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禮聽不下去了。
“大舅。”周懷禮走了進去,拱手行禮。
吳長閣一愣,忙站了起來,“懷禮來了?快坐。今兒有事嗎?”
周懷禮坐了下來,“我娘去見外祖母了?!?
這表示他是陪他娘回娘家來的,沒有特別的事。
吳長閣有些失望地坐了下來,“哦”了一聲。
張姨娘和琴姨娘笑容滿面地走過來,對周懷禮行禮,“表少爺來了!”
周懷禮耷拉著眼皮,撐在扶手‘交’椅上,理也不理他們,只是對吳長閣道:“大舅,您這個樣子,是不想進六部做堂官了?”
吳長閣一愣。
當初他也是想進六部做堂官的,而且他還有個閑職呢。
后來因為他做了吳國公府的世子,就聽了他爹吳老爺子的話,將這些職位都辭去了。
因為等他承襲吳國公的爵位之后,他會和戶部尚書共管天下錢糧。
現在他已經不是吳國公世子了,是不是可要往仕途上發展?
吳長閣這陣子一直渾渾噩噩的心里終于找到了方向。
他喜笑顏開地對周懷禮道:“還是懷禮有見識!我這陣子正為難呢,還好你提醒了我!”
周懷禮笑了笑,又說道:“大舅還想做官的話,這家里就不能‘亂’了。”
想走仕途的人是極看重自己名聲的。
而對于文官來說,寵妾滅妻這一條是大忌,分分鐘被政敵搞死的節奏。
吳長閣本來就‘挺’‘精’明,一聽周懷禮的話,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皺起眉頭,對張姨娘和琴姨娘斥道:“還不滾下去!有客人來,你們兩個出來做什么?還不趕緊回避!”
妾室不算正經主子,有資格見客人的只有自家主母才行。
張姨娘和琴姨娘的臉‘色’霎時就變了。
自從鄭素馨死后,這倆長期被鄭素馨打壓過的妾室就如同翻身做了主人一樣,在明瑟院各種作,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正房‘奶’‘奶’。
吳長閣心里不痛快,也是跟他爹吳老爺子賭氣,知道吳老爺子故意打壓他,因此索‘性’做出一副爛泥樣兒,甚至將大房的家都給妾室張姨娘管著。
現在被周懷禮點醒了,吳長閣很快振作起來。
吳嬋娟卻在一旁有些著急。
如果她爹真的要走仕途,會不會還是要把她嫁給趙侯家傻乎乎的嫡長孫?。?
周懷禮沒有看向吳嬋娟那邊,但是似乎是看到她的心里去了。
吳長閣這邊命下人上了茶,跟周懷禮親親熱熱說著話。
周懷禮端著茶吃了一口,笑道:“其實才剛我要去外院見外祖父,偶爾從大舅這里路過,一時興起,就進來瞧瞧?!?
吳長閣便明白剛才他們在屋里說的話,大概都被周懷禮聽去了,不由訕訕地道:“呵呵,也是娟兒大了,要說婆家,她的兩個姨娘也是關心她……”
周懷禮嗤笑一聲,將茶杯蓋闔上,道:“大舅,您真是,才說您要走仕途,這會子又把嫡長‘女’的親事‘交’由妾室來管?!罢f著搖搖頭,“那一次您的官哥兒歸宗,鬧得聲勢浩大,其實對您以后走仕途極為不利。你想想,日后您要入六部做了堂官,這件事,隨時會被人提溜出來參您一本……”
吳長閣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不會那么嚴重吧?!?
“如果您的官兒做得不大,而且只是閑官,當然不嚴重,也沒人會跟您過不去。但是如果您想升官,一直往上走,這官哥兒的事,就會有些麻煩?!敝軕讯Y笑‘吟’‘吟’地說道。
吳嬋娟極為感‘激’地看了周懷禮一眼。
她聽得出來,周懷禮這樣一說,官哥兒在這個家的位置就到頭了。
以她對她爹的了解,任何阻礙他前程的東西,大概都是要被鏟除的。
更何況吳長閣又不是只有這一個兒子……
而且以后吳長閣要再成親,娶了正室妻子,還會有嫡子出生。
她看得出來,大房這個剛剛風光不到一個月的庶長子,馬上就蹦跶不起來了。
吳長閣手搭在桌上輕輕敲了敲,“我明白了。懷禮,多虧你提醒我?!?
周懷禮笑著站起來,拱了拱手,道:“大舅是明白人,我才說這些話。若是別人,我才懶得理?!@就告辭了,外祖父還在外院等著我?!?
吳長閣忙起身送他出去。
走到明瑟院‘門’口的時候,周懷禮突然回頭,飛快地脧了一眼跟在后頭眼巴巴看著他的吳嬋娟,然后對吳長閣道:“大舅,還有件事忘了說,表妹的親事,總得外祖父做主。您那兩個妾室的提議,還是不要跟外祖父提起來為好,不然外祖父一怒,您也沒有好?!?
吳長閣神‘色’一整,正‘色’道:“我知道的。哪有嫡長‘女’的親事讓妾室來說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數?!?
先前他不過是心里煩,懶得理會那兩個賤人。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兒吳嬋娟是重瞳圣人。
她的親事,不僅吳老爺子看重,宮里頭的人肯定也很看重。
吳長閣記得鄭素馨以前跟他提過,說吳嬋娟的親事,估計得太皇太后點頭才行……
周懷禮笑著點點頭,“那是我白囑咐了。大舅自然是有主意的。”
吳嬋娟臉‘色’的郁‘色’頓時散去,她喜笑顏開地看著周懷禮,微微頷首,表示感謝。
她萬萬沒有想到,表哥幾句話,不僅讓她不用嫁給那個傻子,而且將她最恨的琴姨娘和官哥兒都處置了……
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就是因為要官哥兒歸宗,她娘鄭素馨才死在別院!
不然的話,吳家那時候一定會有人手來救她的!
在她心里,琴姨娘和官哥兒兩個人跟殺母仇人還差不多。
而且琴姨娘進‘門’之后,更是成天霸著她爹,動不動就給她穿小鞋,恨得她牙根直癢癢!
周懷禮走了之后,吳嬋娟對吳長閣低頭行了禮,就回自己院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聽自己的丫鬟說,琴姨娘被抓起來了,說是昨晚抓到她偷人……
連著被抓起來的,還有官哥兒,聽說還要把他從族譜上除名。
因為琴姨娘偷人的事,吳長閣不想認官哥兒做兒子。
吳嬋娟聽了這個消息,雖然對她爹的薄情寡義有些齒冷,但還是高興得去她娘的靈位前上了一炷香。
“娘,您的大仇已報。您可以瞑目了!”
上完香,吳嬋娟坐回自己的妝臺前梳妝。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娘給她留下的妝奩匣子上。
那妝奩匣子被天火燒得漆盒,盒蓋和盒身幾乎融在一起,幾乎都不能用了。
這樣一個黑黢黢的匣子,跟她妝臺上那些明‘艷’靚麗的擺設完全格格不入。
但是吳嬋娟還是舍不得扔。
這是她娘給她留下來的唯一念想。
吳嬋娟將這妝奩匣子拿過來擺在面前,又拿了塊濕布過來,細細地擦拭那匣子。
……
周懷禮昨夜跟吳老爺子說了一夜的話,就在外院住下。
今日一大早,吳老爺子突然被人叫進內院,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周懷禮在外院看了一會兒書,到了中午的時候,有婆子過來尋他,說他娘和吳老夫人讓他去內院吃飯。
周懷禮便跟著那婆子往二‘門’上去。
進了內院,周懷禮才聽說大房昨夜熱鬧了一晚上。
大爺吳長閣發現自己剛剛進‘門’的外室琴姨娘偷人,一怒之下,將她抓了起來打個半死,然后還請吳老爺子進來,要把琴姨娘生的兒子官哥兒從族譜上除名。
吳老爺子當然是不肯的。
所謂的琴姨娘“偷人”這件事,更是讓吳老爺子大怒。
琴姨娘做外室的時候,她偷不偷人無關緊要,但是進了吳國公府內院還能偷人,這是跟整個國公府姑娘多大仇??!
周懷禮來到吳老爺子和吳老夫人住的院子的時候,正好聽見吳老爺子對著吳長閣怒吼:“……偷你娘的人!我國公府內院是能讓外男隨意進出的嗎?!你有沒有腦子?你‘女’兒還沒有嫁人,你侄‘女’也沒有嫁人!這件事如果傳出去,我們吳家所有出嫁的姑娘,嫁進來的媳‘婦’,都不要做人了!吳家所有的男人,都是烏龜!”
吳長閣被罵得縮了脖子,訕訕地道:“……不會那么嚴重吧?”
吳老爺子瞪著他,拍著桌子道:“就你這蠢樣兒,做事顧頭不顧尾,還想走仕途做官?!趁早你打消這個念頭!——你做官,是要把我們家拖得滿‘門’抄斬才罷休是吧?!”
聽見吳老爺子這樣罵他大舅吳長閣,周懷禮反倒不好進去了。
他背著手站在‘門’外回廊的拐角處,屋里的人也不會看見,免得雙方都尷尬。
“爹,您也別這么說。當初是您一定要大擺筵席,讓官哥兒歸宗,不就是為了讓我變成爛泥扶不上墻嗎?我現在如了您的意不好嗎?”吳長閣被罵得惱羞成怒,不由還嘴說道。
吳老爺子深深地嘆了口氣,擺擺手,“既然這樣,也不說別的了?!旨野??!?
這句話一說,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本來在里屋一個字都不敢說的吳老夫人和吳三‘奶’‘奶’忙走了出來。
“爹,您在氣頭上,別說氣話?!湍镞€活著呢,怎么能分家呢?”吳三‘奶’‘奶’勸道。
大夏習俗,爹娘還健在的時候,一般是不分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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