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跟著御前侍衛進了皇宮。這么大的事情發生了, 皇上當然不可能按照計劃去八賢王府了，也派人和八賢王說了，八賢王聽說居然有遼國刺客當街襲擊皇上, 臉色立刻就黑的要命, 這是什么, 這是挑釁, 這要是讓刺客成功了, 大宋顏面何存？

不顧勸阻，立刻進宮面圣。

楊家，還有眾大臣, 都被宣進宮了。

潘丞相進宮最早，強撐著挪動雙腿走, 他真的希望, 那句話不過是他的錯覺, 他的豹兒還在。

那么多的侍衛，為什么偏偏他的豹兒死了, 為什么。

潘豹的尸體自然不會是在某個宮殿，而是暫時停在了宮門侍衛值班的地方。

潘丞相走進屋里，一個人影被白布蓋住放在床上。

御前侍衛知情識趣的離開房屋給潘丞相和潘豹相處的時間，心里對潘丞相確實微微搖了頭，喪子之痛對任何人來說, 打擊都是太大了些。

潘丞相慢慢的走到床前, 掀起白單, 看見的是自己熟悉但是卻再也不會叫他爹的潘豹。

潘丞相沒有什么動作, 只是定定的看著潘豹。腦海里卻不斷的回憶著過去和潘豹的一切。人總是這樣, 人還在的時候，想這想那, 一旦人不在了，別人就會下意識的忘記他以前做過的不好的事情，腦海中的記憶都是潘豹好的一面。

潘豹在別人眼中千不好萬不好，但是在潘丞相眼中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自己的兒子，沒什么不可以原諒的。從小到大，最聽他的話，他說的話他一定會聽。雖然潘豹的性格太過張揚，但是有他這個父親誰又能怎么樣呢。但是潘丞相對潘豹的要求還是很嚴格，他一向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說法，要求嚴格。好在潘豹還算有幾分天資，倒也練的不錯，可惜，潘丞相自己德行不修，信奉的就是弱肉強食，權力至上、所以潘豹理所當然的就子隨父像。只不過潘豹順風順水長大，雖然心機有，膽識有，但是脾氣卻和炮仗差不多，一點就著，被潘丞相夸的自大才疏，還一身毛病，不然耶律斜想要算計他，怎么可能，還不是他自己送到人家門上去的。

如果說柳青葉要對付潘丞相需要小心籌謀，步步為營，甚至如果沒有皇上的支持，他也是白日做夢，那么算計潘豹就像是水到渠成一般，因為潘豹雖然可能有野獸一般的直覺發現某些事情，但是他較為單純的大腦不會去思考這里有什么深意，沖動的就會行動。就連激將法這樣低劣的計謀對他來說都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可惜，潘豹并沒有給柳青葉發揮的余地，他居然就這么死了。還是死在了遼國人的手里。

過了好一會，潘丞相的面容漸漸收起哀戚，他不能就這么認命。他還沒有搬倒楊家，還沒有得到更多的權利。潘豹雖然死了，可是卻也不是沒有給他帶來好處，至少，這一死，死在了遼人的手里，別人就再也不能提他曾經對遼國人的卑躬屈膝，反而會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因為明面上他是為了保護皇上才死的，潘丞相決不能讓人知道自己私自打探消息，甚至隱瞞來為了潘豹謀取私利。這件事如果被知道了，他絕對會被人踩到泥里去，八賢王楊業他們一定不會就這么放過他。等下想必對潘豹是要有追封的，自己也會被安慰，這些會是他更進一步的籌碼。他絕對不會再失敗了。

在這個沒有別人的屋子里，潘丞相笑的無奈但堅定，還有那刻骨的仇恨。遼國人，他們是害死了豹兒，可豹兒確實為皇上死的，他不覺得自己的兒子保護皇上而死是什么應該的，他也不想承認其實是自己的陰謀詭計牽連了潘豹，及時是潘丞相也學會了自我逃避，推諉責任，不過，他早就是這樣的了。

打開房門，門口的侍衛看向潘丞相。潘丞相的臉上表現出一副哀戚的樣子，像是還沒有擺脫陰影一般，難得誠懇的對著一個侍衛和氣的說道“犬子尸身還望多多照看，等我回來就讓家仆來帶犬子回家，有勞你了。”

侍衛連忙避讓“不敢，這是本分。”

等到潘丞相到了大殿的時候，其他大臣已經都到了，不過潘丞相是去做什么了，他們也都知道。人家剛剛失去兒子，他們也得體諒幾分，盡管這有些不情愿，但是死者為大。只不過潘丞相這會是屬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情況，誰知道會做出什么呢。

潘丞相的心狠涼薄這個時候真是發揮的淋漓盡致。唯一的兒子死了，傷心不過一會就開始考慮怎么才能讓這件事情有利于自己，甚至利用死去的兒子也沒有半分手軟，若在亂世，必為梟雄。

他很明白，自己這個時候什么都不能做，對，不是不想做而是不能做，哪怕他再想對付楊家，再想對付八賢王，再想掌控朝政，現在卻絕對不能動，相反，他只能表現自己的哀傷，為皇上安全而慶賀，才能讓皇上對他多一分愧疚，不管怎么說，潘豹是為皇上擋了一刀，不是嗎。潘丞相在心里默默想著，還有什么是他沒有想到的，機會有的時候轉瞬即逝，他可不能浪費一分，這是他的兒子為他這個爹得到的最后一次幫助了。

見到皇上，潘丞相膝蓋唰的一下就跪下去了，那樣子，真是聞著傷心聽者落淚啊。

潘丞相把眼圈憋紅了“皇上，臣恭祝皇上化險為夷，福運高照。”這話說的，有藝術，半點沒有提潘豹，但是卻實實在在的提醒皇上，你遇到了刺客，救了你命的是我的兒子。我潘家是衷心的啊，你看看我兒子就知道了。

若非柳青葉之前和皇上都調查到了遼國刺客的行動，說不定還真的有可能在皇上微服的時候被動了手，而且潘丞相遇到刺客不說上報還隱瞞下來，就為了給他的兒子潘豹作為晉升之階，拿他的生命來冒險，如果不是準備的萬全，他如何敢拿自己做餌，這潘丞相確實敢，現在還為了權勢推諉，他不是表現的不哀戚，但就是太明顯了，才讓人懷疑。皇上接到的報告是潘丞相看著自己的兒子沒有出聲音，哪里像這般涕淚俱下，一副皇上安全就是要了我的命也不在乎，兒子為皇上而死是榮幸似的。自己的兒子死了，還有心情說這些？難道不該是帶回去，然后向自己這個皇上請罪不能來議事，那么，該說潘丞相雖然為人不怎么樣，但是對自己的兒子是沒的說的。

可是潘丞相在這里，他也不能任由他哭啊“愛卿快請起。”潘丞相還是那副樣子，寇準走過去，攙起潘丞相的胳膊“丞相大人還是快起來吧，皇上都叫起了，丞相大人還是快節哀吧。”

做戲做全套，潘丞相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皇上眼神一示意，柳青葉就站了出來，把這件事的前因后果說了個明白，當然，這是刪節版的。

說道刺客是遼人的時候，眾大臣竊竊私語，臉上的表情很多都是，果然是遼人，或者遼人居然如此猖狂的憤怒，以前依附潘丞相的人，雖然依舊以潘丞相馬首是瞻，可是，大家之間的眼神溝通就多了起來。

又說潘豹的事情的時候潘丞相有的時候甚至猛點頭，一副為了皇上，什么都是可以付出的，哪怕是兒子，帶出了點對兒子的感懷，不知情的人一定會感動不已。可惜，在場的人多少都是人精，皇上更是知道更多的前因后果，趙家的人血都是冷的。不然當年他也做不出那樣的事情，雖然，出發點是好的。在皇上的眼里就是妥妥的協恩以報了，皇室的人一向都很小心眼的，這一點都不意外。跟了他這么多年的丞相妨礙到了宋室江山，妨礙到了他的帝位和宏圖霸業，他都會把人從根拔起。

當柳青葉說完之后，皇上一臉憐憫的看向潘丞相“丞相，你辛苦了。”

潘丞相抹去了眼角的淚痕“都是臣應盡的本分。”

還是上次堅持要懲罰潘豹的那個老大臣出來了“皇上，潘丞相教子著實有效。想不到曾經那個向敵國下跪求饒的人，現在有勇氣為皇上而死，如此這般，也是云散霧開。理當褒獎才是。”

這哪是為潘豹求恩典，這分明是讓大家想起了曾經的潘豹做下的蠢事，也是隱晦的提醒，那樣怕死的人，甚至都向敵人下跪求饒，踩了大宋顏面的人，還會給皇上擋刀子？說誰誰不信啊，可是又確實是事實，難道這孩子倒霉，還是確實是個意外？

只不過誰也沒想到不是別人推了潘豹一把，而是這個老大臣。這就是潘豹自己坐下的孽啊，如果不是他曾經那么做過，一向性情剛烈但不為難別人的老大人怎么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呢。

無非是被人踩了逆鱗罷了，潘豹自己作孽，就要自己吞下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