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深,醫(yī)院里的巡邏保安手持強(qiáng)光手電,從漆黑的草叢里掃過,邁著整齊的步伐,走了過去。
等這隊(duì)保安走遠(yuǎn)之后,茂密的灌木草叢里忽然一陣抖動,一個人頭忽然從里面鉆了出來,左右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人之后,這才完全探出身,鬼鬼祟祟的摸著黑,沿著道路往醫(yī)院東北方向走去。
道路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盞路燈,不管這人怎么小心,總會不小心暴露在燈光之下,于是,便可以清楚的看到,這是個蓬頭垢臉,穿著破爛,衣服顏色不明的乞丐。
他一路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貼著路邊陰暗處,不斷前行,十分熟練的來到了東北角落的一棟獨(dú)立大樓前。
這棟大樓只有三層高,四四方方的,外面也沒有什么招牌,只有門口有一盞燈,照亮著兩扇對開的大門緊閉著,但乞丐卻并沒有在意,而是來到大門前,左右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人之后,伸手推了一下,大門便如他預(yù)料的一般打開了——門根本就沒鎖!
乞丐得意的笑了笑,悄悄的走了進(jìn)去,然后一抬頭,就可以看到頭頂懸掛著一個燈箱,明亮的燈光照出“太平間”三個大字,明晃晃的十分顯眼。
不過,乞丐并沒有害怕,事實(shí)上,自從前幾天他來醫(yī)院偷東西,不小心闖進(jìn)這里,被一個人抓到之后,他就經(jīng)常跑來這里。
這并不是說他有什么戀尸癖,而是抓住他的人,正是這太平間的看守者,是個三十多歲,叫做老孫頭的家伙。
獨(dú)自一個人在太平間值夜班,或許是太過孤獨(dú)寂寞了,抓住他之后,非但沒有報警,反而讓他每天晚上過來陪,到時候,還會準(zhǔn)備好酒和好菜給他吃。
當(dāng)時他是不信的,但后來忍不住好奇,再次偷偷的來過一次,見老孫頭真的準(zhǔn)備了一桌酒菜在等他,于是他就信了。
之后的幾天里,他便天天晚上從外面翻墻進(jìn)來醫(yī)院,來太平間跟老孫頭喝酒聊天,日子倒也過的很是逍遙自在。
二個人聊起天來,也是胡吹海吹。
乞丐到處流浪,去的地方卻也很多,大城市呆過,小山村也住過,過著地為席,天為被的日子,雖然飽一頓饑一頓的,卻也自由自在,除了要小心城管抓之外,倒也沒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而這老孫頭,人也挺有意思,喝了酒就喜歡說故事,說一些鬼啊怪啊之類的,還吹牛說自己加入過什么邪教,拜什么老祖,能夠請神下凡附身,變得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什么的,真是吹破天去了。
他一個乞丐,雖然沒什么文化,人又懶,但好歹四處游蕩,也算見多識廣,自然要好好的戳破一下這老孫頭的牛皮。
只是,每次喝過酒,爭辯到半截,他就會迷迷糊糊的睡過去,等一覺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了醫(yī)院外面的人行道上。
剛開始還有些奇怪,后來知道是老孫頭把他扔出去的,也就不覺得奇怪了,但卻也說這家伙小氣,明明太平間里有足夠的地方,就算那些尸體躺過的架子,他一個乞丐,也不介意臨時借睡一晚,但老孫頭就是不讓他在太平間過夜,每天睜眼醒來,必定是躺在人行道上。
爭過幾次之后,老孫頭都沒松口,于是乞丐也就不在意了。
不過,他喝酒也喝的更多了,反正喝醉了之后,老孫頭會把他扔出去,自然也就不用擔(dān)心自己睡哪里。
原本每晚,乞丐都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來太平間陪老孫頭,但今天,他卻來的早了一些,主要還是這些天,天天喝人家的酒,吃人家的肉,即便是一個乞丐,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于是,他白天的時候,在店里偷了一瓶白酒,準(zhǔn)備讓自己和老孫頭換換口味,不然每天晚上都喝那種味道古怪的紅酒,實(shí)在是沒什么意思。
乞丐將藏在懷里的白酒提在了手中,一想到等下能吃上一大桌的好菜,他就忍不住的高興,行走在空曠的通道里,嘴里哼起了不著調(diào)的曲子。
這棟大樓很大,走到通道盡頭,就可以看到一片仿佛停車場一般的空間,一張張鐵架床整齊排列著,都是用來臨時陳放尸體的。
一般而言,覆蓋了白布的鐵架床都是躺著尸體的。
平日里,在醫(yī)院里死去的病人,都會及時的送進(jìn)冷凍柜里的,但今天醫(yī)院里死的病人似乎格外的多,橫七豎八排列的鐵床上,竟然大半遮蓋著白布。
那白布覆蓋在尸體上,隱隱描繪出了下面人體的形狀,讓即便是一向膽大的乞丐,也不由得有些心悸起來。
他一邊想著,這老孫頭果然比他膽大,這么多尸體,竟然還敢一個人守太平間,一邊緊了緊手里的白酒,猶豫了一下,還是擰開了瓶蓋,用瓶蓋當(dāng)作杯子,倒?jié)M了酒,然后一邊念叨著:“莫怪莫怪啊!請你們喝酒!”一邊把酒灑在了地上。
然后,他繼續(xù)往里面走,前往最里間,他跟老孫頭這些天喝酒吹牛的房間。
尸體畢竟是尸體,這些天天天來,他也算是更膽大了一些,覺得自己既然都敬酒了,那也不應(yīng)該為難他,如此一想,倒是感覺安心了一點(diǎn)。
他繼續(xù)往里面走,可以清楚的看到前面角落的房間里燈亮著橙黃色的燈光,一個被拉長了的人影顯得十分的高大,倒映在屋內(nèi)墻壁上,正高舉著一把菜刀重重的往下劈砍著。
他聽到了砰砰的聲響,那應(yīng)該是骨頭被刀斬斷,又砍在砧板上的聲音。
“奇怪,老孫頭不是說菜都是叫外賣送來的嗎?怎么今天他自己親自動手做起來了?”乞丐小聲嘀咕著,但他也知道,這房間里是有煤氣灶的,或許是這些天,天天吃外賣,老孫頭吃不起了?于是打算買了材料自己做?
不過不管如何,能喝酒吃菜,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乞丐不僅不會不滿意,反而還有些期待起老孫頭的手藝來。
他來到了門外,并沒有聞到炒菜的香氣,想來老孫頭應(yīng)該是還在處理食材,又聽到了咕咚咕咚像是在灌水的聲音,也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他正待進(jìn)門,忽然看到腳下有液體流了出來,他一下止住了腳步,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那流出的液體竟然是紅色的!
血?!
乞丐大吃一驚,以為老孫頭在砍骨頭的時候,傷到了自己,連忙沖進(jìn)了房間,于是,就看到了正將砍骨刀高高舉起,作勢要往下砍的老孫頭。
老孫頭對于突然出現(xiàn)的乞丐,也是有些吃驚,只是很快他就反應(yīng)過來,咧嘴一笑,說道:“你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早啊?”他的臉上沾滿了鮮血和碎肉,連笑著咧開的嘴里,都能看到牙齒是一片鮮紅。
“你……你……!”乞丐瞪圓了雙眼,看著滿身滿臉都是鮮血,和菜板上正處理得七零八落,但依然能夠清楚分辨出是人手人腳的尸體。
幾瓶還沾染著血液的紅酒瓶,正放在水槽里,連酒塞都還沒蓋上,邊上是一大堆內(nèi)臟和腸子。
人肉!?血酒!?
手里的白酒再也握不住,摔在了地上,乞丐就這樣瞪著雙目,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