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午依舊是仇木易的練武時間，不過今天稍稍有那么一點不一樣。

崔應龍在演武場中心站定，看著仇木易不解的眼神，難得嚴肅的說“你的基礎已經打的不錯了，應該開始交給你招式了，在此之前，你應該決定你的武器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我的建議是一為主一為輔，具體都是什么，你自行決定。”

聽見崔應龍的話，仇木易的眼神掃過武器架，不知是身體的血緣還是冥冥之中的注定，那個仇木易看見槍的時候就怎么都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楊家，可不就是使槍的家族么。

無論仇木易怎么掙扎，心里一直有個聲音，選擇那把槍吧。仇木易上前，一把拿過那槍，暗自嗤笑的一聲，用什么武器不都是一樣，何必掙扎呢，原來的自己是楊四郎，否認有什么用，大大方方的，不然讓人感覺像女人一樣，自己要做的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是大豆腐。

然后又選擇一把刀，像崔應龍走去。

崔應龍看到仇木易選擇的武器，笑了“倒是挺適合你的，總有種感覺你一定會選擇槍，選了別的反而會讓我驚訝。”

接著，崔應龍皺了皺眉“槍法非我所長啊，要是你會槍法就好了，那樣我可以從旁指點了，可惜，哎，我為難一個小孩子做什么，對了，我才想起來，天波府楊夫人是我師妹，我可以把你送去讓她教你，雖然那是楊家槍，楊家的槍法是頂級的槍法之一，而且楊家不是那樣迂腐守舊的，想必會教給你，等你學會了招式再回來，師傅就能從旁指點指點你。”崔應龍的自顧自語在看到仇木易的時候戛然而止。

因為仇木易的眼睛里竟然充滿了怨恨，嘴抿的緊緊的，撰著槍的手都快冒出青筋了，著實嚇了崔應龍一跳，趕忙過去，因為身高原因，只能半蹲在仇木易面前，焦急的問“易兒，你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和師傅說就好了，師傅說錯什么了"

仇木易抿的緊緊的嘴好不容易蹦出幾個字”師傅，連你也要拋棄我，我還能相信誰呢。“

崔應龍嚇了一跳”為什么說師傅要拋棄你，師傅沒有拋棄你的想法啊“仇木易聽了后，對著崔應龍大吼”但是你要把我送到楊家去。"

崔應龍不解的問“只是送你去學一段時間的槍法，師傅不擅□□，想要給你最好的，只能讓你去學楊家槍，師傅是為了你好。”

仇木易的臉色愈加冰冷“為了我好，師傅，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是為了我好。如果把我送到楊家是為了我好，我情愿不需要。”

崔應龍這下明白了一點“你討厭楊家？為什么？”

仇木易忽然笑了，為了不讓別人看出自己的想法，他已經很久沒笑過了，都快忘記怎么笑了，所以在崔應龍看來，這笑確實有點要哭的意味。仇木易輕輕的說“師傅，本來就打算告訴你的，但是我很不想提到那個家，所以師傅一直不知道，既然師傅現在想知道，徒兒就告訴你，為什么徒兒最恨的是拋棄。”

退后幾步，仇木易忽然武動手里拿的槍，雖然稚嫩，雖然因為力氣原因有些艱難，但是崔應龍卻看出來，那無疑是楊家槍。崔應龍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居然從易兒那看到了楊家槍，這意味著什么，那是再清楚不過了，難怪自己在戰場上撿到易兒，那么激烈的戰場怎么會有小孩，只有可能是某個將軍的，但是楊家軍的哪幾個副將沒人會帶孩子上戰場，所以，只會是師妹的兒子啊。

練了一遍楊家槍，仇木易累的氣喘噓噓，但還是咬著牙不休息，對著崔應龍說“師傅，你要是真的為徒兒好，真的認我這個徒弟，就不要把我送到楊家，反正楊家槍我也會，以前看他們練早就記住了，我沒有見他們的準備，我怕忍不住。我不明白，為什么他們要帶著我一個孩子上戰場，為什么那個女人會在戰場上松開了我的手，為什么我在戰場上等了那么久他們都不來找我，是他們先放棄了我這個孩子，不是我不要他們，我不是書里說的圣人，我做不到以德報怨，我之前有多愛他們，現在就有多恨他們，為什么要拋棄我，我做錯什么了。”說著說著眼淚掉了下來。

崔應龍第二次看到徒弟哭，也很無奈，一邊是師妹，一邊是徒弟，這兩個人偏偏還有這么段恩怨，雖然不認為師妹會拋棄孩子，也許有什么隱情，但無論什么怎么能把孩子扔在戰場上呢，要不是自己去了，這孩子就死了啊，也難怪會那么怨恨，現在把他送到楊家，除了毀了這孩子不會有什么好的結果，罷了，慢慢的等吧，等到易兒長大了，閱歷多了，也許能夠找到答案吧。

崔應龍笑了笑“師傅能明白易兒的難過之處，師傅答應你，不會送你到楊家，也不會告訴他們你的存在，你的未來你自己決定，只是，師傅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不管他們對你做了什么，那總是你的生身父母，師傅真的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冷靜理智的和他們談一談，不然這件事永遠都是你心里的一個結，師傅不希望你一直抱著這個包袱活著，那樣太累了，師傅是心疼你啊。”

仇木易不語，看著地上的沙土被風吹的微微揚起，沉默了好久，久到崔應龍以為仇木易不再想談論這些的時候，仇木易啞著嗓子說“謝謝師傅，徒兒會好好的思考的，不會讓師傅失望，師傅，易兒只有師傅了，師傅不可以扔下我。“

抹去眼淚，重新拿起手中的槍，沒有像剛才那樣勉強練習全套的招式，而是開始從用槍最基礎的挑，刺等開始練習，一遍又一遍，卻一點都不感覺枯燥，心思不知飛到了哪里。

崔應龍看著仇木易小小的身子艱難的武動幾乎是他身高二倍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仇木易連的認真，他也就沒攔著，只是在旁邊看著，免得仇木易傷著自己。嘆了口氣，養個徒弟真是勞心又勞力啊，但是這兩年也是因為有徒弟陪著才沒那么孤單，雖然這個徒弟不怎么愛說話。

過了一會，崔應龍過去停住仇木易的動作，看著仇木易未擦凈淚痕的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樂了。把仇木易手里的□□放到武器架上，拉著仇木易到他屋子里，給他擦了擦臉。然后讓仇木易坐在床上”你才七歲，身體還在成長，不宜過度，你要慢慢的去適應槍的長度，重量，還有，你只是記住了槍法，但是你從來沒試過，所以剛才我能看出來是因為對著槍法熟悉，并不是你真的練的有多好，不要覺得記住了槍法就不注重基礎，最近一個月，師傅希望你只練習基本槍法，讓身體熟悉并且習慣，只有這樣槍法才會真正的成為你的東西。師傅相信你，會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人的一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不可能事事如意，但是人如果過于膽小什么都不去嘗試，那么就什么都得不到。你要明白師傅的苦心啊。“

仇木易閉上眼睛，連崔應龍都無法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坐了一會，踢掉鞋子順勢把臉埋在被子里，悶悶的聲音傳出來”我知道了。”崔應龍也知道仇木易現在還不大，需要成長，不宜過度的逼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轉過頭對仇木易說“今天你就休息休息吧，大怒大悲傷身，練武循序漸進，不要太逼迫自己，凡事多思考，不管怎么樣，還有師傅在呢。”然后轉頭就出去了，留下仇木易在床上像蟬蛹一樣扭來扭去。大概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像一個真正的小孩子。

等到門外的腳步聲沒有了，仇木易才把自己從被子里面放出來，苦笑的低聲念叨“怎么說也是二十幾歲的靈魂，怎么今天的反應這么像小孩，我只是想要一份親情，想要有人無微不至的關心怎么就那么難，難道就是天煞孤星的命，上一世不知道誰是親人也就罷了，這一世明明知道家人在哪，明明告訴自己他們也許有苦衷，但是，我原諒不了他們，為什么讓我受這份苦，楊家七子一女，為什么只有我在受苦而他們卻可以得到我得不到的關心照顧，我卻在戰場上苦苦掙扎，要不是遇到了師傅，也許連個埋骨的人都沒有，怎么可能不怨，怎么可能不恨，誰能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才好。”

仇木易坐了好久，嘆了口氣，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吧，如今師傅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練楊家槍，天知道自己以后會做什么呢，也許以后都不會有機會見到楊家人，不刻意的去躲也不去找，看命運讓他和楊家還有什么交集，隨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