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淡淡笑了笑,抬頭看著夏昭帝道:“圣上大度,我們卻不得不守禮。既然來了,還是上柱香吧。”說著,征詢地看了周懷軒一眼。
周懷軒點點頭,往前走了一步。
夏昭帝只好默默地讓開,看著盛思顏和周懷軒一起拈香,在王青眉靈柩前拜了一拜,然后插在靈柩前供桌上的香爐里。
夏姍忙伏地拜倒還禮,道:“鎮國大將軍、鎮國夫人有禮。”
抬頭和周懷軒還有盛思顏對視的時候,只覺得他們看著很是眼熟親切,并沒有把他們倆和去年在江南救了她的那一對面色蠟黃的年輕夫妻聯系在一起。
盛思顏敢親自來昭王府拜祭,并且和夏姍面對面,也是仗著當初她和周懷軒去西北路過江南的時候,是改裝易容過的,夏姍不可能認出他們倆。
“好了好了,上完香,你們快回去吧。今兒這里人多事雜……”夏昭帝嘮嘮叨叨沒有說完,就聽見門口又傳來丫鬟的通傳聲:“周守備到!神將府周三爺、吳三奶奶到!”
周懷軒和盛思顏往旁邊退了一步,給周懷禮、周三爺和吳三奶奶讓出道兒來。
周懷禮大步走了進來,先給夏昭帝行了禮,又對周懷軒和盛思顏笑著道:“大哥、大嫂,你們倒是來得早。”
周懷軒點點頭,淡淡地道:“早來人少。”說著,對夏昭帝和吳三奶奶、周三爺都淡淡點頭,護著盛思顏出去了。
夏昭帝面無表情地立在那里,眉頭擰了起來。
周懷禮見狀忙道:“圣上莫要生氣,我大嫂身子不適,能出來一趟不容易,您莫要怪罪他們。”
夏昭帝容色稍霽,沉聲道:“好吧,看在懷禮份上,我不與他們計較。”一副悻悻的樣子。
吳三奶奶也過來行禮,笑著勸道:“圣上大人有大量,不會放在心上的。”
在外人面前,神將府的幾房人還是能夠互相照應的。
夏昭帝在心里暗暗點頭,面上卻還是一副很勉強的樣子,道:“你們上香吧。朕要回宮了。”說著,對外面說了聲:“擺駕!”
周懷禮、吳三奶奶和周三爺忙恭送夏昭帝出去。
夏昭帝走了之后,蔣四娘才從后面的屋子里出來,跟吳三奶奶、周三爺,還有周懷禮見禮。
周懷禮在這里看見蔣四娘,很是驚訝,“蔣四姑娘,你怎么在這里?”
跪在地上的夏姍站起身,把身邊的弟弟夏池也扶了起來,對周懷禮道:“四姐住在這里照顧我和阿池。”
“見過安和公主、大皇子。”周懷禮和吳三奶奶、周三爺忙躬身行禮。
夏姍看了看蔣四娘。
蔣四娘微笑著做了個“免禮”的手勢。
夏姍忙學了過去,“免禮。”
吳三奶奶一怔,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小孩子學大人樣兒,還學得像模像樣,有些想笑,但是想到這是在人家親娘的靈堂上,如果笑出聲未免不恭敬,便強自忍住,夸道:“安和公主真是守禮懂事。”
夏姍抿了抿唇,好奇地問道:“你們是神將府的人?我在江南就聽說神將府最厲害的人,是神將大人,是你嗎?”她看向周懷禮,上下打量。
周懷禮溫言道:“不是我,是我大伯父。”頓了頓,“等下我大伯父和大伯母應該也會來上香,你能看見的。”
“哦。”夏姍應了一聲,就聽見外面又有通傳聲,有人進來上香了,夏姍便和夏池回到剛才的位置跪下。
蔣四娘看了看,忙去里屋拿了個兩個軟綿綿的蒲團放到地上,讓夏姍和夏池跪在上面。
夏姍和夏池立時覺得膝蓋不疼,兩個人忍不住一人一邊抱著蔣四娘的胳膊,親親熱熱蹭了一蹭。
周懷禮回頭看見這一幕,唇角漾起一抹微笑,目光往蔣四娘身上一晃而過。
蔣四娘心里一動,抬頭看過去,正好跟周懷禮的目光對視在一起,忍不住臉上一紅,低頭將兩個孩子好好安撫下來,自己退到供桌旁邊的屏風后面躲起來。
周懷禮跨出葳蕤堂的門檻,就不肯再走了,立在門邊回廊的陰影里。
吳三奶奶回頭問道:“你走不走?”
周懷禮垂眸看著地上,低聲道:“爹、娘,你們先回去吧。”
周三爺有些不滿,低聲斥道:“已經上完香了,你還留在這里做什么?!”
吳三奶奶笑瞇瞇地沒有說話,只是用目光示意,看向周懷禮。
周懷禮鼓起勇氣道:“這里只有兩個孩子,還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照應,我擔心會出事……”
“出事?出事也是王毅興的事,關你什么事?”周三爺不悅地道,“你別多管閑事了,人家又不領情。”
周懷禮咳嗽一聲,打斷周三爺的話:“我幫他們,也不是要讓他們領情,更不是要圖什么。您還是先回去吧。我等著毅興過來,跟他說說話。”
周三爺還要再勸,吳三奶奶已經打斷他的話,道:“行了。兒子都是做官的人了,自有分寸,你就別管了。”又道:“你最近又咳嗽,就是這倒春寒鬧的,你還是趕緊回去捂著吧。那葳蕤堂里火盆多,又有皮簾子,倒不覺得冷,但是一出來,皮都要凍破了。”
周三爺聽著就覺得冷,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搖頭道:“行了行了,你別啰嗦了,我回去吃藥了,吃完睡大覺。”說著,跟吳三奶奶一起走了。
周懷禮便一個人站在門外回廊的廊柱后頭,負手看著院子里的蕭索景色出神。
一兩個時辰內,上香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很快吃午飯的時辰都要過去了,周懷禮琢磨著王毅興到底在干嘛,怎么到現在也不來給里面的人送午飯,就聽見里面傳來蔣四娘的輕叱:“……你做什么?!退后!”
“咦?這里還躲著一個美嬌娘?這位大姑娘,請問你是哪一家的姑娘?可許配人家沒有?”一個男子輕佻的聲音傳了出來。
竟然有人在昭王府的靈堂上調戲蔣家姑娘!
真是找死!
周懷禮只覺得一股氣直沖腦門兒,轉身就進到葳蕤堂里面。
只見一個身著月白色素服的男子背對著大門的方向,正要伸出手,去挑蔣四娘的下頜。
“這位兄臺,你走錯了地方吧?”周懷禮大步上前,一把搭住那位男子往前伸的胳膊,硬生生給拽了回來。
“啊——!要死人了!你拽斷我胳膊了!”那男子痛得臉上五官都扭曲了。
周懷禮將他拽了過來,才看見這人原來是尹家大房的二公子。
尹家也是江左大族,吳國公府的尹二奶奶,如今也是吳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就是江左尹家出身。
尹家和蔣家一樣,都是去年才到京城。
不過因為夏昭帝上位,蔣家的風頭比尹家強多了,尹家心有不甘也是有的。
但是應該不會明目張膽調戲蔣家姑娘。
周懷禮揣摩著這尹二公子的心思,伸手撣了撣他的衣袍,“尹二公子喝多了就回去躺著,在這里耍酒瘋,也不怕回家被尹大人打板子?”
周懷禮知道,這尹二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爹打板子。
若干被周懷禮一說,那尹二公子“哼”的一聲拿手指頭點了點周懷禮,“周守備是吧?好,我給你這個面子!”回頭看了蔣四娘一眼,輕佻地笑了笑,“這妞兒不錯,我要了。——回頭就讓媒婆去你們蔣家提親!”
蔣四娘惱道:“你這種登徒子,誰要嫁你?!”
“喲?不認賬了?剛才手也摸了,衣裳也扯了,你還想嫁給別人?”尹二公子整了整衣襟,“我哪里配不上你?”
周懷禮看了尹二公子一眼,論長相,這男人確實美貌,只比他大堂哥周懷軒差一點點而已。
但是他眼底里有股玩世不恭的邪氣,讓他顯得很是猥瑣,容貌打了大折扣。
“蔣四姑娘,您看看,我們這二哥兒,是容貌配不上?還是家世配不上?論長相,我們尹二郎是江南第一美男,如今到了京城,就是大夏第一美男!——這樣的人品樣貌和家世,你打著燈籠也難找!剛才不過是試探你一下,看看你是不是那種見了我們家公子,就哭著喊著要給我們家公子生孩子的那種女人!”尹二公子的小廝趾高氣昂地說道。
尹二公子回頭上下打量了蔣四娘一眼,笑道:“長得還行,蔣家的家世也勉強配得上我們尹家。——走吧。”說著,故意挑釁般朝周懷禮撣了撣袍子,轉身大步離去。
“我呸!什么玩意兒!”蔣四娘破天荒頭一次在人前罵了一句。
夏姍氣鼓鼓地站起來,道:“四姐別怕!等我去告訴老祖宗,打他的屁股!”
夏池也跟著站起來,嚷嚷道:“告訴爹!告訴爹!讓爹打他!”
夏姍忙糾正他:“是父皇!”說完眼珠子轉了轉,“對哦!我們告訴父皇!看他還得瑟!”
蔣四娘啼笑皆非地拍拍這倆孩子的肩膀,“好了,我沒事。回家跟老祖宗說一聲就行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兒?”
周懷禮見蔣四娘不放在心上,自己卻不能放心,想了想,道:“我在這里陪著你們吧。這里沒個男人不行。毅興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只留你們一個大姑娘,兩個小孩子在這里,真是太大意了。”
其實這里除了蔣四娘、夏姍和夏池,還有很多丫鬟婆子,但是這些人在遇到剛才那樣的情形的時候,根本來不及應對。
蔣四娘想起剛才的情形,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勉強點頭道:“王大人應該是在忙著外院的客人,一時來不及顧及內院吧。”
周懷禮看了她一眼,叫了個婆子過來,道:“去外院把你們王大人找來,就說是我說的,這內院的人手不夠,讓他調些侍衛過來。”
那婆子剛才也是見識了尹家二公子的跋扈勁兒,忙點頭應是,匆匆忙忙去了。
王毅興很快就帶著幾個侍衛趕了進來,一進來就對蔣四娘拱手道:“蔣四姑娘真是對不住,讓您受委屈了,是我考慮不周。”
蔣四娘笑了笑,“我沒事。只是安和公主和大皇子都在這里,您不能太過大意了。”
王毅興點點頭,冷笑道:“剛才的事,我都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給您討個說法。”
“哎,不用了不用了!”蔣四娘忙著擺手,“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事兒,您可別給鬧成大事了。”
剛才的事若是真的鬧起來,吃虧的只有女方。
周懷禮也忙道:“毅興,今天就算了,咱們來日方長!”說著,對王毅興使了個眼色。
王毅興會意地點點頭,對蔣四娘道:“午飯備好了,勞煩蔣四姑娘帶著我的兩個外甥去吃午飯。我還有些事,要跟懷禮商議商議。”說著,帶著周懷禮去了外院的書房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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