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垠的大海之上,二艘海船突然從遠遠的海平線上竄了出來,海風把桅桿上的白色風帆鼓得滿滿的,初升的太陽仿佛就掛在桅桿之上,船頭如巨斧般不斷把海面犁開,濺起一串長長的白色浪花。
風靈兒手握皮鞭立于船頭之上,獵獵的海風翻卷著她長長的黑發,遠遠看去就如同翻涌不息的云,陽光斜照在她身上,讓她全身罩上了一層淡黃色的光暈。
風靈兒這次很高興,因為她終于可以帶領船只出海,雖然只是從螃蟹島駛往江南,但也足夠她開心的了。
在她看來,凡事總有個開始,這一次能帶隊從螃蟹島往江南,說不定下次就能帶隊前往占城或高麗,甚至波斯。
這次風靈兒之所以能挑大梁,是因為風刀子不想與官府的人打交道,他不知道自己原來的案子官府是還要追究。
這次風靈兒主動請纓,加上她是螃蟹上唯一‘干凈’的人,由她出面與官府打交道正合適。
螃蟹島與烏龜島一翻大戰,當夜共俘獲包括胡黑子、瘦猴等五十六人。在王守的努力下,最先招供的是七娘和那幾個舞姬,并愿回到江南后出堂作證。
她們當夜在船上聽了黃三坡等人太多陰私事。被打發來到這海外荒島上供胡黑子等人玩樂,自己也知道,這輩子不可能回去了。
王守毅等人攻破烏龜島,等于是救了她們一命,到了這種地步,自然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
瘦猴已經招供過一回,這次自然也沒有什么心里障礙,倒是胡黑子等人,開始死活不肯承認,只可惜這里不是官府,這里是一群刀頭舔血的海盜窩。
胡黑子正嘴硬的時候,風刀子二話沒說,把他的褲子一扒拉,露出光潔溜溜的子孫根來。提著雪亮的刀就要往上切去,嚇得胡黑子小便都失禁了。
按胡黑子的說法,他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就是那話兒,若真被風刀子一刀切了,還不如讓胡黑子死十遍來得容易。
風刀子一下就點中了他的死穴,胡黑子光著屁股就把一切交待了個干凈。
其實只要被抓住,胡黑子等人招不招供已經不重要了,有千百人可以指證他們。
“副島主,能不能再快點,怎么這么久還沒看到陸地呢?”
王守毅從船艙里出來,雙手握緊拳頭,在甲板上轉來轉去。經過螃蟹島上那些天強化訓練,王守毅現在已經不暈船了,倒是風靈兒被他轉得有些暈。
“王守毅,你再轉一圈試試,信不信本副島主讓你游回去?瞧你這樣,能成什么事,活該你一輩子做跟班!”
王守毅只好停下來說道:“可是過去這么多天,萬一……”
“沒有萬一,大不了我螃蟹島不要你那三艘海船,反正我們現在也得了三艘,雖然小了點,但本副島主知足常樂!”
王守毅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沒奈何又只得可憐巴巴地望著風靈兒,把風靈兒逗得咯咯笑個不停。
“王守毅你安心去里面呆著吧,還有一個時辰就到大江入海口了。你還是進艙去想想,萬一你那位許大人做了替罪羊,你帶著這些人應該去找誰吧?那什么轉運使不是主謀嗎?萬一到時候人家官官相護,別人沒救成,把我們也搭了進去。”
風靈所說的這些王守毅并不怎么擔心,在他想來,船潤州后,只要能聯系到趙野和馬良春,跟本就不怕別人官官相護。
聽說還有一個時辰就到入海口,王守毅哪里還肯回船艙去呆著,他也在船頭坐了下來,默默看著海上翱翔的海鷗。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說道:“副島主,知道嗎,我覺得你跟我們許大人很象,呃,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更象同一類人。”
風靈兒詫異地瞄了他一眼,沒有出聲,只是感興趣地眨著大海般的藍眼睛,等待他說下去。
“許大人說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將來帶著一支無敵艦隊,征服整個海洋,把大宋的天威和禮教帶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所以他便來潤建船廠造海船了。他還說要帶我們四個一起去波斯,弄一群波斯貓回來,還要分幾只給他大哥狄青。”
“波斯貓很好嗎?怎么沒聽我娘親說過。”
“我也不知道,應該很好吧,反正許大人說到波斯貓時眼睛特別亮。”
風靈兒有些疑惑地問道:“他怎么知道這些的?他又沒去過波斯。”
“我怎么知道,許大人知道東西多著呢,前些日子他在養傷,每天都在和我們聊天,說的許多東西都是我們沒聽過的。副島主你也常說想帶著大船隊出海,去波斯;我覺得你說這個的時候特別象許大人,都是眼睛發亮的樣子,所以我說你和許大人是一類人。”
風靈兒把皮鞭一甩,爽快地說道:“好,就沖著這個,不枉本島主救他一回,但愿他能快點造出大船來,否則本島主想去一回波斯還真難呢!”
傍晚時分,兩條船劃過潤州城外的江面,卻并沒有直接靠岸,而是放下了一條小船。
小船之上,王守毅既難過又興奮,顧信這個好兄弟就在這段江面遇難。今天自己終于回來了,還帶回來了胡黑子一干人,回想這次經歷,王守毅覺得就象做了一場夢似的。
等他興沖沖奔入潤州城后,卻如同被人潑了一盤冷水,許清原先養傷的宅子已經人去樓空,去衙門一打聽,許清等人全押回去京受審去了,而且已經走了多日,王守毅一算行程,就算以最慢的速度,許清等人也應早到東京了。
所謂寄望越大,失望越大,這一消息讓王守毅茫然不知所措。他在潤州衙門前團團轉了幾圈,然后匆匆地往來路趕回去,他決定連夜帶人趕回東京,即使趕不上許清等人的堂審,但只要把這些人弄回去,就有可能還許清清白。
“請問,您是王守毅王大人嗎?”
王守毅剛趕到潤州北門,準備出城會合風靈兒等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卻匆忙地從一輛馬車上下來,有些遲疑地對王守毅問道。
王守毅愕然地答道:“我就是,你是誰?”
“太好了,真是王大人,許大人曾發下您的畫像,讓我們尋找過您,哦,小人是揚潤玉器行潤州分號的掌柜吳大海。”
“啊,我知道了,你們東家吳靜邦是龍門船廠股東之一,快給我說說許大人他們現在情況怎么樣了?”王守毅是個急性子,用力拉著吳大海走到路邊,便急著問道。
吳大海嘆息道:“我們查到叛亂極有可以是漕幫煽動,但卻找不到一絲證據,漕幫參加叛亂的幫眾據說都出海了,許大人與各位船廠股東都被押回京受審了,這次怕是罪責難逃。唉!”
“快快快!漕幫胡黑子等,參與叛亂的幫眾已經被我弄回來了,就在江面船上,你們快派人先行通知東京,我這就帶著這些人證進京。”
“真……真的?”吳大海激動得反抓住王守毅的衣領。
“別真的假的了,快派快馬進京通知去,潤州死了這么多人,說不定你們東家會被砍頭抄家!”王守毅說完推開他就走。
吳大海聽王守毅這么一說,再被他推一把,臉色一片煞白。
直到王守毅走出十來步,他才突然反應過來,追上去拉住王守毅說道:“等等,王大人,小人還有話說,我等一介濺商就算派人進京通知,見不到證人之前,朝廷也未必會取信。如今淮南東路提刑司正在調查漕幫不法事,因為我們前些天一直在查漕幫,昨天副使領司事林憶德林大人還找過我們,我們何不將胡黑子等人交給提刑司,然后讓提刑司發急報進京通知朝廷?”
王守毅愕然地問道:“淮南東路提刑司在查漕幫?你不明白,潤州叛亂涉及到某位朝廷官員,淮南東路提刑司未必靠得住!”
“不不不!王大人你聽我說,淮南東路提刑使是于子曾于大人,于大人剛直不阿,不畏強權,這是滿朝皆知之事,人交給于大人不會有問題的。”
“于子曾?嗯,不錯,此人確有剛直之名。既然你認識淮南東路提刑司的人,那就和我一起去吧!”王守毅不等吳大海回答,拉著他便往江邊去,一回到船上,王守毅就吩咐兩船直放揚州。
王守毅與吳大海來到揚州提刑司時已經入夜,兩人不及多等,王守毅遞上自己的班值腰牌救見于子曾,于子曾是提刑司主官,就住在提刑司后衙。不一會,通報的門房就出來把兩人領進了后衙。
后衙正堂上坐著一個年近六旬的老者,臉頰清瘦,兩眼卻炯炯有神,王守毅兩人趕緊上去見禮。
于子曾擺擺手讓他們免禮后說道:“王守毅,你既是班值侍衛,不在京城何以出現在揚州?乘夜找本官有何事?”
“于大人,卑職原是陛下派來江南保護許清許大人的。今夜我等二人前來,是有極其重要之事報與于大人,事關前些日子潤州民亂真相,事情緊急,還請于大人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