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仇木易在這里閑到發悶,也顧不得羅氏女是個女的了,就說“那你可以來聊聊天,這里太悶了。”
羅氏女不明白,也沒當回事“怎么會,天波府里的人這么多,怎么會悶呢,他們都很關心你。”
仇木易現在整天都在天波府,最想和不是天波府的人說話,雖然羅氏女和自己也不是很熟,有總比沒有強啊,但是看她這么夸天波府他怎么就這么鬧心呢,好吧,仇木易深吸了一口氣,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能發火不能發火。
仇木易在原地走了幾步“關心,嘮叨才是吧,整天在我屋里來來去去,也不管人是不是想讓她們在這里,而且,沒事總點出我無父無母有意思嗎,換了你,你愿意聽這樣的關心?我可是敬謝不敏。”
仇木易看了看門口“要說治病,我更愿意回小院,每天去你的醫館那里看病不是一樣的嗎,面對一屋子的動物總比面對她們要好多了。”
羅氏女好奇的問“為什么不是我上門看診呢。”
仇木易摸摸鼻子,我能說我家有個醋缸,要是你去了我家給我看病,他絕對會好幾天不讓上床,這可太嚴重了,在柳青葉看來那個院子可是他倆的家,讓人總去,他還不得發飆啊。
仇木易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不一會羅氏女就走了。
不一會佘賽花就按照藥方給仇木易開了藥煎熬了,給他端了過去。
仇木易沒想到居然是佘賽花給他把藥端過來,不過也沒說什么“楊夫人,你不必親自送藥過來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佘賽花。
佘賽花像是沒看到他的動作一樣,只是輕輕的把藥碗放在了桌子上“我知道,不過這藥方是祖傳的,我很想看看效果究竟如何,看起來,似乎還是很有效啊,你的臉色好多了,也不是咳嗽的那么厲害了。
仇木易喝了藥,臉皺成了一團,這藥怎么越喝越苦,莫不是有誰捉弄了他放了黃連吧。佘賽花似乎早就料到了這藥肯定很苦,拿出了一小包蜜餞“嘗嘗吧,藥很苦的,沒必要忍著的。”
仇木易想起了小時候喝藥,她也這么給自己蜜餞吃的。
佘賽花看著蜜餞,懷念的說道“我失蹤的兒子小時候也很怕吃藥,所以每次吃藥,我都會給他準備蜜餞的。雖然他現在不在我的身邊,但是每一年我還是會給他做些蜜餞的。其實,你的有點想他,我有時候看到你,會想著他現在長成什么樣了,是高了還是瘦了,我希望他是健健康康的,這是一個母親對兒子最大的期望。”
仇木易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是沉默以對。
佘賽花看著仇木易抗拒的態度,苦笑了一聲“我是不是太多話了,對了,你說你父母自小就不在了,你對他們還有印象嗎。”
仇木易瞬間就警覺起來,難道他們發現了什么,不對,這段時間自己什么都沒暴漏,也許是自己杞人憂天了,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楊夫人問這個做什么,難道還打算幫我找家人不成。”
佘賽花看向他“如果有線索的話,可以幫你找找。”
仇木易站起來“還是算了吧,我早就沒家人了。我爹娘也沒什么好說的,不如,夫人說說你兒子吧。你的其他兒子我都見過,各有各的特色,不知道你那個失蹤的兒子小的時候是什么樣,挺感興趣的,為什么好端端的夫人要帶自己的兒子上戰場呢。”
仇木易盯緊了佘賽花的表情,他一定要知道,當時他們丟下他,究竟是怎樣的心情。為了讓孩子見識戰場就要冒這么大的風險,他們難道想不到可能會出問題嗎,楊業并不是莽夫,他也不是無謀之人,那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佘賽花緩緩的收起臉上的笑容“當年,是不應該帶他上戰場啊,其實從大郎就不應該去,二郎三郎都沒有出事,我以為,四郎也不會有事的,誰承想。”
仇木易聳了下肩膀“當然不應該,你兒子當年似乎不過幾歲,別說自保了,那么遠的路恐怕都沒走過吧,你們可真是放心啊,難道親生兒子的安危還不如沙場上的戰績嗎。”其實仇木易也知道,楊業夫婦并不是那種為了軍功而犧牲自己兒子的人,但是,他確實不明白,這一切怎么會發展成這樣的。
佘賽花抹去了眼角不經意間流出的一滴眼淚“那是因為我自認武功高強,想著陪著相公征戰沙場,我以為我能夠護住孩子,大郎他們沒有出事更是讓我很自信,沒有想到,我失手了,就這么一次失手,我就找不到我的兒子了,沒有父母不疼愛孩子的,每一個孩子都是要母親十月懷胎才能生下來,母親和孩子的聯系是心連著心的。”
“四郎不見之后我和相公都回到戰場上找過,找了幾天幾夜,但是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最后只找到了四郎最心愛的布娃娃,那上面染滿了鮮血,我當時看見那個染血的布娃娃當時就懵了。”佘賽花心里壓抑極了。
仇木易聽到他們回去找過的時候,心猛的跳了一下,他過來占據這個身體的時候距離戰斗結束不知道多久,但是肯定很長時間了,那為什么他們在找了這么久卻依舊沒有找到自己,從不遠處的尸體血跡來看,就算是戰場的偏遠處也不可能偏的無人能夠到達吧。那是為什么啊。
“所以,你也覺得你的兒子死了?”仇木易漫不經心的問,實則精神已經極度的緊繃。
佘賽花驚異的回答“當然不,我不相信四郎已經死了,我始終有一種感覺,四郎還活著,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活著,所以,每年果子成熟的時候我就會做一些蜜餞存起來,等他回來,就可以吃到我做的蜜餞了。”佘賽花的眼淚根本就不聽控制。
仇木易無聲的冷笑,右手緊緊的抓著包著蜜餞的手帕,嘲諷的看向佘賽花“連母親都拋棄了他,你還指望別人去善待他,你覺得可能嗎,其實你自己也應該覺得那不過是一種自我安慰吧。也許他的確獲救了,缺過著低下的生活,缺衣少食,要多可憐有多可憐,沒人照顧,沒人疼愛,不知道什么事親情友情,這樣的生活,活著和死了有區別嗎。”
仇木易想著崔應龍,想著柳青葉,想著才相處幾天卻感覺很是可靠的李凌易,如果,沒有這幾個人,自己的生活不是餓死病死就是像剛才一樣卑微的活著,了無生趣。真的想他們了啊。
仇木易坐在了佘賽花的旁邊,一副悄悄話的樣子,說的內容卻啃噬著佘賽花的心“楊夫人,即使你兒子還活著,想必也一定不會原諒你的,因為你在他最無助最可憐的時候拋下了他,一個幾歲的孩子,在那樣的環境下,過的有多慘,很難想象啊。所以你有再偉大在動聽的理由有什么用,現在也不過是借口而已吧,別人能夠理解你,原諒你,甚至覺得你的兒子必須要包容你原諒你,但是你捫心自問,你有這個要求他這么做的資格嗎。沒錯,你現在是在懺悔在難過,但是你兒子的這些年是你從沒有參與過的,他吃過的苦是你沒辦法抹平的,或許他被人收養,那么這十幾年的感情早就超過和你在一起的幾年,你憑什么覺得他會回到你的身邊而不是留在收養他的人的身邊呢。”看著佘賽花無言以對的樣子,仇木易偏偏笑了出來,那感覺,卻像是寒冬一樣刺骨的寒冷。
仇木易推開窗戶,深吸一口氣,偏過腦袋,眼里似乎有些紅“那不過是你為了讓自己的心舒服一點而找的借口罷了,你覺得這樣可以贖掉你的罪孽,如果他還活著,他一定是個回來復仇的人,如果他和你的其他兒子有什么沖突,你會向著哪一個?你一定會糾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向著楊四郎呢,其他兒子就會覺得,他們和你相處這么久,你卻幫著剛剛回來的他。如果你不幫著他,那么他只會更恨你,這是無解的結啊。你欠他的債你一生一世都還不完。你讓他失去家人,失去親情,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世上,你還是別在奢望他會回來了,對你來說,未必不是好事啊,不是嗎?”
佘賽花就像是麻木了一樣在哪里聽著,眼淚停都停不住“告辭。”轉身就出去了。
羅氏女在旁邊,佘賽花走了之后,羅氏女沖了過來,難得的聲色俱厲“你為什么要說話那么傷人,她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你怎么能這么對她,你和她毫無關系,她卻這么關心你,幫你治病照顧你,你就這么傷害她。”
仇木易一把將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拿開“那是你見過的,不是我見過的,我們之間發生過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資格來評論這件事,我對她這個態度自然有我的原因,和你毫無關系,一個姑娘家家的,老愛插手別人家的事情,你不覺得你過于多事嗎,你是憑什么身份來指責我的,你能說出一二三嗎。別自以為是,像是救世主一樣,管這管那,你只要記得你是個大夫,治病救人就好。別說我只當你是個普通的朋友,就是知己也沒有這么胡亂指責的道理,還有,我沒讓她給我治病,沒讓她照顧我,我也是被逼著來的。出去,我這不歡迎你。”
羅氏女被嚇了一跳,仇木易從來沒在她面前這么生氣憤怒過,所以她理所當然的以為仇木易不會這么對她,她發現她錯了,她從來就不了解仇木易。
但是她覺得自己不能退縮“我一直以為你很正直,沒想到你居然弄哭了楊夫人,我看錯了你,你這是恩將仇報,動物尚且會報恩,你怎么能夠這樣冷硬心腸,你太讓我失望了。”轉身就走。
當她走出門口的時候,仇木易開口了“你記住一句話,冤有頭債有主,還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去評論,這是我給你的最后的忠告,否則你早晚有一天會在這上面吃虧的,到時候別冤枉我沒提醒過你,我的心腸硬不硬,我樂意,慢走不送。”
然后在她回頭的時候,哐當一聲關上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