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許清到太學講課的更少了,但有一點,只要他去,必是人滿為患,前在少年中國說,后有岳陽樓記,光是這兩篇文章,就讓他在學術界的地位達到了足以讓人仰望的高度,如趙崗在翠薇院所說,現在要是誰拿他那個同進士出身來說事,一定被他人嗤之以鼻。
甚至由于他的存在,同進地一時也變成了熱門,誰若再看不起同進士,請看寧國公王拱辰是狀元,比寧國公這個同進士又如何?
揚眉吐氣啊全天下的同進士都對許清感激在心
另一點,以這次恩科為分界,現在朝廷科舉的取向已經確定下來,今后取士都將偏重于實用的經世策論,象以前被人看不起的明算科,現在也很有些不同了,因為你要經世,就得以一些數據作說明,這樣才有說服力,否則你就流于夸夸其談了,這也是許清在太學授課時一再強調的。
認識到了這些,許多明經科、進士科的學生都會旁聽他的課程,其實他現在來授課已經不用再象以前一樣,一個公式、一條算式的逐一講解了,明算科教授李卓然早將他整理出來的公式、算式編撰成冊,他鉆研的同時,再傳授給學生,現在許清每次來,大都是解答一些學生的疑問,有些學生進步很快,許清都快沒有好教的了。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太學最受歡迎的直講之一。
這天授完課,許清出太學大門時,不期然的與歐陽修遇上了,現在他在翰林院,比較清閑,而他學術上目前在大宋絕對能擠身前三,所以太學自然也常請他來授課。
雖然在軍事方面,許清與他政見有些不合,但許清還是非常尊敬他的,而且他那種儒雅博學,剛直不阿的風采一直是許清十分欽佩的,并不會因為一些政見上的分歧而無視他身上的優點。
許清先躬身施禮道不意在此遇到歐陽學士,學士一向可還好?”
“子澄啊,你可是好久沒到我府上了,著?可是覺得我那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歐陽修含笑而語,神情很是灑脫,隨意中透著一種卓爾不群的感覺,那詩書浸潤出來的風姿骨氣,是別人模仿不來的。
“學士說笑了,先不論我能不能成佛,就算真成佛了,在您面還一樣是晚輩,我是聽子固說學士正在用心注述孟子學說,因此不敢上門打擾而已。”
歐陽修哈哈一笑,兩人并行而出,引來無數學生的目光,許清邀之同車到西子樓品茶,歐陽修欣然應允。
說來孟子的學說一直未曾受到世人的重視,更沒有后世那樣與孔子并列為孔孟,在中國孟子是第一個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種民主思想的人,可以說孟子的學說是最平民化的,或許正國為他這種限制君權的思想,使得之前一直不受君主待見,他的地位也一直得不到提高。
歐陽修卻對孟子的學說非常推崇,一直致力把孟子的學說加以宏揚,把孟子的地位提出來,歷史上正是由于歐陽修等人不懈的努力,孟子才得以與孔子合稱孔孟,成為二圣之一。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種思想需要不可能真個在君主集權的政治制度下實現,但只要得到讀書人的整體認同,那同樣可以對君主形成一種輿論上的制約,讓君主有所顧忌;對歐陽修他們的努力,許清自然是極為贊同的。
有意思的是,歐陽修與孟子的童年挺相象的,兩人都是從小沒了父親,由母親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
孟母為了使孟子潛心向學,不顧家境困難,三次遷居,就是為了孟子有個好的學習環境,這世上有幾個母親有這種毅力,學業上自然是對孟子從嚴要求的。
而歐陽修的母親鄭氏,說來就是歐陽的啟蒙老師,他小的時侯家里窮,母親鄭氏用蘆葦在沙地上教他寫字,畫畫,讀書,如此艱難的環境下,聰穎的歐陽修靠著母親的這種引導讀書識字,最終成就了千秋美名。
若將歷史上的母親做一個排名,看看誰更偉大的話,這兩位母親絕對都能擠身前五,正是她們的潛移默化,悉心教導,再苦再難也不放棄的精神,造就了中國文化史上兩座高聳入云的奇峰,光耀千秋,萬年不朽
兩人前往西子樓的路上,還遇著了曾公亮,別說了,一起走吧
靜悠悠的西子樓中,一泫清波,幾叢秋菊,三杯香銘,幾人散坐亭中閑話,沒主旨,隨意想到說,了無掛礙。
“說來歐陽學士倡議先秦兩漢古文,反對六朝以來華而不實的駢文,提倡孔孟之道,晚輩是非常贊同的,晚輩對這些說不上見解,但從我朝現在的一些具體現象上看,無論是楊億、劉筠的西昆派,還是有井水處必唱柳詞的柳永,這些影響比較大的文法、詞作都流于麗俗,絲毫沒有先秦兩漢時的剛健之風,更缺少憂國憂民,勵志奮發的思想在內;
但他們對我朝百姓的影響又是非常深遠的,使我朝整體的文風,讀書人的脾性、風骨都流向奢華、媚軟、虛浮、如閨中怨婦淺吟低唱,歐陽學士在此時提出復古先秦兩漢,可謂是發人深省,喊出了時代之強音,沒得說,晚輩愿為歐陽學士做個搖旗吶喊的馬前卒。”
歐陽修笑著看他一眼,許清雖然說得輕淡,但歐陽修也,他的影響力已經下于,有些方面甚至超越許多,許清加入進來,對他來說自是求之不得,復古運動絕對不是靠個人就能達成的,這需要一大批有影響力的人一起來倡導
“子澄不必謙遜,子澄學的都是經世實用之學,在這一點我也認為應該著力提倡的,現在朝中科舉也正努力向這方面矯正,力求摒棄那種死背**,空談詞章文采之風,而子澄在這方面就是活活的好榜樣,等于是給天下人豎起了一個范例…….”
“停停停歐陽學士啊晚輩竟不您時候也學會吹捧了,不妥,不妥,得改,得改你再這么捧下去,我真個是高處不勝寒了”
“哈哈哈才說幾句象樣的,你又來這無賴模樣,許子澄還是許子澄啊就算貴為國公了,這脾性依舊不改你也不怕教壞那些太學生?”
歐陽修撫須大笑,一邊的曾公亮也笑道沒,若是將來子澄教出一大群這樣的太學生來,咱們這些人可慘了怕是再無安寧之日啊”
許清也跟著大笑,大家都是老熟人,玩笑開慣了,自是無妨,聽完曾公亮的話,許清接口道二位放心吧若真教出一群無賴子來,我讓他們去禍害契丹人,禍害回鶻人,絕不讓他們來煩你們就是,呵呵,這下二位不會再彈劾我了吧?”
笑完許清接著說道還有歐陽學士提尊王攘夷,固我儒家正統,這個太必要了,晚輩這幾年常行走各地,對各地寺院道觀的興盛,及哲學佛教化深感擔憂,許多讀書人都樂于與佛家從游,以能打幾句機鋒禪語為榮;
佛家雖然也有導人向善之功,但總體來說,佛家學說太過于消極,而且脫離實際,極不利我朝學術發展,再則,佛道兩家不事生產,卻占去無數財物田產,若是將這些財物田產用于助學建學,我大宋適齡童子恐怕全可免費入學,根本不用擔心讀不起書了,可惜啊”
許清雖然說得云淡風清,卻讓歐陽修與曾公亮兩人心有戚戚焉,說來歐陽修雖然也提倡壓制佛道,將儒家歸為正統主流,但也未敢象許清這么想過,聽他的意思,根本與周武帝滅佛差不多了。
當然,許清說得也沒,佛道兩家確實占去了無數的錢財與田產,若真能將之全用于助學建學,大宋大概真能實行免費教育了。
幾人雖是閑談,但幾人都身在大宋中樞,這層身份是很有些不同色彩的,若是多幾個大臣達成這種共識,那么限制佛道兩家也就水到渠成了。
幾人對望一眼,笑意淡淡,也沒再在這個問題上深談下去
“對了子澄,蔡監令跟我埋怨好幾回了,說你領著他將作監的俸祿,如今卻半年見不到一回人影,哈哈哈”
“曾侍制這話說得該不會是蔡老他們在火炮方面有了突破了吧?若是這樣,我還真得去瞧瞧才行”
“這個他沒說,不過據我所知,應該**不離十。”
“好好好明兒就找蔡老去,若是沒點進展,非給他馬車里扔串鞭炮不可”
“哈哈哈但愿蔡監令那老骨頭受得起吧當然,你不怕他把火炮架到你家大門口去就好。”
“那蔡老可就真成班門弄斧了呵呵,對了,曾侍制的《武經總要》修得樣了?”
“還有最后兩卷就成書了”
午后清談,茶香彌漫,許清很享受這種輕閑的氣氛,萬里奔波歸來,他很想靜一靜,好好過濾一下前面的得失,檢點一下的對,八賢王說得好,人是需要不時停下來,自我檢討一下,自我修正一下,這樣才不至于埋頭奔到最后,才早已偏離了原來的目標,迷失。
而能與歐陽修、曾公亮這樣的博學之人暢淡,無疑更是一種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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