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夫人來,本來沒有打算見到蕭護,也沒有打算蕭夫人會見自己,她只是本能不安心的在沐元把信放在唐夫人的禮物中后,例行的來看看動靜。
蕭護在書房里對著信沉思。
九月十九日,京外相見。
南安王怕蕭護不相信,把大成長公主的原信親筆奉上。
這里面有幾處還不明了。
相見的時間有了,相見的地點卻沒有。相見的地點,必然有另外有專人送信過去,另在文昌王到京里以前,肯定有一個人會出京和他相見。
長公主是不會出京的,程業(yè)康也不一定。出京與文昌王見面的地方,也許在百里、兩百里以外,文昌王又帶兵到達,就算是化整為零動靜也不小。去見面的這個人必須隱密,至少不能讓鎮(zhèn)守京都的蕭大帥發(fā)現(xiàn)他去了。
那只能是一個蕭護不放在眼里的人。
窗戶外菊香幽幽的飄起來,大帥蕭護唇邊浮起一絲嘲笑。長公主的親信,或者說是長公主信得過的人,未必就是常去見她請安的人,有幾個來源。
比如,她的門客,最近經(jīng)常見的夫人們;幾個忠心與長公主的官員,還有得力的家奴死士……
蕭護想到自己黑著臉頻催錢糧,催來這京中一片繁華安樂猶如舊景,催來宮中錦繡衣食恢復,催來大成長公主供給充足。結果呢,背后一片罵聲。
官員們后面罵,他們貪污不成;酸文人后面罵,罵蕭大帥飛揚跋扈,十六公主青春年少,被逼給一個死人守靈;大成長公主背后罵,要私約文昌王帶兵進京,看這樣子,是要一舉拿下自己!
大帥冷笑,她也不照照鏡子,掂掂她自己幾斤幾兩重量!
大帥現(xiàn)在知道了,自然要想對策。手指輕點在長公主娟秀的筆跡上,一一排除著可能會見文昌王的人。
門客們雖然多,真正信得過能用的不過那幾個。就象文武百官人也不少,真正到兵臨城下時,死戰(zhàn)的不過只有幾個,死諫碰階的也不會多出來人。
這些門客們,有幾個是蕭護知道忠心耿耿的,還有可能……大帥不知道的。蕭大帥提筆迅速寫出來十幾個名字,先列在紙上推到一旁。
再來,就是長公主最近頻頻親近的夫人們。按說以前先帝在的時候,大成長公主也沒有這么喜歡夫人們。
以前先帝心中只有江寧郡王妃,夫人們在宮中只能是各郡王探子或是尋錢財之流,長公主寡居多年,對于著裝艷麗的夫人們公開鄙視過。這也有對江寧郡王妃不滿的原因存在,郡王妃也是美貌的人,只著裝上不出格罷了。
長公主忽然重視夫人們,蕭護是早知道原因的。這在蕭護和長公主沒有生分以前,長公主就籠絡了幾個喪夫又還風流的夫人們,示意她們和相中的京都護衛(wèi)們親近,也有拉攏京都護衛(wèi)的心思。
京都護衛(wèi)們在變賣宮中珍玩上,有一些人和大成長公主關系很僵持,長公主無奈,只能拼命抓住另一些人。
如今的京都護衛(wèi)里,除田品正、房安國等人是不變賣珍玩,也因拿人對長公主依然有意見,可另一些人,還是在長公主門下依附。
這不僅是因為如今恢復長公主供給,長公主門上有酒有肉有女人,而且還是貴夫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新帝遲早會來,到時候能立新帝的,只有那幾個人,張?zhí)L公主,寧江侯,張閣老。
不要看大帥蕭護勞苦功高,還在內(nèi)閣里。只因他以前是外臣,以前是先帝拿下世襲爵位不喜歡的人,他要不憑武力,是沒有資格立新帝的。郡王們不進京則罷,一旦進京,是不會買蕭護帳的。
不少人心中明白,只怕頭一個收拾的就是蕭護大帥!
夫人們對大成長公主的價值,以前是起到一部分籠絡京都護衛(wèi)的作用,現(xiàn)在估計是不一樣了,另有作用才對。
比如九月九日重陽節(jié)后,夫人們可以出京城登高游玩,一不小心走遠了,這都不好說。
蕭護提筆,又在紙上寫出十幾個夫人的名字。寫到唐夫人時,猶豫一下,還是寫上去。大帥對唐夫人還是那個看法,給她錢她誰都會賣。
再來家奴死士官員,蕭護也把自己知道的寫上去。見窗外新買的菊花開得好,不忍不看。拿著紙張到窗前看幾眼,再看看花,再看幾眼……
蕭北進來回話:“烏夫人來看夫人可安好,名字已記檔。”蕭護點點頭,蕭北出去。這是大帥才剛讓蕭北做的事,莫膽的多出來信,那總會有人來看動靜的。
不知道是哪一個,記一個查一個就是。
重回書案前,把十幾個名字下面重重一點,再推開長公主給文昌王的信,下面還有一封,是南安王給蕭護的信,就是烏夫人沒有傳出去的那一封。
里面言詞懇切,愿與蕭護結盟好。
大帥微微一笑,換成以前,大亂剛平的時候,有這樣的信來,大帥還會放在心上的。現(xiàn)在說這些,不過是說明郡王們離進京不遠。
蕭護也知道他們互相爭地盤,打著爭地盤的名義削弱別人的兵力。大帥把南安王的信推開,回想一下打張寶成的時候,貌似這個南安王也湊趣的和姚興獻打了兩仗。
還有韓憲王等人,都不是好東西。大帥靠在椅子上,仰起脖子把后腦勺放在紫檀荷花式圈椅背上,手指輕點椅子扶手上雕刻的初綻花苞,嘴角有了笑容。
新帝?大帥給他備著一包子好禮物。
比如攻打張寶成時,余明亮抓住的自稱強盜的姚華,是韓憲王手下的。姚華死不承認自己是姚華,余明亮把他一直解到京中關起來,還抓了幾個私下京中解救姚華的小軍官,一并關押。
大帥給新帝還備下的禮物是,舊年里足有十數(shù)年中的冤案,足夠新帝忙活的。他要是哪一件處置的不好,可以失一堆軍心和民心。
蕭大帥也得自保不是。
南安王現(xiàn)在才和蕭護修好,蕭護權且看之。他對著這封情真意切的求盟信,大帥也想回一封言詞謙恭的回應信,只是往哪里回呢?大帥輕笑自語:“不能怪本帥不回你啊。”
烏夫人沒見到蕭護,也沒有見到據(jù)說受驚嚇安胎不見人的蕭夫人慧娘。只觀察蕭家全無動靜,也沒有特別的人出入書房。
她就經(jīng)過那一刻用心打量了,當然是看不到的,打算這幾天里多加關注,看蕭帥調(diào)不調(diào)兵防。
先回長公主府上,長公主正在內(nèi)宅里大發(fā)雷霆。
面前有幾個人在。一個是兒子程業(yè)康,一個是清客錢先生,一個家奴,兩個死士在。長公主在為慧娘受襲擊而暴怒:“是誰先動的手?這會讓蕭護提防再提防!”
“母親,您交待下來是在蕭府成親夜我們動手,最好擊傷蕭夫人而讓蕭護大怒亂了分寸才好。可是,要讓蕭護大亂的人不只有我們一家。”程業(yè)康陪笑。
母親和文昌王約定的九月十九日子,在中秋過了以后很快就會到。蕭家給姑娘們打首飾定房子,成親日子就定在九月中旬,在九月十九的日子以前。
蕭護對夫人的情深,讓任何人相信只要蕭夫人有傷損,蕭大帥必然是生氣再生氣的。而且蕭夫人還有了他的頭一個孩子,蕭大帥因過于生氣而亂些分寸,也是會有的。
蕭護鐵腕提來官員殺官員安置自己相中的官員也是不得已,他若稍有疏忽,京里這些人可以把他吃了。
如果他再在大怒中,再用鐵腕行事,那正中大成長公主和寧江侯的下懷。
長公主這一陣子用夫人們籠絡不少京都護衛(wèi),早有文昌王兵臨城下,里應外合攆走蕭護,或保護文昌王安然進京的心。
可是,蕭夫人提前遇刺!
蕭護一定是生氣的。
可現(xiàn)在才過中秋,文昌王還在路上,等上十幾天,估計蕭大帥早平靜下來。只要是個人,都會有貪嗔怒喜,也會有一個平息期。
這突然而來的襲擊蕭夫人,讓大成長公主怒氣沖天!
包括程業(yè)康在內(nèi),都快不能安撫她。
地上,已碎了一個物件兒,公主還在咆哮。不顧公主優(yōu)雅儀表,也不顧這發(fā)生的事與自己人無關,只是一味的大罵:“不能成事的東西!”
也許是罵寧江侯。
程業(yè)康凝思想一想,對母親道:“也許,寧江侯也約了人進京,就在近日?”大成長公主恨恨瞪他一眼,不是氣兒子,只是惱怒還在面上,一時收不回去,恨聲道:“他敢!他,哪有皇家血脈!”
蕭護尾大不掉,還能讓張?zhí)⒋蟪砷L公主、寧江侯等人放心的,就是他沒有皇家血脈。
過去的教育,天子受天之命,在百姓心中是根深蒂固。不是隨便一個人揭桿子起義,就會受士農(nóng)工商都發(fā)自內(nèi)心的擁戴。
寧江侯可以在立新帝上發(fā)表意見,他不經(jīng)由大成長公主同意,一個人就想反駁一堆人,直接擁戴孫珉為新帝,也是糾結的。
長公主美麗的眼眸危險的瞇起來,是讓兒子的話提醒了:“你說得也對,也許,是有人有什么動靜才是。”
她慢慢的安靜下來,讓人散了,自己走出來到二門外,喚來游夫人單獨見自己,認真叮囑她:“去見京都護衛(wèi)韋將軍,他和蕭帥手下人同守京城北門,讓他同時盯著點兒其它的門,有什么動靜即可告訴我。”
又皺眉很不高興的樣子:“京城東門,有原京都護衛(wèi)袁將軍在,他是袁樸同一族,自袁相野死后和蕭家不可能好,怎么你一直拿不下來他?”
“回長公主,袁樸華將軍是不近女色的人。”游夫人恭恭敬敬地伏地而回。
“那主管西門的的田品正將軍,他還是京都總指揮使,又管著宮中一半的防務,他雖然不常在城門上,卻有不少他的人;還有主管南門的房安國將軍,也是以前先帝駕前的老人,他們都不是男人?”
長公主心中著實煩惱,田品正和房安國就為著拿幾個人和自己鬧別扭。要知道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新帝就要入京中,他們不約束自己的人交出宮中珍玩,反而怪話不少,心中還有先帝的恩情在嗎?
田品正更讓長公主生氣的是,本來長公主著實看重于田將軍,把宮中的防務交給他和蕭護同管。后來蕭護要搜查御璽,為方便顧孝慈行事,才命伍思德全權接過宮中防務,田品正相當于只掛了個名兒,他居然肯不說,還不來呈報給大成長公主。
他自己就作主了。
長公主是過了幾天才知道,把她氣得夠嗆。要知道國庫中的珍玩,可全在宮里。長公主對于寧江侯說宮破那一夜,蕭護斂財?shù)拿曤m然將信將疑,可也一直放在心中。又有新帝就要到來,不愿意讓蕭護全權管轄宮中。
可她收攏不了田品正,就一直沒有辦法全部收攏京都護衛(wèi)。只靠著門客們說服,撒些錢財,風效不大。
又收伏幾位美貌的夫人,與將軍們有些露水情意兒,也見效一般,只是比單用門客說服要好些就是。
也有一些人是吃美人計的。
游夫人伏在地上不敢回話,田將軍聽到長公主三個字就眉頭鎖成川字,房安國將軍是和田將軍一個鼻孔出氣的人,沒法子拉攏,也沒法子收買。
這兩位要是喜歡斂財,宮亂那一天,也會從宮中弄幾件子東西出來。那一夜宮中珍寶橫于地上,隨手就是一件子,都不會花什么心思,往懷里一揣就行。
蕭護斂財,是他還有許多的兵要養(yǎng)。而對先帝的失望,和以前對兵部扯皮,內(nèi)閣批下來賞賜很難的認識,先弄一些走再說。
不然犒賞人,士兵們成親,這些銀子全從哪里來?
總不能大帥這么大了,還伸手問家里要。而兵部么,肯定是不會出你們玄武軍成親的銀子的。
大成長公主悶悶地讓游夫人起來,告訴她:“不行我讓小唐兒去,多給她錢就行,只是小唐兒太愛錢,心思又活,至今不能信任。”
對于唐夫人,認識她的人都是一個看法,多給她錢,她是底褲也會拿出來賣的人。
當然唐夫人知道,會正色的說一句,至今沒有賣過身。
只是一個比方。
讓游夫人去了,大成長公主沒精打彩眺望窗外,想到這不該出現(xiàn)的暗殺驚動蕭護,自己準備的暗殺還要不要進行?
再想到文昌王就要進京,京中將會平靜,長公主又是一喜。
她眼前,出現(xiàn)一個人。俏麗容顏,含笑似嗔,又有三分憂愁在,是蕭夫人慧娘。
長公主越來越不喜歡慧娘,頭一個,就是她是封家的女兒。沒有她在,蕭護就不會為平什么冤案和長公主不和;再來,慧娘太嫉妒,房中不能容下一個人,就是通房丫頭她也不肯。長公主恨她,想給蕭護弄幾個侍候的人,拉近一下關系也不成。
這個人,還偏偏有了蕭家的骨血。長公主冷冷的用長指甲擰著帕子,還是暗殺的好,這個人去了也好。
很多事情都不會有。
長公主眸如寒冰,這般的定下來。
當晚,下了幾點秋雨,曹文弟再一次酩酊大醉踏入家門,面對的又是曹少夫人的指責。曹少夫人也曾是個俏麗的人,可過多的計較,可過多的苛責,讓她的面相有點兒兇惡。
她痛哭,指著門外大罵曹文弟:“滾,你滾!你相與了混帳女人,去她那里醉去!”曹文弟冷笑著,嘴角因喝多有些歪著,也許是撇著,手扶著案幾搖搖晃晃坐下:“你,你當我不敢……蕭護現(xiàn)在又肯照顧我,呃……就是那些將軍們啊,什么先生們的,對我還不熟悉,有些生冷罷了,也是的,那封氏,是個聰明的!”
手一指曹少夫人:“比你聰明!早就把蕭護身邊的人全買好在手心里……”
他醉相趔趄著,酒氣難聞。薰得曹少夫人直惡心,又讓他氣得要哽咽,可是耳朵還是尖的:“什么封氏!你外面又相與一個封氏?不是姓唐!”
曹少夫人一氣把唐夫人說出來。以她這樣的人,能把唐夫人在心里放上兩天才說出來,也算是氣狠了才在心里咽得住。
曹文弟喝得足夠多,沒有想起來妻子怎么知道唐夫人的,反而嗤地一聲:“我相與?你小心蕭家打你!如今蕭護房中的正妻,你知道是誰?”
“我管她是誰?”曹少夫人為曹文弟的話惱怒:“我管她是誰?蕭家又憑什么來打我?蕭家打了我,你面上有光彩?”
轉(zhuǎn)而一眼,不對,蕭護的妻子不是姓伍。曹少夫人瞅著丈夫醉紅的臉生氣,厲聲道:“她是誰?封氏又是誰?”
“就是蕭護娶的,是他原本的妻子封氏。”曹文弟見妻子惱怒,心頭忽起一通快意,嘻嘻身子一歪,到了椅子扶手上撐著,道:“你不知道吧?你怎么會知道?我不告訴你,你還繼續(xù)得罪著她呢,看看,你得謝謝我才是,我呀,我打聽到這個消息,可是出了一百兩銀子!”
曹文弟的疑心,就是蕭老夫人那天訓斥時,后來對慧娘說的話:“我的兒,十幾年里都想你。”因蕭老夫人在,及時阻止曹公子繼續(xù)墜落下去,蕭護也修正心思,讓曹文弟當個文案先生。起初,當然沒有人對曹公子客氣。
別說大帥和夫人生分,是由曹公子而起的,就是一般初到的人,也是要受冷遇的。曹文弟是自知這些人都不待見自己的人,小心翼翼,居然也能相安下來。
熟悉兩天后,曹文弟相中孟軒生是個老實面相,請孟軒生出去喝酒,想套他的話。孟軒生自然不肯去,小表妹到來,小孟先生天天想著找機會和小表妹親近,中午吃飯的空當兒閑,小表妹時常來見大帥,議論孟先生看上一眼。
曹公子請不出去他,就花上一百兩銀子,買了一個消息。孟軒生把銀子給馬明武看,對他擠眼睛笑:“大帥都容下他,我想就告訴他吧,免得他以后再在夫人的事情上碰釘子,不是不好?這銀子,我買秋梨海棠果子大燒缸給你們吃。”
馬明武笑:“你如今也學壞了。”
曹少夫人聽到,自然是驚奇的得不能自持,舌頭都打了結:“封氏?那個封氏?”蕭護是江南最有權勢的家中出身,又生得十分之錯,他的親事,曹少夫人也曾聽說過,成親那一年封家出了事,多少人拍手稱快,紛紛去見蕭老夫人,要把女兒許給蕭護。
都說封家沒緣分,曹少夫人也跟在里面說了幾句,她還記得。
曹文弟繼續(xù)嘻嘻:“知道了吧?明兒好好謝我,少了銀子我不依。你呀,勸你少得罪她吧。人家是正苗兒的親事,正根兒的婚聘……”
跌跌撞撞的去睡了。
留下曹少夫人房中獨思,心里那個氣!
本來還可以取笑幾句角門里進來的人,不想?yún)s是蕭家三媒六證,十幾年前就許親事的人!由封慧娘身上,曹少夫人想到自己的命薄。想到自己的命薄,就不愿意一直薄下去。她咬牙在秋雨中對著夜色恨,我不好,你們都不要好。
要想自己好,就得把曹文弟從蕭護身邊弄走。一個蕭大帥已經(jīng)不好惹,又有一個蕭老夫人,更是把曹文弟也能管住。
曹少夫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這是哪門子的婆婆!
關你甚事!
秋雨,綿綿一直到第二天。游夫人馬車在蕭府門外停下,她晚了兩天來探望蕭夫人。前兩天,一直周旋在京都護衛(wèi)的幾個將軍中間不能來,但也不敢怠慢蕭夫人,當天就讓人送東西來問候過,說明自己有事,停一停就親身而來。
她走進蕭府大門,自有門房上人帶路。必要問的一句:“大帥可有空閑兒容我拜見?”帶路的人和以前一樣回絕:“大帥只怕沒功夫。”
游夫人要再有事,就會說出來自己來意,此時就是看蕭夫人走個過場,游夫人也就一笑,往內(nèi)宅里走。
內(nèi)宅二門上,一個小丫頭跑來帶著游夫人進去。沒有幾步,見疏楊落葉,池塘泛青。石徑上,菊花瓣兒,綠黃葉子落得到處都是,有幾分疏冷橫斜之美。
雨絲兒和著斜風,不住的往青油紙傘下飄來。
游夫人才說一句:“這園子不收拾也有煙雨景。”就見煙雨景中,對面小亭子上一個人倚欄看水,是背對著。
這背影,寬肩乍背,青衣裹出好身材來。后面腰帶上一枚紅玉微放光澤,在清亮細雨中見到,眸子似乎更明。
這身材兒?
這個頭兒?
這衣飾中的人兒?
游夫人的心怦怦跳著,不用猶豫的就認出來,是大帥!
還再追究一下這身材兒?這個頭兒?這衣飾中的人兒?只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不敢相信自己能偶遇蕭帥……
帶路的小丫頭滿庭疑惑的看著游夫人,她不由自主的,身不由已的,面上眸子全亮了,帶著動人的嫣然笑,明明不是恍如做夢的神態(tài),也如夢中般,無聲笑著對大帥方向走過去。
滿庭也沒有驚動她,只是撇一撇小嘴兒,自己打著油紙傘悄悄走開,由著游夫人自己過去。
蕭護在扶攔看水中游魚。
他很想要個兒子,也是諸事不算太順,想著慧娘能一舉得男,母親那里會有交待。當時慧娘一舉不得男,母親也未必就如當初般逼迫。但如能一舉得男,將是蕭家的大喜事兒。
幾位叔伯輩的老將軍都惦記著慧娘怎么還動喜信兒,何況是自己父帥,必定是盼著的。
為求兒子,蕭府稍有些夸張。
清秀的小下人,小鬼都梳總角扮成小哥兒狀;小丫頭六么活潑愛動,也扮上男裝,梳總角,天天就在慧娘眼皮子下面轉(zhuǎn)悠,給她分分刻刻想著生男孩兒。
家里水中的魚,也大多換成金色和紅色的。黑色和青色白色的,藏在水草中不出來的就罷了,但凡能看到的,就撈上來,另外分出一片水來,在大門外二門內(nèi),全放那里讓慧娘看不見。
也有不少煮來吃了。
秋雨在人視線中,洗涮般的洗亮人的眼睛。水中的金紅二色鯉魚,在碧水中,在映上滿眼綠色的青色雨水中,就更鮮活得年畫兒上般喜慶。
蕭護正看著,聽身后腳步聲輕響。大帥唇邊才起一絲淺淺的笑容,就聽游夫人恭敬地道:“妾身游氏見過大帥!”
大帥愕然般的回身,回身來,先含笑,眼睛是一閃般的亮了,這一亮,讓游夫人這等情場中人捕捉到,心中就一喜。
才一喜,見大帥仿佛知道自己失態(tài),又抿抿唇斂去眸中亮色,掩飾的肅然一下,不再像以前那般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冷淡,也不是熱情,就是平靜地道:“起來,”再對水中看一眼,又忍不住的道:“我可巧兒在看游魚,你就來了。”
游夫人心頭亂撞,不是一只小兔子在撞,而是千頭萬頭莽撞有力吃過江湖大力丸的兔子在發(fā)情似的狂撞。
大帥,歡喜見到自己?
他先是眸子一亮,又明顯的肅然。這是一個人知道自己有過不應該的形態(tài)后,再收斂不想讓人看出來的明顯肅然。
這說明,大帥心中有了不應該有的心思,才會見到自己一喜。
雖然含蓄,可對于大帥這等不近女色的冷淡人來說,已經(jīng)是難得的情意。
后面又有忍不下的一句話:“我正在看游魚,你就來了。”游夫人,就是姓游。這看游魚的話,暗示和思念的意思很是明了。
游夫人眸子里“轟!”爆起無數(shù)爛桃花。這一刻,她看亭子是粉紅的,看雨水是粉紅的,看大帥本人,也是粉紅的。
粉紅的英俊,粉紅的氣勢,粉紅的肅然,粉紅的情意。
游夫人正要說上幾句相約的話,有腳步聲“吧喏吧喏”地雨水中甩起來,剛才那個帶自己進來的小丫頭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大帥,外面請您出去,說是什么要打獵的事兒?”
“大帥要去打獵?”游夫人剛才想說什么已經(jīng)不知道,趕快抓住小丫頭話尾巴,跟出來這一句。
蕭護若有若無的笑了一下,這笑容雖淺,游夫人已陶醉得不能自己。要是能和眼前的人兒有情意,無邊的權勢,無邊的英俊,無邊的……
轟!
又一堆爛桃花開放在游夫人心中的春天里。
蕭護心中憎惡,你就這么看著本帥!但面上不帶出來,道:“秋狩是京里以前就有的,我不在京中,一直羨慕,沒有去過。今年,我自己玩一回去。”邊說邊抬腳走出亭子。
滿庭趕快送上紙傘,可雨絲還是瞬間打濕大帥耳邊發(fā)絲,他頭發(fā)束得一絲不亂,可這一絲不亂中沾上雨水,微微的濕潤著,襯出他的面龐更白凈,人也斯文味兒足些,將軍殺氣下去好些。
大帥本來不是太白凈的人,關城外風吹日曬,不會白凈到哪里去。只這雨絲兒輕襯著,竟然是江南白凈公子哥兒意味十足。
轟!
爛桃花不用說,又開在心中春天里。
游夫人對著蕭護背影急急追問:“大帥,去哪里秋狩?”蕭護回眸,這一回眸,黑亮有神的眼眸里竟然似有一絲笑,就是沒有,游夫人也看成回眸一笑,真是……大帥回眸,也百媚生。
蕭護道:“以前去哪里,現(xiàn)在還去哪里。”
只手打著青油紙傘,老青色下,是在青色雨水中雪白近似于透明的手。要說大帥的手,比他的臉保養(yǎng)得要好。時常打磨指甲,時常修一修手心中老繭。
這雪白透明的手,襯著頭上老青紙傘,身上青色錦衣,腰間紅玉帶,腳下黑絲履。人如籬下黃花,有綣綣風流味兒。
游夫人就呆癡癡的看到大帥身影不見,才歡歡喜喜地讓滿庭帶路,去往蕭夫人房中。
慧娘是一時的心情,有時候見她們,有時候就不見。今天正和姐妹們說笑,就隨便一見,說了幾句話,游夫人告辭,有心往大帥書房再看一面,又想到大帥本人是個冷淡的,這一點上,多少夫人們都這樣說。
夫人有孕,大帥耐不得也不一定。他以前何等冷淡,今天這絲兒情意,也是大不容易。把他見多了,惹得他煩,倒不好。
情場上打滾的人,是知道對方初動情意時,是不能過于眷戀的。要讓他眷戀自己,才是正道。這就要有新鮮感才行。
游夫人就回家去,這一晚上,對著窗外水中避雨的鴛鴦癡癡的看,再把大帥西山打獵的日子一遍一遍的在心中數(shù)著。
不過兩天后,還有秋雨,蕭護出京往西山而去,隨行的有七、八位將軍們,又請了不少官員,頗有攝政王架勢。
慧娘安胎,自然是不跟去的。
西山一帶,山脈騰蛟,隱隱護衛(wèi)著京都。這里,駐有大營,又有蕭護軍營一處。大帥沒有稱帝的心,也就不亂原本西山大營的建制,只把自己軍營設在這里,以為牽制。
秋雨打得馬蹄亂,微花黃莖左伏右倒,把馬蹄和雨水染上汁液。
行出十里路,幽暗雨水中除道兒上碧綠行道樹,間中紅黃果子外,又多出來一道色彩。一輛馬車,帶幾個彎弓挎刀的家人,車里一抹子素手卷簾,美人嬌聲道:“大帥來晚了,讓我好等。”
卻是另一位黃夫人。
大家一起笑,蕭護也有了微微的笑,這算是很難得的。
要不是怕雨水濕了頭發(fā),黃夫人險些要騎馬跟著。因不能,就癡癡的想著。她是前天去看的蕭夫人,不想夫人沒見到,卻偶遇大帥行過,說了幾句話,又由小廝回話,知道大帥西山打獵。
又行幾里,山路微彎,層巒疊翠現(xiàn)出。道兒邊上,又是一輛馬車帶幾個行人出現(xiàn),卻是杜夫人。
大家又笑,大帥微笑,并不反對她同行。杜夫人也跟上,癡癡的在車里想,昨天上午看蕭夫人,不想偶遇大帥,因此知道大帥西山打獵。
西山紅葉下,游夫人著一件蜜合色騎裝,披著帶風帽的丁香色避雨大披風,不住的往山下看。見到大帥一行人過來時,卻還有幾輛馬車夾在中間。
活似大帥家的女眷。
游夫人先時一驚,以為是蕭夫人也到了。才在心中暗暗地罵醋壇子也跟來了,再一看氣歪了鼻子,竟然是那幾位的馬車,全是認識的人。
別人看到游夫人活似一株子小紅葉似的候著,也在心中罵她。
西山打掃出來幾間房子,這一次不敢住行宮,大家休息一下,雨中出去打獵。蕭護懶得動的樣子,只騎在馬上悠悠跟著。
偶然發(fā)一箭,必然是中的。
夫人就喝彩。
人漸漸拉開距離,大帥的小廝們也走開十幾步遠,大帥披著野鴨子毛的油衣,是獨自一個人。游夫人先打馬過去,嬌滴滴先夸大帥好箭法,再笑指紅葉:“竟然比紅豆還中看,”
蕭護微笑,客氣,但有距離。眸子微一轉(zhuǎn),就有蕭北回來,笑道:“說有野豬,奴才喜歡那肉有嚼頭兒。”
蕭北就此不走,游夫人只能離開。
遠遠的目光不離蕭護左右,見自己離去后,蕭北就離開,游夫人不方便弄得十分之明顯,小廝走她就去,小廝在她就走,就慢慢的催馬,往蕭護身邊兒湊。
見大帥眸明鼻挺,不管是一個側(cè)面,還是背著身子,都是好看的。
見紅衣一閃,黃夫人拍馬過去,在馬上嬌弱似不勝秋雨力,夫人們?nèi)谛睦锪R她:“裝相。”
黃夫人沒說幾句,蕭西拎著一只野雞給大帥看,黃夫人退下。
如此這般,好似走馬燈轉(zhuǎn)動。
杜夫人去的時候,卻呆住了。
“哈哈,”大帥甚至有一個朗朗的笑聲。這笑聲穿過秋雨,行過讓雨水打得更碧綠的葉子,扎在夫人們心上。
由不得她們裝不經(jīng)意地打馬過去,聽聽這蹄子和大帥說什么,大帥那么喜歡。
杜夫人的嗓音,帶著軟軟的糯米酥,又甜又膩,經(jīng)秋雨一過,竟然悅耳動聽。蕭大帥在對她笑,雖然笑是還是有距離,可大帥是輕易對人笑的嗎?
杜夫人魂飛天外般的喜歡著,話就不經(jīng)大腦的出來:“呀,那劉大人呀,真的是個笨蛋呢。大帥您想,爭鋪子的官司只要錢,人家難道不罵他?他呀,收了上千兩銀子呢……”
至少游夫人是恍然大悟。
她太過于陶醉,把大帥身影夢了一夜。見到大帥,又有夫人們環(huán)伺著,就一心只想說情意。就忘了一件事,和這樣的男人們說什么情呀愛的,人家還沒有明顯表示喜歡呢,自然談的只能是別的。
鎮(zhèn)守京中的大帥愛聽的,只能是他不知道,又與他有關的事。
那只能是官場上的事了。
“還有禮部里那個陶呆子,不想他喜歡原侍郎楊大人的女兒,喜歡吧,還不是好喜歡的。楊家的女兒去庵里以前,求爹爹告奶奶的要嫁人,沒有人肯要她。這楊大人離了京,楊家的女兒落發(fā)為尼,陶呆子去了,”杜夫人撇嘴:“我還以為他真的呆呢,不想他竟然是打人家的主意,追到尼庵里調(diào)戲,寧江侯府的家人可巧兒在,才把他攔下來……。”
蕭護莞爾,寧江侯照顧楊家的女兒,這不是一件新聞了。
他本來是個不怎么對夫人們笑的人,或者說在官場上也不怎么笑。今天輕笑出聲,就是好的。大笑,又如云雁在長空,讓人只是流連。這一莞爾的微笑,竟然笑得如玉生輝,夫人們都眼前一亮,又心頭暗醋。
這個小賤人,只是哄大帥喜歡,全然不管楊家和寧江侯的臉面。
看大帥很喜歡的樣子,夫人們搜枯腸的打迭著話,誰人肚子里沒有幾個新鮮新聞聽呢?甚至黃夫人都準備了一件秘聞,這件事情只有少數(shù)的幾個人知道。大帥聽到嘛,定然是會高看黃夫人一眼的,認為她消息靈通的。
這一天蕭護聽到了很多的話,包括九殿下和文妃蠢蠢欲動,幾次去平江侯府,想讓梁源吉這御史彈劾,讓九殿下能有皇位之份;還有大成長公主私下里只是買玉等等。
只有蕭大帥要的話,他沒有聽到。
他并不急。
也沒有太多的笑容奉陪。
聽一個人說一說,有用呢,就給她一個笑容,再多的,加一個笑聲,使個眼色出去,就有小廝們回來一個,讓那夫人不得不走開。
大帥輕閑一會兒,再聽另一個人閑話。
這一晚,如夫人們所愿的歇在西山。但讓人遺憾的是,大帥等男人,卻不和夫人們一處飲酒用晚飯。
夜晚雨更纏綿,夫人們有失望早睡的,有還在雨中候著的,或是看雨水的。
游夫人從外面回來。
西山大營里有位馬將軍,是游夫人的相好,也是長公主借她傳遞錢財過的一個人。回來,自然是晚的。
想著剛才的相會,心里更迷戀大帥的風采。
住的是西山一處私宅,兵亂中主人死去,這宅子歸公,蕭護下榻在這里。女眷們,自然是住在里面。游夫人悄悄兒的走進去,又愣在那里。
宅子里一般有亭子,方便觀山勢,就高。
秋雨秋風,拂動高亭上發(fā)絲衣角,如臨天下般的讓人仰望。
蕭帥在暗夜中,人影兒幽幽,好似舉杯在獨飲。
人有秋風中,都有寂寥之感。何況又有秋雨,只見蕭帥仰面灌酒,好似一個失意的人。游夫人,就管不住自己腳步的去了。
去到以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蕭帥哪里是失意,他還是眸子明亮,甚至面有悠然,頗有自得。又自斟自飲,面上微紅,在暗夜中熠熠般動有心人心弦。
他似醉了,就大大方方的一推,對面竟然還有酒碗,一疊子干凈的。蕭護含笑,似雨夜中出現(xiàn)明星:“你自取,自倒來,這酒不錯。”
這一刻,游夫人不知道自己燒的是什么高香。看左右,無人在,院中寂靜,只有雨水嘩啦啦,可能都睡了。
看蕭帥,如雨夜中的亮景。只看他的笑,天和地全亮了。不僅天地亮,就是紅葉也艷如白天,像一枚枚紅色燈籠,點亮天地間。
游夫人就坐下,自己倒酒自己喝:“好酒。”
“你去了哪里?”蕭護問得隨隨便便,正因為這隨便,好似兩個人很親昵。
游夫人就嬌笑:“不告訴您。”
蕭護掂起酒碗,面上看不出什么:“哦?你有這里有認識的人。”尋尋常常的一句話,游夫人騰地紅了臉,掩飾道:“并沒有,我,唉……身不由已呢。”
“都是身不由已,”蕭護接上話:“我在京里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可我妻子還遭人暗殺。”他似有黯然,不過這黯然不減他在雨水中照亮的天地色,只打濕了游夫人的心。
游夫人又是一碗酒下去,見大帥似乎還在黯然神傷,為著妻子讓人暗殺傷心,就脫口而出:“大帥,你要小心成親那天!”
話說出口,才一驚,見蕭護喃喃:“有什么好擔心的,不過就是京里幾個女眷們,先開始不答應親事,現(xiàn)在又動心思,讓幾家大人來見我,他們還敢成親那天來鬧事?”
游夫人放下心,又一想話也說了,索性做個人情吧。今晚只有自己和大帥獨坐,大帥思念妻子,正是好機會。
有些男人的出軌,不見得不愛自己妻子。是獨身在外,因思念難免孤單,讓人鉆了空子。
此中老手的游夫人,自然是懂的。
她笑盈盈地勸:“大帥,夫人在街上都有人敢暗殺,別的時候,你也要當心才是。比如成親那天,肯定來的人多,肯定人雜,混什么人進去,那多不好?”
蕭護認真的想一想:“嗯,你說得有理!”親手給她倒了一碗酒,游夫人就干了。大帥又倒酒,游夫人也干了。游夫人奪過酒瓶子,給蕭護倒上,自己滿上,先捧著碗,眼神兒有點不對了。酒桌子上練出來的,腦子里再發(fā)暈,口齒還能清楚:“大帥,我先干!”
又是一碗下去。
蕭護暗暗好笑,賤人,這酒是多年陳的酒幾種兌出來的,尋常大漢都不敢這么著干,算算,你干了幾碗?
大帥漫不經(jīng)心,西山之行,沒魚蝦也好,打不到野豬有野雞也行。
對面那人是野豬還是野雞,得看她說什么出來了。
聰明的混跡于名利場上的女人,都是愛炫耀的。清醒時她能控制自己,可醉了呢,對面又是自己一直想勾搭的蕭大帥,而蕭大帥又只聽愛聽的……游夫人開始了。
先從官員們評起,對蕭護認真建議:“打發(fā)京官兒們出京也罷,外面不是空缺很多……”
蕭護只一句話,就把話引到正題上:“郡王們,不一定答應吧?”
“除了文昌王,別的人說話全沒有用。”游夫人也一句話,就把自己給賣了,暴露自己是知道大成長公主鐘意文昌王。
對面要是頭老虎,張著白牙,游夫人都未必說。
蕭護要安排別人套她的話,游夫人也不會說。
而對面是英俊的蕭大帥時,而大帥今天又比平時親切,游夫人認為有望,心中小火苗兒悠悠地點著,她要告訴蕭帥自己關心他自己為他著想,就說得還能隱蔽,卻早就沒有分寸。
“文昌王?唉,好是好的,只是幾時才肯進京呢?”蕭護嘆氣也是淡淡的,跟沒嘆一樣。
可也打動游夫人。
長公主一直認為蕭帥不愿意離京,一直由諸多郡王們信中認定蕭帥走,才能新帝立。而今天游夫人喜歡得恨不能蹦蹦跳跳,她可以和蕭護探討這個話題,然后去對長公主的話,這是大功一件。
長公主能和蕭護坐下來,問:“郡王們?nèi)M阕撸J為你走了他們才放心?”蕭護問:“我盼著他們來呢。”
肯定是出不來這種對話。
只能從蕭護的舉動中看出來他是尾大不掉了,不過篡位還不是。
而今天,蕭帥要對游夫人說心里話,游夫人更暈了頭。
一層是喜歡他,而這個人平時太難得,今天得到一個笑,也是如獲至寶。再一層,蕭大帥居然肯說他的心事,他盼著文昌王進京?
游夫人道:“大帥,就要到了。”
蕭護端起自己酒碗,用眼神兒示意一下游夫人,兩個人干!又一碗下去,就是問游夫人她祖宗姓什么,她也會說出來。
酒話雜而無章:“……葛將軍……鄒將軍……長公主氣呢,說貪財,說先帝恩典給京都護衛(wèi)們不少,怎么就這么貪心……九月出城游玩,我興許有事情……不在京里?”游夫人還是手捧著腮,顰眉想上一想,才道:“不知道。”
她已經(jīng)算是醉后還能把一些的人,只是遇到自己一直想要人,又有想了解他心思在長公主面前立功的心思,就中了招。
蕭護靜靜看著游夫人醉倒,招招手,兩個小廝扶起游夫人,送她回去。
雨小了不少,風卻更大。
大帥立于亭上,讓風吹干凈自己,多少染著些脂粉味兒吧,不是一定要肌膚相接才有暈染。他淡淡在雨中有一個笑容,說了兩個字:“笨蛋!”
不知道是說大成長公主呢,還是說游夫人。
慧娘在房中醒來,對著夫君空枕嘟起嘴兒,要幾天才回來?她撫著小腹低低地道:“為了你呀,母親只能呆在家里。你父親不會一個人把好吃的全吃光吧?”想想也不會,不過慧娘還是嬌嗔。
小螺兒在外面聽到動靜,披衣過來悄聲問:“要什么嗎?”
慧娘微笑:“不要什么。”
小螺兒自睡去了,慧娘半夢半醒,竟然沒怎么睡好。直到天亮,和家中長輩們用早飯坐了一會兒,陳家舅母和丁婆婆到來,帶著姑娘們帶著十一公主,混得慧娘沒法子想蕭護。
下午,蕭護一行人進城。
夫人們都遺憾,竟然只呆一天。不過這一行大帥冰凍臉有所改變,有人約他城外集市上逛,大帥也說好。
算給夫人們一個盼頭,或是一個安撫。
游夫人聽說還能出去相見,心中的不安就下去一些。她今早醒來,問丫頭,說是小廝們送自己回來,衣著是整齊的。她大驚失色,細細回想,竟然不記得說了什么。
那酒也太厲害,游夫人一直在車里醉軟到現(xiàn)在沒醒過來。
出了西山,蕭護就說有急事先行一步,把打的獵物分給夫人們一些,先行快馬而回。想當年壽昌郡主就沒有擋得住大帥的一笑,癡迷的戀上蕭護,這些自以為是情場高手的夫人們,其實純真起來,更燒得快。
蕭護一走,游夫人就捧著頭想自己說了什么。她難免有感覺,心里不舒服。后來舒服了,不僅是還能再見大帥,而是她總算想到一點,那就是自己是單獨見的大帥,有話說得不對,也沒有中間人知道。
沒有中間人知道,如果自己多說了什么,游夫人打算推說大帥自己查出來的。他本來就很能干,查出來蛛絲馬跡也正常。
正因為沒有中間人,游夫人也能放心慢慢自安。
她去見大成長公主,自己醉酒的事兒只字不提,只把馬將軍的話回了:“將軍說請公主放心,文昌王到來那一天,他不敢違命。”長公主問蕭護,游夫人還如同以前一樣撇嘴兒:“他呀,還是塊寒冰。”
長公主只是笑:“他妻子有了,遲早他不冰的。”
不找夫人,就要去青樓上才對。要么,就是收丫頭。
至于蕭護在軍營里的時候,幾年不見女人,長公主倒是自動忽略不計那種。
蕭護到家里,見過長輩就去看慧娘。慧娘自然撒嬌撒癡,又問蕭護打的什么獵物,當下和姐妹們就要烤幾塊吃。
丫頭們?nèi)砘鹋梃F絲蒙等物,小表妹吃了不少,慧娘也吃了不少。
本來這事就可以過去,不想過兩天,姚興獻夫人羅氏來看慧娘,悄聲問她:“大帥去西山,帶了幾個女人去?”
羅氏擔心的是姚興獻。
慧娘大吃一驚,蕭護頭天去第二天回,她還沒往女人上面想。就問羅氏是怎么一回事。羅氏道:“她們得了獵物,炫耀得不行,說是大帥分給她們的。怎么,夫人不知道這事?”羅氏也是個醋壇子,醋得酸度和慧娘有得一拼,不過姚將軍沒有大帥名氣大,羅氏這醋壇子也就弱于慧娘許多。
羅氏走后,慧娘難過半天。要沒有婆婆在,險些去往書房里和蕭護問個明白。她在房里坐不住,就在廊下左一圈兒右一圈兒的走著。見唐夫人來送錢,唐夫人收錢,每天都來送。慧娘不要,她也來跑一圈兒。
唐夫人青年喪夫還沒有孩子,對慧娘有孕不掩飾羨慕。慧娘這種萬年托生的醋壇子,本來是不想和唐夫人多說,忽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反正也是出了名的醋人,不怕再酸一層。就問唐夫人:“大帥去西山,去了哪幾個夫人?”
女人吃醋,就是這樣。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哪幾個人的名姓也要問一問。
唐夫人是女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忙道:“我為夫人打聽一下。”出府來,唐夫人有了笑容,這算是和蕭夫人近了一層。
蕭夫人,還高興不起來。晚飯大家一起用,那面上明顯黯然。蕭老夫人以為她累了,道:“吃了早睡。”
蕭護不在這里,飯后蕭老夫人讓人喊他來:“慧娘有了,你少煩她。這幾個月里,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
蕭護說知道,辭別母親先回書房,見慧娘打發(fā)小丫頭六么送傘來。傘明明書房里,還讓送,分明是想自己早回去。大帥就抱著公文回房,也看出來慧娘氣色不佳。丟下公文讓慧娘坐在身邊問她想吃什么,又打趣是不是前天烤肉吃多了,慧娘有孕的人,心情變動大,泫然欲泣:“西山,與什么人同去?”
慧娘才不理會什么男人需要這話,大帥在軍中一呆幾年,自己養(yǎng)成十三少時,養(yǎng)得面色白里透紅,也沒見大帥亂起性。
她不信蕭護幾個月里忍不得。
反正十三自從有孕,是變著法子為自己不給蕭護安排人找理由。
蕭護愕然過,想笑,見慧娘還真的有淚水流下來。大帥拿個帕子丟給她,自己批公文。慧娘獨自哭了一會兒,想到這樣總不是辦法。不是不放心大帥的人品,而是蜂擁而來的女人們,以前在京里就聽說過幾件事例。
高位,無一例外的有人攀附。
慧娘平靜下來,主要還是婆婆在府中,她不敢怎么樣。垂著頭拿個針指坐蕭護旁邊,看他茶水少了,就喚丫頭來添。
蕭護又好氣又好笑:“你睡去吧,不會陪我。”慧娘不依,也不回他話,就坐旁邊。又丟下針指,歪下來對著玉壁看來看去。
這么著陪到起更后,不知不覺的睡著。
蕭護批完公文,送慧娘上床。見她最近養(yǎng)得豐潤,擰弄她面頰好幾下不見醒,想到母親叮囑不許煩她,就放手不提。
第二天一早,大帥醒,慧娘也跟著醒,才得已告訴她:“去了幾個人,并沒有什么,還有舅爺們在,你還不放心?”
慧娘撇嘴兒聽著,心想舅爺算什么,舅爺也不能把大帥怎么樣。
等蕭護出去,姐妹們進來,慧娘說出去走走,問小表妹:“月兒,你來不來?”小表妹先不喜歡:“哪一家親戚的丫頭就叫月兒,”又還是跟著出來。親姐姐賀珍寶悄笑:“又去哄錢了。”林三姑娘擺手:“快不要說,昨天又和蘇表弟爭呢,快別招惹她才是。”
小表妹帶著昨天的怨氣,哀哀怨怨跟出來,先對表嫂嘟嘴:“又喊我作什么,那紈绔又要去告我的狀。”
當表嫂的殷殷勤勤地握住她手,滿面笑容:“小月兒,你最近錢夠用嗎?”
小表妹眼睛一亮。
這是主動送錢的嗎?
她心里閃過的……。一堆一堆的……一片一片的……一車一車的……。
四十四章,盯梢之小表妹
小表妹雖然很想要,卻更扁起嘴。慧娘還能不知道她,忙含笑道:“比上一回還要多好不好?”小表妹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怦然心動狀,卻還只是笑。
“再加行不行?”
重金之下,砸暈表妹。
小表妹賀珍月笑靨如花:“好啊。”慧娘又擔心:“要是你表哥不讓你跟去,可怎么辦?”小表妹笑得像偷吃東西不費事一樣,鼻子一翹:“我有法子。”
拿人錢財,是為人辦事的。
慧娘大喜。
當晚,孟軒生從書房里獨自回來,想著蘇紈绔不知去了哪里,害自己一個人回房。回到自己房門外,打開門,忽然心中一凜。
這種遇到不一樣,會有異樣的感覺,孟軒生如今也有了。
他輕輕的先把眼睛對上門縫子,哇!
里面什么東西在眨動。
一只黑亮眼珠子!
門內(nèi),也有一個尖叫:“哇!”孟軒生松一口氣,又心頭一喜,推開門笑問:“月兒,你在等我?”
月光照進房內(nèi),小表妹手撫胸口坐在地上,面如土色。孟軒生忍俊不禁,想一想,伸出長袖子給她握住好起來,才遞到小表妹面前,小表妹推開,自己跳起來,還很敏捷,起來就怒了,手指到孟軒生鼻子上:“你作什么嚇我?”
“是你嚇我吧?”孟軒生笑容滿面看她,從她進京,認真看她的機會就不多。小孟先生此時月下細細地看,見未婚妻子發(fā)濃眉烏,小嘴兒紅紅的,常有嫣然,故此才常有酒渦的吧?
他眼珠子定定的,嘴角邊一抹子笑容。
小表妹怒氣沖天:“不許看我!”
孟軒生嘆氣,還是這么兇。小孟先生以前對定親是喜出望外,恩師愛女,恨不能含在口中才叫好。可出來以后,見到大帥和夫人情真意切,見到伍思德娶十一公主……孟軒生忽然嬉皮笑臉了:“你以后呀,得敬重于我。”
本以為是遇到一堆的話出來,不想小表妹笑靨如花:“好啊,我敬重你,我來問你,九九登高,表哥去哪里?”
“聽說去城外。”
“那你去不去?”小表妹直直地問。孟軒生對上她,就是個標準呆子:“我不去,我在書房里理東西,”
小表妹面色一沉,孟軒生納悶:“我不去還不好?萬一你們要買東西,家里人少,還有我在。”小表妹壞笑:“不行,你得去。還得把我也帶去!”
大帥在書房,打了一個噴嚏。自己沒好氣,哪一個掂著我!
……
沒幾天,九九重陽登高節(jié)。這一天有空閑的,人人登高游玩。一早,慧娘親自給蕭護著衣,小嘴兒里嘀咕:“這荷包這戒指,回來時只怕沒有,要么就是換個樣了。”
蕭護拿手指擰她面頰:“一堆的人去你還不放心?”
“放心,那怎么還是我能干的讓人流口水的夫君。”慧娘噘嘴。
大帥佯裝生氣,沉一沉臉色。慧娘也不再多說,只對他骨嘟嘴。蕭護捏著她的小嘴兒笑,往外牽:“走,見母親去評理,這又是什么臉色?”慧娘從他手中掙開,忽然情深,撲到他懷中,一只手撫住大帥腰身,大帥頓時柔情涌動,低聲道:“我早去早回,給你采花兒回來。”
慧娘這才低低地嗯了一聲,手在小腹上撫了一把。
和蕭老夫人同用過早飯,老夫人不去,在家里看著慧娘安胎,讓蕭護帶著將軍們好好的玩。蕭護出來,慧娘送他到廳下,面上有幾分俏皮,含笑道:“夫君慢走。”
都是人,大帥不好說什么,只拿手點點她,以示自己明白。出得二門,大帥愣住!
小表妹帶著四個丫頭,還有兩個出門的媽媽,笑鼻子笑眼睛的候著,她身上,是出門兒的行裝。
蕭護一眼就看明白,差一點兒撲哧一笑。忍住笑,難怪十三沒多羅嗦,還有這一手。大帥沉著臉負手邊走邊道:“我可不帶你去。”
“我是跟孟呆子去的呀,當然表哥也會照顧我。”小表妹嗓音如天上云雀般,大帥苦笑:“你們呀,全都做好了。”
大門外面,孟軒生倒是很喜歡,主動給小表妹打開車門,看著大帥也微微有了笑容,愿意帶上這個小小跟屁蟲。
想想房中那粘人精肚子里還有一個,以后生下來只怕又是一只……粘人精。
城門上,京都護衛(wèi)的將軍田品正一早先在四個城門上走一圈,來到南門上見房安國。
兩個人相見嘆氣:“老潘還沒有放出來?”這就是那些因變賣宮中珍玩,而讓大成長公主拿到的將軍之一。
房安國眉頭緊聳:“田將軍,你去對長公主分說分說,老潘是家里窮,這才貪東西。他才到京里沒幾年,家里人多,拖累大,以前欠的銀子沒還清。見到地上丟的有東西,撿起來一樣子也正常。”
再說當時人人都撿。
“對她說有屁用!”田品正見左右無人道:“我有件奇怪事兒,正要對你說。”房安國一聽就道:“現(xiàn)在還是多事之秋,你有事兒快說。”
田品正道:“你看長公主最近拿下的幾個人,全是和城防有關的。袁樸華,昨天她換下來以后才對我說,說袁樸華告假。我覺得奇怪,好好的守著東城門,多重要的地方,他家又在京里,不生孩子無人生病,告的是什么假?你猜怎么著,我特意去看他,他竟然裝不在家。不是我惱了闖進去揪他出來的,他還糊弄我呢。”
“你也看出來了,這京里只怕要來什么人。”房安國冷笑:“長公主最近弄幾個女人,天天和西山大營里幾個人打得火熱,還有,守北門的老韋,最近錢來得奇怪,這長公主倒不去查,只能?”
田品正暴躁道:“就是長公主給的。”他冷笑對著城外遍地如錦黃花:“你我,要小心才好,一不小心,把你和我也換下來,這京里可就城門大開,隨便來人了!”
“新帝是不是?他怎么不正大光明的來?”房安國想起來一件事,小心翼翼地問:“要告訴蕭帥嗎?”
田品正濃眉一緊,他也拿不定主意。對蕭帥,人是可以處的,以后形勢且看之;對新帝?有時候京外來幾個人,說他們打得熱鬧:“唉,這就是真命之主?”
房安國一把掩住他口,警惕地提醒:“不要胡說。”
城下,一行人馬過去,香風招展,有女眷也有官員。又一行人馬過去,官員們。忽然喧鬧聲起時,是大帥蕭護到了。
先是一行甲明槍亮的士兵,再是十幾個高頭大馬的軍官們,然后將軍們眾星捧月簇擁著大帥蕭護行過,后面還有幾輛馬車,再又是不少士兵跟隨。
經(jīng)過的地方,士兵們叉手行禮,百姓們有跪下的,有歡呼的。
房安國和田品正也在城墻上叉手行禮,待蕭護過去,兩個人微微一笑,房安國沒忍住,小聲道:“蕭帥防得也很嚴緊。”
田品正微笑,沒有接話。
重陽節(jié),城外能登高處人山人海,就有集市擺出來。山腳下,夫人們遠遠的對著蕭護身后馬車愕然,又冷笑起來。
黃夫人陰陽怪氣問杜夫人:“你看蕭夫人,有了胎不保重,她竟然來了?”杜夫人瞇著眼:“也許是蕭家的姑娘們?”
“姑娘們就這幾輛車?”烏夫人今天是特意過來看情況的。蕭夫人遇刺后,也沒有見到蕭護調(diào)動兵馬,不由得烏夫人和沐元奇怪:“他沒有收到信?”
大帥一行人近了,夫人們盯著馬車門。見后面的馬車門先打開,跳下來,幾個丫頭。丫頭們到前面馬車上躬身候著,車門打開,大帥也笑吟吟對著車里看一眼,夫人們就屏氣凝神起來。
見車里,先出來一個裙邊,黃衣鑲著雜色花卉,是上好的湘裙。裙下,微見繡鞋子邊。又伸一只手出來,雪白柔軟,就是……不太大。
丫頭們扶出小表妹來。
夫人們才松一口氣,見小表妹扶著丫頭過來,眸子盈盈有秋水之態(tài),笑瞇兮兮:“表哥,我要騎馬。”
蕭護掃一眼跟來的孟軒生,小表妹馬上小臉兒一翻:“我只要表哥陪!”小姑娘的霸道,夫人們頭一回見。
見大帥很是好脾氣,下馬來。蕭北送上一匹小馬,小表妹到馬前就回身笑,笑得花枝微顫般。大帥也笑,是笑罵她:“淘氣鬼兒,你偏跟來。”雙手扶住她腰身送到馬上去,指點她幾下:“還記得嗎?”
三姑老爺?shù)募医虈溃瑓s天不從人愿,生出一堆的淘氣兒女。這騎馬的事在家里也有過,不過不是經(jīng)常。
小表妹會騎,并不熟練。帶馬走動幾步,對蕭護嫣然:“我自己能行了。”就一直跟在蕭護身邊。
眾人散開,大家各自擺下帶來的案幾菊花酒等物。夫人們對著大帥身邊那個小身子干瞪眼,多一個人出來,還怎么對大帥說情話?
沒跟去西山,是聽杜夫人吹噓大帥對她多客氣的連夫人撇嘴兒:“早知道不跟你們來,程侯爺帶著人在西山行宮里喝酒,在這里沒彩頭兒,我應該去哪里。”
“至少大帥如今客氣得多不是嗎?”杜夫人沉下臉兒。
游夫人只是打量蕭護,見他對自己并沒有特別的情意,先是放心,自己那晚酒醉沒多說什么,要知道心底的話多說一句,也是要命的事;又是泛起酸波,今天竟然不能親近大帥?
有了西山大帥親吐心里話,她當時還沒有完全醉,還記得一兩句。游夫人對長公主夸下海口:“蕭帥的心思,我去弄明白。”長公主幽然:“要是他肯助新帝一臂之力,我還愁什么!”他們愁來愁去,現(xiàn)在愁的居然是蕭護擋道。
一個不想當皇帝的人還能擋什么道?
只能說蕭護太能干,還是那懷壁其罪的意思。
游夫人心想自己不是說情意,上去說幾句也罷。就打馬過去。馬還沒有到,小表妹眼尖瞅到,對蕭護撒嬌:“我要去跑馬。”
說得游夫人也聽到。
游夫人一滯,這不是成心?你應該看到我是要過去。
蕭護眼角也看到,他已經(jīng)把長公主府上出入的人盯住不少。今天游夫人出現(xiàn),就知道要么不是她去見文昌王,要么她還沒有動身。
大帥對她頓失興趣,覺得沒有價值,就無心多話,握住韁繩對小表妹道:“那你跟上。”一帶馬韁,表兄妹兩個人走開。
游夫人不停下來也得停下來,愣在半路上并不好看,訕訕而回。
烏夫人盯住她瞇起眼,大成長公主讓她辦什么事兒?
黃夫人見游夫人卻步,她拍手稱快。一打馬,對著那不緊不慢奔馳中的表兄妹過去,先越過小表妹,對前面的蕭護馬上行禮:“見過大帥。”
這一手兒奔馬上行禮,漂亮得小表妹嘟起嘴。再看她的馬速,小表妹更不悅,這女人敢超過我?
蕭護本來是前面快幾步,不時回身看小表妹跟上來。黃夫人才和大帥并騎,小表妹在后面叫:“表哥!”
這一嗓子真管用。
大帥馬上停下來。他急行中勒馬,有這一手兒功夫,馬在青草上滑行幾步,拖得青草上一片痕子,這就停下來。
黃夫人可就沒有這一手兒的好騎術了。
正想著和大帥總算并肩,眼角中大帥忽然沒了。她本能勒馬,那馬勒得狠,前蹄騰空,是黃夫人從來沒有過的姿勢,嚇得她在秋風中尖叫一聲,腿上軟了,夾不住馬腹,人從馬鞍上就往下溜,一下子溜到馬屁股上,馬才又平下身子,黃夫人手一松,人溜落到地上。
她感覺自己鬼門關里走一圈,坐在草地上,尖叫起來。
驟然看到有人落馬,又尖叫聲不斷:“啊!啊!啊!……”
小表妹讓她嚇得一激靈,差一點兒也丟了馬韁。蕭護手急眼快,一把抓住她,才算沒有掉下馬去。
小表妹驚魂未定地坐穩(wěn),馬上就對蕭護告狀:“她不好好騎馬,還嚇人!”
蕭護也不悅,你沒有好騎術,就不要跑太快!
黃夫人的家奴趕上來,一個人去追跑遠了的馬,一個人扶起她。耳邊,又傳來小表妹一聲正義的指責:“你們要跟著的才行!不然,險些嚇殺了我!”
黃夫人知道丟了大人,雙手掩面,淚水潸潸而下。
夫人們看到,都有趁心。讓這蹄子招搖,出丑了吧!
見蕭帥伴著那年紀小小的姑娘草地上行來,蹄下皆是黃花煞是好看。杜夫人嬌滴滴地催馬慢慢過去,笑盈盈道:“大帥,咱們還是登高去吧,這馬不是好騎的。”
蕭護就一笑不回話,眼角微斜,自己身邊這小魔星又要怎么打岔?
這活脫脫是十三的探子,外加盯梢和給自己安排的跟班兒。
這下子倒好,小表妹在,不用小廝們頻頻地過來解圍。
此時秋陽高,紅花盛。大帥一笑,燦若日頭,神采又比紅花多,杜夫人心中得意,看看我來,大帥分外相待的不同。
小表妹眼珠子一轉(zhuǎn),孟軒生見到剛才險些落馬過來看視。見小表妹笑嘻嘻:“哎,你對我說集市比江南的好是不是?”
孟軒生一愣,馬上滿面笑容:“正是,叫上你的丫頭,一起去。”單獨和小姑娘在一處,小孟先生不是眩惑,就是心怦怦跳個不停,他寧愿叫上丫頭們。
小表妹白眼兒他,誰要跟你去!再對蕭護仰起臉兒:“表哥陪我!”蕭護漫應之:“好啊,不過,我可一樣兒不買。”
孟軒生才要笑,見小表妹顰起眉頭,那神色竟然是盤算過來的樣子,才點頭一笑:“那也成。”蕭護哈哈大笑起來。
那也成?
像是以前不買不成。
以前還真的是不買不成,全是疼愛表妹的一片心。
再來,大帥取笑:“你想上一想,是想誰給多了你錢吧?”小表妹嘻嘻,表哥不買,表嫂處討錢用。
他們四個人的站位,大帥身邊是小表妹,小表妹側(cè)對面是孟軒生,杜夫人,是迎面而來的,就在大帥側(cè)對面。
大帥笑聲朗朗,砸碎一片醋壇子。不經(jīng)意的看上去,還以為大帥是在對杜夫人笑。旁邊那兩位,一個是大帥幕僚,一個是大帥表妹,年紀小小兒的,身量兒尚未長成,有什么可大笑的?
夫人們?nèi)J為是對杜夫人笑的。
草地上酸溜溜開來,只會比慧娘的多,不會比慧娘的少。
孟軒生捏捏自己袖子,銀包兒帶得重。他以前不知道自己未婚妻子的品性,經(jīng)過上京一路子,又和蘇云鶴住在一起,蘇紈绔早把小表妹的可惡加上十倍的來說。
是從頭說到腳,從里說到外,再倒著說一回。
孟軒生早就慚愧的算過,依照大帥對待別人,和岳父嫁二姑娘的例子來看,自己以后的房子也會有蕭家和岳父家贊助。
那存下幾兩銀子,打算為小表妹要東西的惡習好好奉獻一回。
見大帥帶著小表妹往集市上去,孟軒生追上去,悄聲喊她:“月兒,我?guī)У腻X不少。”小表妹瞪他一眼,呆子,那錢全是我的!
蕭護明明聽到小孟呆子的話,就很有興趣地瞅瞅小表妹看她怎么回?見到她小臉上兒神色,大帥早就心知肚明,見孟呆子還不明白,大帥又放聲大笑。
跟在他旁邊,大帥沒說讓她跟來,也沒說讓她走的杜夫人喜歡得也快從馬上摔下來,她本也是個俏麗人,不俏麗的人也混不了這一行。就更喜歡的湊趣兒:“大帥,我也帶的有錢,我給小姑娘買幾件子。”
“多謝夫人,初次見面,不好叨擾。”小表妹忽然文縐縐的來了一句回答,孟軒生喜不自禁,到處去找蘇紈绔,你快來聽聽,我們是個知禮有節(jié)的人。
蘇紈绔不在,姑母蕭老夫人進京后,凡出門的事情,只要蘇云鶴有空閑,就陪著去,親自趕車。蕭老夫人把他夸了又夸,說去信五舅老爺和五舅太太,讓他們也喜歡喜歡。
蕭護又輕輕一笑,當著外人,全是懂事兒的。沒有外人,就像昨天晚上家宴過后,說起來二表妹和三表妹的嫁妝。林家三個姑娘全在,林二姑娘庶出,從不敢爭什么。林大姑娘卻低頭不喜歡,她也不說話,半天別人才看到,舅母蕭老夫人問她,林大姑娘才道:“三妹成親有園子,我那時候哪有?”
四姑老爺罵她:“你家里住的不是園子?”
林三姑娘也不樂意了:“我嫁的這么遠,你卻在父母親身邊,”噘著個嘴兒:“平時你常回家去,還哄著我?guī)湍阍谀赣H面前要過東西。”
四姑太太罵她:“你閉嘴!為你才上京,你姐姐才上京,你還話多!”
小表妹插話:“不如給我們?nèi)粯拥臇|西,這就不會爭了。”
姐妹們怒目而視:“把你私房先打開來,我們看看就知道了!”最會搜括東西的人,還最計較。
小表妹落荒而逃。
才剛馬上還對蕭護告狀:“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讓蕭護罵了:“你是虎,別人也不是狼。”
用錯了典。
這幾個人貌似很快活,孟軒生喜滋滋兒;小表妹眼睛滴溜溜轉(zhuǎn),只能是盤算怎么讓表哥給買東西;大帥天天案牘勞形,看的不是公文,見的就是官員奏對,一樣的格式,一樣的模子。和小表妹胡扯,心情大好。
又想到醋壇子弄個人出來,荷包不知縮水多少。但回去不會計較,必定笑臉相迎,大帥心情就更好。
他面上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舒暢微笑,夫人們見到,自然跟上來。杜夫人得意,鼻子翹多高,你們?nèi)次业墓猓酶液煤脤W學。
還沒得意好,夫人們把她擠到后面去,也不敢跟著大帥太近,杜夫人就離蕭護更遠。杜夫人牙癢癢的,好吧,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她也想到這一句,且忍著。
集市上下馬而行,大帥就更難接近。他身前有開路的士兵,防止有不軌的人,也防止熱情的人擠到大帥。身后,自然也是士兵。
夫人們跟在后面,活似一群丫頭。
見大帥身邊,只有小姑娘和孟軒生。
小姑娘走幾步,在攤子前面站著不走。孟軒生才掏銀子,讓小表妹狠狠瞪回去。大帥輕笑搖頭,表哥說過不買。
小姑娘小嘴兒噘一噘,再去下一個攤子,站定,再次先瞪掏銀子的孟軒生,再瞪自己表哥。大帥哈地一聲笑搖頭,表哥不買。
小姑娘小嘴兒噘得高些。
行過四、五個攤子,她小嘴兒越噘越高,后面的夫人們受不了。
今天是秋陽高照,近中午了,先不說渴了餓了,這后面要看大帥的人群硬生生弄出來一身汗水!妝容過的面龐上,微有香汗輕喘是誘人的;香汗淋漓,可就不太中看;再洗脫了脂粉,還能見人嗎?
帕子在面上抹一下汗,都可以見到有脂粉色,夫人們受罪似的盯著前面的小姑娘,你還有完沒完?
不買不要耽誤大帥登高游山!
這些夫人們都不知道的是,小姑娘才不會自己掏銀子的。
游夫人在心里認定,這就是個來攪局的。
黃夫人讓馬驚到,沒跟過來。
杜夫人在后面看著她們出汗,心中快意,就差拍手稱快,喊大快人心。
小表妹已經(jīng)忍無可忍,她在一個賣玩意兒的攤子前面停下,小嘴兒動著,不住的念叨。孟軒生沒聽清楚,只見到大帥嘴角噙笑,是竭力忍住的模樣。
孟軒生就認真的再去聽。
見那一對嫣紅的上下嘴皮子飛快動著,出來一句又一句:“你不給買表嫂會給買的,你不給買表嫂會給買的……”
“哈哈哈哈……”蕭護放聲大笑,用手指叩叩小表妹的額頭,興致勃勃:“好吧,看你出來辛苦一回,我為你表嫂省點錢吧。”
小表妹一激動,說吃了嘴,討好地道:“表哥,你把表嫂的錢全省下來就好了。”表哥總比表嫂大方的。
表哥是手心往下,表嫂也是個手心往上的人。
封慧娘是個沒有嫁妝的人,沒有鋪子沒有田產(chǎn),京里的舊居,是最近才要回來的,一直空著,也沒有生息。
還要說蕭護不好,道理何在?這句話非常重要非常重要。
對于小表妹的建議,蕭護搖頭逗她:“不好,有你在,她怎么能放得住,也讓她花幾個才好。”小表妹當成是對自己的夸獎,嘿嘿一笑,一手習慣性去扯表哥的手,一手指著前后左右……攤子:“我全要買。”
剛才沒有扯表哥手,是在袖子里捏帕子想主意。
孟軒生對著前后左右的……破銅泥人兒村姑們繡的帕子木頭竹子東西,險些暈倒,要這些作什么?
再看小表妹,開開心心地扯著表哥一樣一樣的買去了。
她也一身汗水,小臉兒紅撲撲的只見可愛。蕭護不時拿著帕子給她抹汗水,另一只手是個帕子給自己抹汗水。
大帥也一身汗。
秋風,暖陽下帶著花香,暖暖的而來。
三兩五銀子,十五兩銀子,五十兩銀子……。
孟軒生跟在后面瞠目結舌,看著那些不值錢或值錢在他眼里卻普通的東西,還有一堆的零食小吃果子牛奶烤肉串地瓜……全進了小表妹的肚子和身后士兵的手上。
這烤地瓜,買它作什么?
小表妹心滿意足地和蕭護從集市上出來,歡天喜地:“還是跟著表哥好,還有人不愿意要錢呢。”
那是蕭護曾庇護的人,就不肯收錢。
蕭護自然不肯,讓人強丟下銀子。
不過小表妹很喜歡,這是難得的顏面。
夫人們早就不跟了,回到自己家里棚子下面,幽怨地看著這個小魔星。這就是跟來折磨人的好不好?
蕭家棚子也早就搭好,大帥和跟來的人一起用午餐。小表妹還能吃得下去,孟軒生顧不上難為情,愕然地看著她又吃家里帶來的菜。
你不怕?lián)沃?
總算她不吃了,到草地上去玩。
孟軒生跟上,見小表妹在草地上摘花弄草,玩得不亦樂乎,含笑離開幾步遠:“以后不要亂花錢啊。”
小表妹握著一把子的花不悅:“什么是亂花錢?”小小嘀咕:“又沒有花你家的。”小臉兒燦瑩瑩。
“你那些東西,全是無用的。”孟軒生微笑,不敢再看她笑容,就垂下眼簾。
眼睛下面出現(xiàn)裙邊,小表妹惱怒地道:“誰說我亂買?”把一朵半開的殘花扔在孟軒生衣上,一件一件搬弄著:“銅鐵,送給表哥的,表哥最喜歡破銅。”
“又不是青銅器,”孟軒生見花落下,俯身撿起來。小表妹恨恨地道:“你又不懂青銅器?”又道:“那泥人兒,是買給小弟的!”
“那木頭東西,是買給二姐放在新房里的!”
“那竹子東西,是給三表姐的!”
“那帕子,是給姐姐們的!”
清脆嗓音讓孟軒生說出來的喜歡,打斷輕聲問:“那烤地瓜呢?”
小表妹就快張牙舞爪:“是給表嫂的,果子給舅母的,別的全有表嫂的份兒!”
蕭護在棚子里看到,不悅地招手。小表妹飛快過去,見到兩邊有將軍們,才收斂許多,垂首問:“表哥喊我作什么?”
“你又兇他作什么?”蕭護翻她一眼:“不許再兇他!”
小表妹委委屈屈地告狀:“不是我兇他,是他怪我花錢多,表哥想,我還沒花到他家的錢呢,他就這么羅嗦,我不要嫁……”
蕭護狠狠瞪著,小表妹噘起嘴不再說話。
孟軒生跟過來,見到很有趣。大帥不說話,賀珍月也不敢說走,就一直站著。蕭護和左邊的姚興獻喝了兩杯酒,才微笑道:“你花了表嫂多少錢?”
小表妹嘻嘻笑著,踮起腳尖走上一步,在蕭護耳邊輕輕說了一個數(shù)字。蕭護側(cè)面龐,心想十三這一回破費的多。見小表妹笑逐顏開,打小兒寵慣了的,不忍責備她;又見孟呆子在不遠處,不住賠笑。
三姑丈許的這親事,就有這一個把小表妹看成眼珠子的人。
大帥笑一笑,溫和地和小表妹作一個交易:“我好好的給你一筆錢,你放過你表嫂吧。”小表妹面有得色:“表嫂不花錢,她怎么舒服?”
大帥差點兒嗆酒,想想也是,自己對著她們不花錢,也不會舒服。失笑起來,道:“好好好,你去玩吧,安生些,不要……”
一語未了,見一個夫人舉杯從自家棚子下面過來。她奔著這邊來,只能大帥蕭護是目標。
小表妹撒嬌:“我不走,我收了表嫂錢,要給表嫂辦事兒。”蕭護也笑,讓小廝們:“尋個坐的東西,給表姑娘坐這里。”
那夫人有了酒,大膽而來。小表妹正握著個花小臉兒上很光輝:“這花,給表嫂的!”蕭護莞爾。
早起才說過給十三掐花來,這就有一個圓慌的。
這一天夫人們沒有一個不抱怨這表姑娘的,你是大帥親妹嗎?把大帥粘得十分之緊。偏偏大帥也怪,疼愛親妹時時帶著倒也罷了,這是表妹只是帶在身邊,還不攆她走開?
姚興獻喝多了酒,找個空子問賀家小姑娘:“您那木頭刻的,竹子編的,是買給誰的?”小表妹回:“給表嫂的玩的。”姚興獻拍額頭:“這東西丑的,十三少才不會要。”現(xiàn)拿刀,砍下一個樹枝子來,就手刻了一個小猴子給小表妹,竊笑:“這個好,你拿去吧。”
活似賀家小姑娘亂蹦亂跳的樣子。
大帥一步?jīng)]有走開,對著那木頭猴子大樂。小表妹還很喜歡,握在手里追問:“是給我的嗎?是給我?”
孟軒生走開一時,要是見到,一定會知道這是誰。
鼓嘴兒瞪眼睛,調(diào)皮樣子只能是小表妹賀珍月。
下午早早回去,小表妹往內(nèi)宅里見表嫂,把買的東西分送給人。慧娘對著那猴子笑,也并沒有說什么。
小表妹是個生事的,一天不生事渾身都難過。
瞅個空子,先到賀珍寶身邊,小聲道:“二姐,對你說個事兒。”賀珍寶道:“可以,不過我不給你東西,你也別挑我的東西。”
“我說過以后,怕你不少給我。”小表妹胸有成竹。
賀珍寶就笑,拿個帕子在手里玩:“你說吧。”
“二姐夫,在城外,女人們,”小表妹吞吞吐吐,賀珍寶一聽就急了,溜圓了眼:“還敢和人胡纏么?”
小表妹道:“是別人胡纏他,二姐不信,自己去看看。”
賀珍寶黑下臉:“你給我說清楚,是誰這么大膽!”
一旦說到吃醋,這里的人個個都不比慧娘差。
小表妹說完了,話多了收不住,又湊到林三姑娘旁邊,也說了一通。林三姑娘瞪圓了眼,半天才罵一句:“豈有此理!大膽的女人們!”
兩個人都坐不住,紛紛來見慧娘:“表哥幾時再出城游玩,讓大姐二姐跟去的好。”四姑老爺?shù)膬蓚€女兒,大姑娘和二姑娘在合計:“咱們用什么招兒好?”
……
快馬在大成長公主府門前停下,一個人徑直而去,呈上信給長公主。長公主認得是文昌王的人,面色大好,打開信,見里面寫著:“偃旗息鼓,已近京都!”
長公主滿面洪光,興奮的在房中走了幾步,靜靜地道:“好!”問那個人文昌王近況,他回道:“郡王近來不與別人爭風,依長公主所言,周邊城池讓別人拿去,并不爭論,只是保存兵力往京里來。”
長公主笑道:“不必爭長論短,一旦稱帝,不怕他們不俯首才是!”
急急地封了一封信給來人帶去,信中有分散兵力,去哪里等待進京的話。來人走后,長公主興奮的想到文昌王稱帝后,群臣見禮,自己是當之無愧的大功臣。
而京里,也就不會再像現(xiàn)在這樣到處都可以作主?
蕭護呢?自然是出京而去。
這一次兵亂由張守戶張家而起,不過也是由老臣屯兵而起。以后削弱他們的兵力……
長公主忽然就興奮了,對兒子陰沉沉道:“讓人再去看看蕭家附近地形,這一次的暗殺可不許出錯!”
什么祭奠忠勇碑林,以后把它拆了!
一個欽犯,拜他們真是此生辱!
蕭府門外,先是自己的一條街,不許隨便跑馬。街口,通往熱鬧長街,容易散開人。一個人坐在街口的酒樓下,戴著斗笠端著一碗極普通的酒,遮住半張臉,一口酒下去,警惕地對四面看看。
如果有人掀開斗笠看,會露出張寶成張大帥的面龐。
他靜靜的坐在那里,等著石明的到來。
蕭府里大成親事,一定會來很多的人,張寶成和石明一樣,都盯上這個機會。
而這個時候,翠姑在伍家和十一公主對上,翠姑是氣得渾身哆嗦:“你說的是個啥?為什么我們要天天洗澡!”
十一公主也是忍無可忍,這些人來到好幾天,愛干凈還是差上許多。農(nóng)村里哪有十一公主的條件天天燒熱水,柴雖然不要錢,卻要人去撿。
十一公主一步也不肯讓:“你必須去洗!”
伍思德大步走進來,對著兩個劍拔弩張的人皺眉:“你們在吵架?”伍思德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