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李沉和蘇瑾那邊幾乎已經進入膩歪期的很神仙很眷侶的生活,葉姑娘這頭算雖然沒那么要命,但至少在遇見眼前男人的之前,還是很愜意的。
赤刃司令部,在白政委自決之后,現在幾乎已經堪比國家級的刑事機構,顧君莫被外調去埃塞俄比亞進行偵查工作,她和曲項天則這這里利用手頭資源調查那個境外不明軍事組織。
原本還以為查到沃克,這件事情就就可以告一段落,卻不想幕后黑手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復雜。
人體試驗的事情應該也是那個境外不明組織利用白政委手里的資源做的事情,至于目的究竟是什么,一個境外恐怖組織,想要研發這種技術,能做的事情不會太多。
然而讓葉知郁最擔心的,是對方對于這邊國內情況了解多少。畢竟白政委似乎知道不少東西,只是現在死無對證,究竟有沒有向對方透露,這都很難說。
敵暗我明,他們現在手上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那邊還沒有察覺他們發現了幕后這一層的存在。利用他們放松警惕的時候進行動作,是葉知郁現在唯一專注的事情。
資料繁雜,而且司令部里的資源會更充足,所以小冰塊同學現在基本都是全天交給保姆帶著,她和大白鵝同進同出于司令部,最頭疼的,是不僅要靠著每天僅僅6小時不到的睡眠,還要應付某人據說已經“非常節制”的需索。
這著實是一件累人的事情。
葉姑娘正打著哈欠,眼角還帶著潮氣,就接到內線接線員打進自己辦公室的電話。她在曲項天這邊目前算是文職人員,雖然按她對于自己的定位,以現在的軍銜享受一人一間辦公室的待遇顯然不夠格,但由于部隊里等級森嚴,加上“首長夫人”這一頭銜,獨立辦公室加一個秘書,這么個標配竟然也人人心服口服地同意了。
葉姑娘對于這一設定,說實話,心里不太高興。
嚴格來說,就是心里別扭。
她好歹也是第一黑客絕影,赤刃技術部里好幾款新型武器她沒少貢獻核心設計,可是現在說到別人嘴里,這些倒是還不及一個“首長夫人”的頭銜來的重要。
于是,不大情愿地伸手接了電話,那頭秘書小姐甜美的嗓音便自耳邊響起:“葉小姐,有位白先生說是您的同學,希望見您。”
白先生?
葉知郁聞言,心中微微咯噔了一下,咬咬唇,眼神稍黯了幾分,這才開口:“你讓他到一樓會客室等我。”
白書帝,一定是他。
上次他要移民瑞士,想著要跟她告別才去見她,誰知當晚就被赤刃的武裝人員帶走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走漏的風聲。
當然,白書帝當時也一定沒想過自己父親就這樣著急將一雙兒女送走的真正目的,可因為她引起的拘捕行動,對白政委的慘死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葉知郁覺得,雖然自己并沒有做錯,但是就這件事情上,心中總隱隱有些虧欠感。后來白政委的事情被披露出來,曲項天在審問之后釋放了白書帝,但是因為之前的事情還是拘留了白水清,現在所有媒體的焦點都捕風捉影地希望從白書帝的嘴里套出些關于白政委自決背后的隱情,幾乎無孔不入,可以說,白書帝的日子也非常不好過。
葉知郁心情有些微妙地忐忑,最后等她回過神,人已經站在了會客室的門口。
推開門之前,她微微調整呼吸,還在思索著自己應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然而門被打開之后,看見男人眼中化不開的悲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她卻還是一怔,垂眸,關上門走上前去,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眼前的男人比起她上次在家門口見他時,憔悴的幾乎已經不成人形。形容消瘦不說,眼底烏青的黑眼圈更是說明了對方對于睡眠的缺乏,臉色慘白,雖然衣著得體,領結都系的一絲不茍,卻依然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狼狽。
“小郁。”他的聲音極其沙啞,出聲時嚇了葉知郁一跳,后者皺了皺眉,上前來遞了一杯水:“喝了這個再說。”
然而白書帝卻并沒有看那杯水,眼睛一瞬不瞬地緊緊盯住葉知郁,里面有著類似絕望又無力的情緒,翻涌著,幾乎將一個人的全部精神淹沒:“小郁你告訴我,爸爸究竟在牢里發生了什么。”
葉知郁沒想到他開口就問這個,神色有些為難。
原本對于白書帝,她就有一份愧疚之心,再加上白政委的事情白書帝確實是一無所知,死的便是死了,所有的苦難最終卻都留給了活著的人。要背負著不屬于自己的罪活下去,這讓她更是于心不忍。
他有知道真相的權力。
仿佛是看出了葉知郁神色的松動,白書帝再次開口:“小郁我了解爸爸的。這么多年,我知道他是如何一步一步爬到生前的那個位置。雖然我不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但他是個無論在什么樣的絕境下都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人,那樣的一個人在監獄里吞.槍自決?我不信!可是我也相信這不是你們做的!所以求你告訴我小郁!這些天,那些媒體,還有爸爸死了的消息,好像噩夢一樣糾纏著我啊小郁!!”
說到這里,白書帝的眼睛都已經赤紅,幾乎是無意識地伸手去抓葉知郁拿著水杯的手腕,后者一個不穩,杯中的開水灑出不少,倒是沒有燙到她,卻悉數滴在了男人的手背上,后者卻像是渾然不覺,只是一雙眼睛駭人地緊緊盯住她,仿佛她是困頓與絕望的泥淖中,能夠救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眸中有光點微微閃了閃,濃密的睫毛上下顫了幾次,仿佛主人在做著最后的心理斗爭。
其實……并不是不能告訴他……只要他不會將消息散播出去……
半晌過后,葉知郁像是輕輕嘆了一口氣,終于開口:“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你說!你說什么事情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告訴我爸爸的真相!!”
感受到握住自己手腕的手陡然用力,葉知郁微微蹙了蹙眉才道:“我告訴你之后,需要你去曲項天的山間別墅住上幾個月……你介意嗎?”
同情是出于善意,但多余的同情有可能會壞掉大事,這點她還是很理智的。對于白書帝,她可以將這些事情告訴他,但考慮到消息保密的需要,尤其是前期分秒必爭的準備階段,她不能讓那個神秘的境外組織察覺到赤刃一絲一毫的動靜。
這點無比關鍵,不容有失。而曲項天正要在城西還有幾套房子,都遠離市區而且有極其厲害的警衛和安保系統,雖然沒有人氣,但是只要白書帝呆在房子里,就足以保證情報被完全截斷了外泄的可能性。
“關于這個條件你可以想一想,這不是我在威脅你,而是——”
“不用說了。”
他突然松開了她,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般跌坐回了沙發上,眼神里最后的一絲神采都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決絕與死寂。
“小郁,我答應你。”
白書帝的聲音沙啞卻極輕,仿佛漂浮在空氣中,對于這種幾乎堪稱是軟禁的做法似乎全然不覺抵觸,反而讓人有種解脫感。
眉心又是輕擰了一下,眼中光芒輕顫后便是一定,葉知郁終于再次開口,聲音已經十分嚴肅。
“那么,從現在開始我告訴你的事情,請你不要打斷我,好好地,認真地聽下去。并且做好覺悟,無論你聽到什么,這都是你父親一手做出的事情。”
對于白政委的滔天罪行,葉知郁沒有一絲要隱晦表達的意思,既然眼前的男人想要知道真相,那她就將真相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
而坐在沙發上的白書帝,先是又一開始的怔忡,變成隨后的不可置信,直到葉知郁說完很久之后,眼中的震驚方才盡數變成了諷刺。
人體實驗,私營軍火,對于香港方面的手段,紅蓮堂、鷹嘴幫,企圖人為制造國家之間的戰爭以此牟利……
所有的事情聽上去好像一場夢般距離他那么遙遠……
那個男人……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都是他的父親?!!
白書帝沉默了許久,眼底一片暗沉,葉知郁說不出那是什么樣的眼神,只是覺得,好像靈魂已經從軀干里脫離,隔著金絲框眼鏡,那雙眼睛里,就連絕望和死寂都不再剩下。
葉知郁突然有些困惑,她這樣將真相全盤托出,究竟是不是做錯了……
然而就在白書帝要被警衛員帶走的前一分鐘,原本她以為只剩下一具行尸走的男人卻突然開口了,眼睛并沒有看她,但葉知郁卻確信那是對她說的。
“爸爸在羅曼群島有一個秘密賬戶,在那里的保險柜里存有一樣東西。我見過,是一份文件,好幾個月前……”
后面的話,不知是聲音太小還是聲音的主人已經身心俱疲,葉知郁沒有聽見,她甚至懷疑白書帝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么。但她卻心頭狠狠一震——
幾個月前,如此慎重處理的文件……
心臟為她想到的那個可能性劇烈狂跳起來——
會不會,白水清帶出來的那份,她的出生證明,根本就沒被銷毀,反而被小心翼翼地保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