫後餘生，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將來如何？以後怎樣？他還真沒好好想過。更爲奇怪的是，雖然他是被冥界人抓來送死的，鐵蛋也是死在這件事上，據老樹奴的說法，如果屠村的話，那連老孃只怕也遇難了。按理說，他應該對冥界恨之入骨纔對，應該臥薪嚐膽、力圖報仇雪恨---有沒有報仇能力先放一邊，至少應該有這個心態---可是他跟著老樹奴生活了這麼久，卻恨不起來他。大概因爲老樹奴曾經救過自己兩次；也可能因爲老樹奴告訴他，冥界人抓世間人，此舉無關仇恨，純粹是獻祭而已，最終目的是打通天國之路。在這個準備過程中，人類只是無辜受害罷了。聽到這裡，秦無病想起以前在村裡過年的時候，也要向神靈獻個豬頭。那豬有什麼過錯？殺豬的屠夫也並不恨豬，它被殺也無非是爲了取悅天神。他還想起蘇先生講過的一個故事：城門著火了，大家就從護城河裡取水救火。等火滅了，河裡也沒水了，結果那些魚就死在了爛泥塘裡。這麼看來，在冥界人眼裡，其實世間人也就是一團用來獻祭的血肉靈魂，比豬強不了多少。而在冥界與天界之戰中，世間人就是那爛泥塘裡的魚。這種想法讓秦無病很是生氣，生氣裡又帶著些不服、不甘、不情願，可同時又有一股子無奈的情緒。秦無病心想，這大概就是蘇先生教過的“五味雜陳”的感覺吧。

至於參軍，秦無病連想都沒想過。首先，他不是冥界人。雖然樹奴沒把他當外人，一口一個“咱們冥界”如何如何?？墒且粋€老樹奴不代表所有冥界人，雖然到現在秦無病也只見過這一個，可是他確信，那些中上層的冥界人不會看重自己的，連老樹奴在他們眼裡都是下等人，更何況自己！其次，他對冥界的夢想沒興趣，雖然他偶爾也會好奇天界的樣子，當然也想過上去看看，但應該不會通過戰爭的方式。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努力增強精神能力纔是最重要的事情?？墒窃鰪娭崮軒质颤N，他還不知道。眼下只能爲了增強而增強，也許有一天，當他想出去走一走、見見更大的世面時，多一份自保的能力總是好的。秦無病自言自語地說：“我是當不了冥界兵的，我又不是冥界人?！崩蠘渑肓讼?，說：“那你現在是哪裡人？”秦無病沒詞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算什麼世界的人。人世間嗎？憑現在的他肯定回不去，就算回去了，又能怎麼樣？親人都沒有了，無論在哪裡他都是孑然一身。冥界人嗎？他可沒長著第三隻眼。

老樹奴又說：“如果當冥界將軍，你當然得長出三隻眼睛來。如果只是當炮灰，幾隻眼睛都無所謂。冥界兵裡有的是從其他界面來的人，他們也未必個個都有中眼。你也不必太糾結於自己的身份。在我看來，你生在哪裡其實並不重要，因爲你自己並不能選擇出生地。你選擇在哪裡生存才更重要。而你選擇的那個地方，就是你的歸宿。你選擇與之生活在一起的人們，就是你的歸屬。”秦無病聽了這句話，若有所悟，嘆了口氣說：“爲什麼所有人都非要給自己找一個歸屬不可呢？”老樹奴答道：“可能是因爲---，”他也嘆了口氣，“我們都怕寂寞吧?！闭f完這句話，這一老一小都陷入了沉默。

突然，秦無病心頭警兆生起，是冥界獸在樹林裡求救。隨著精神力的加強，秦無病發現自己和冥界獸的聯繫越來越緊密了，冥界獸的情緒變化，他能感覺到的越來越多，也日見細膩。他並不知道，這種聯繫是因爲他曾經被冥界獸吸血，在這過程中冥界獸體內剛剛成形的一寸靈體被他吞噬。第二次他又擊敗了冥界獸，卻沒有殺它，於是就完成了一種儀式：他的血留在了冥界獸體內；冥界獸的靈體也適應了他的身體，並繼續成長。所以他們的精神聯繫才如此緊密。現在既然感覺到冥界獸在求救，秦無病當然責無旁貸，衝向樹林。到了樹林一看，冥界獸居然和一隻全身漆黑的狐貍對峙著，那隻狐貍長著3條尾巴。秦無病動用精神力查看，狐貍的精神力比冥界獸強點有限，冥界獸只是精神萎靡了些，沒有大礙。看見秦無病衝進樹林，黑狐貍扭頭衝他看了一眼，兩隻眼睛居然是淺藍色的。忽然，那雙淺藍色眼睛驟然變成深紅色，接著，秦無病發現這隻黑狐正在朝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