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在劇烈的爆炸中,南京城似乎都在劇烈的顫抖著,在過去的半個月裡,240毫米重型攻城炮不斷的將上百公斤的炮彈發(fā)射到南京城內,經(jīng)過半個月的激戰(zhàn),此時的南京,已經(jīng)看不到一絲戰(zhàn)前的繁華,整個城市幾乎完全變成了瓦礫,堅固的南京城牆更是多處坍塌。
戰(zhàn)鬥,幾乎是日夜不停的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裡進行著,每一個街道、每一個房屋、甚至每一片瓦礫,都成爲中日兩國軍隊爭奪的戰(zhàn)場,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佈滿了屍體,屍體上更是盯滿了綠頭蒼蠅,空氣中除去硝煙味,便是那濃濃的揮之不去的屍臭味。
在充滿惡臭的街道上,李林和戴德全帶領著幾十人的一隊男孩、女孩的隊伍,行動緩慢的穿過空曠的街道,他們低頭走著,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僅剩下的一點吃的,甚至還是從屍體上搜尋的。
“早知道,咱們當初就應該離開南京!”
戴德全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他們是一羣沒人管的小乞丐,在大疏散時,他們並沒有離開南京,而是選擇留在這座他們早就極爲熟悉市,隨後,這座空城,對於他們而言,就像是天堂一般,他們可以睡在牀上,可以吃到一些別人遺留下來的食物,可以……但,當炮彈落在南京城之後,一切都改變了,尤其是在五天前,當日軍開始對城市發(fā)起進攻的時候,這座他們熟悉市整個變成了戰(zhàn)場。
突然,街道旁邊的商鋪前門忽然炸開了,在硝煙中碎石、木塊和碎玻璃四處飛散著,李林和戴德全連忙臥倒在地上,手抱著腦袋免受衝擊波的傷害,他們後面的孩子四散的驚逃著,看看有什麼掩蔽的地方,他們知道,接下來,一定還會落下炮彈。
果然,在接下來的分鐘內,又是十數(shù)發(fā)炮彈落進街道附近,一時間滾滾濃煙遮擋了這些孩子,整個街道都被硝煙所吞噬了,兩則的房屋更是燃燒了起來。
而在他們前方更是傳來一陣陣密集的槍聲,一聽到前方的槍聲,李林的臉色猛的一變,連忙對著身後喊道。
“快,快朝巷子裡跑……”
“呼……呼”
大口的喘著粗氣,趙子森抱著狙擊步槍,貓在一片破牆的後面,身上的軍裝這會早就落上了厚厚一層灰土,甚至就連臉上,亦落著一層灰土,豆大的汗滴在臉上劃過一道道灰跡。此時,他已記不住自己多少次穿過下水道,偷襲日本兵,但是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危險過。
“丟他姥姥的日本鬼子!”
抱著衝鋒槍的林躍強在心裡咒罵著,原本他們已經(jīng)打死了五今日本兵,可是就在準備撤退的時候,他們的出口附近遭到了炮擊,瓦碎壓住了下水道入口,使得他們不得不沿著街巷撤退,結果卻遭遇了一隊日本兵。
“強子,我掩護!”
端起步槍,趙子森瞄準領頭的日本兵,在瞄準鏡的十字線壓住他的瞬間,便扣動了扳機。
“砰……”
在那今日本兵被擊中,其它的日本兵紛紛左右尋找掩護時,林躍強便提著衝鋒槍向後逃去,逃出十數(shù)米後,他又端起衝鋒槍對著剛冒出來的日本兵掃射著,在密集的彈雨壓制日軍的同時,趙子森立即朝後撤去,在撤出數(shù)十米後,剛躲到街邊的斷牆後,他便聽到一聲尖叫,連忙舉槍瞄準。
“嗯……”
雙睜猛的一睜,趙子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幾個灰頭灰腦的孩子,其中一今年齡稍大的大約十五六歲的孩子正用手臂護著身後的幾個孩子,而他看著自己時那雙眼中盡是恐懼之色。
“你們……”
南京城的百姓不都撤空了嗎?
“長,長官……”
李林驚恐的看著面前的長官,還好,這個長官是中國人。
“子森……他們……”
跳進斷壁間的的林躍強詫異的看著躲在瓦礫間的這些孩子。
“他們是誰?”
就在他的聲音落下時,追擊的日本兵朝著他們躲避的方向射擊了起來,子彈的破空聲不時的傳入他們的耳中。
“奶奶的!”
瞧著這些孩子,林躍強狠狠的罵了一句,然後衝著趙子森喊道。
“子森,你把他們帶出去!”
“強子……”
不等趙子森反應過來,林躍強已經(jīng)跳出了這片斷垣殘壁,衝到街道上,他一邊用衝鋒槍朝日軍掃射,一邊朝著另一個方向撤去。
瞧著衝出去的戰(zhàn)友,趙子森的雙眼微微一紅,他看了看躲在屋子裡的孩子們,看著那個半大的小子,然後說道。
“你們跟著我!”
在他的聲音落下時,街道上傳來幾聲手榴彈的爆炸聲,並不時有傳出密集的衝鋒槍聲。
“長,長官……”
直到這時,李林還是有些弄不清楚情況,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
“走!”
領著一羣孩子,趙子森來到了一個巷子裡,在巷子裡躺著幾具屍體,黑壓壓的蒼蠅趴在屍體上,當他們走動的時候,蒼蠅嗡的一聲在巷道間飛舞著,直到走到一個方格型的下水口時,趙子森才停下來,而這時遠處已經(jīng)聽不到衝鋒槍聲了,他彎下腰一言不發(fā)的打開下水口,然後對身後的孩子們說道。
“快點進去!”
悶熱、潮溼、不見陽光,這就是下水道內的生活,或許下水道內的生活並不盡人意,但相比於下水道外這裡至少完全一些,幾乎是從日軍在進攻的南京附近的高地的同時,亦隨之開始攻城之後,下水道,便成爲守衛(wèi)南京的4萬官兵最重要的地方,他們在下水道內生活,通過下水道攻擊敵軍,或者撤出某一個街區(qū),南京城下交錯縱橫的下水道,是新一軍官兵保衛(wèi)南京的最後一道屏障。
不間斷的炮擊、轟炸致使下水道內塵土之多,幾乎達到令人呼吸困難的地步,而且整個下水道內都充斥著死屍腐爛時發(fā)出的惡臭味,這既有從地面上飄來的,也有下水道內野戰(zhàn)醫(yī)院裡散滿出來的,充滿在下水道的各個角落。
儘管如此空氣惡濁,悶熱的下水道依然戰(zhàn)士們生活、戰(zhàn)鬥的中心,每天,數(shù)以萬計的官兵通過下水道,滲透到日軍的後方,對其實施進攻,然後又從下水道撤回安全地區(qū),就像此時的趙子森一般,當他帶著孩子們來到部隊聚集的下水道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他,準確的來說是他身後的二十幾個孩子。
“子森,他們是……”
這些孩子是誰?
趙子森只知道他們是一羣沒有家的小乞丐,但他知道,作爲軍人,他必須要保護他們。
“長官,這是我們在路上碰到的,都是…無家可歸的……”
。
在那位趙長官同另一位長官說話的時候,李林、戴德全等人則好奇的看著置身的這片水下道,這裡和先前他們通過的下水道完全不同,至少這裡見不到處飛舞著又黑又大的蒼蠅、老鼠之類的東西,雖說這裡依然悶熱,但亮著的燈,卻讓人感覺舒服一些。
藉著電燈的微弱的燈光,李林擡起頭朝頭上看了一下,這個寬敞的大房間頂上用鋼軌作樑,樑上還頂著一層木板,這是一個在下水道旁挖出的房間,房間裡住著幾十個士兵。
十幾分鍾後,捧著飯盒,看著飯盒裡的米飯,李林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現(xiàn)在,這裡竟然成爲他的家了。
“以後就把這當成家吧!”
這是那個趙長官說的話,而這飯盒裡的飯,是另一個叫“伍連長”的長官吩咐人給他們的,三口並兩口的吃完飯後,李林看到一旁正擦著槍的趙長官,他便湊著身子過去。
“趙,趙長官!”
“嗯?”
擦拭著槍機的趙子森看著身邊這個小乞丐,若是平常一定給他好好洗洗,那股酸臭味聞起來確實不舒服。
“俺,俺能當兵嗎?”
當兵吃糧,過去要飯的時候,李林常聽旁人這麼說,他也試過去當兵,可沒人要他,現(xiàn)在,他仍然想試一下。
“你想當兵?”
“嗯!”
看著用力點頭的孩子,趙子森笑了笑,此時他並沒有因爲戰(zhàn)友的離去而悲傷,對於他來說,已經(jīng)麻木了,去年從邯彰開赴上海時,那一節(jié)車廂裡的兄弟,現(xiàn)在還活著的又有幾人?
“俺,俺想、想……”
“想吃口飽飯是吧!”
裝槍機裝入機匣,趙子森輕輕的將槍靠在潮溼的土牆上,看著身邊只是點著頭的少年說到。
“很多人當兵都是爲了這個……”
看著少年嘴角的米粒,趙子森想到自己在上海時,碰到的那些友軍,他們中的許多人,之所以當兵,就是爲了吃口飯,當兵吃糧,吃的是斷頭糧,可那斷頭糧,又有幾個人吃飯了?
“那長官是爲了啥當兵?”
望著沉默不語的長官,李林小心的問道。
“爲啥?”
呼吸著瀰漫著屍臭味的空氣,趙子森先是一愣,隨後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從來都不是一個問題。
“小林,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裡是南京,是咱們中國的首都,我當兵,”
話聲稍頓,隨後他看著身邊的少年,認真的說道。
“就是爲了保衛(wèi)咱們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