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祁王府慶雲(yún)殿裡亮著夜明珠,淡黃色的光芒傾灑一室溫馨,沐雨棠躺在梨花木大牀上,閉眼淺眠,長長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在眼瞼上投下兩道濃濃的陰影。
突然,睡夢裡的她緊緊皺起眉頭,明媚的小臉上染著濃濃的焦急與驚慌:“爸……媽……”驚聲低呼著,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蕭清宇一驚,快步來到牀前,抱起沐雨棠,看著她餘驚未消的小臉,黑曜石般的眼瞳裡滿是關(guān)懷:“怎麼了?”
沐雨棠輕輕喘息,看著淡金色的帳幔,淺紫色錦被、錦褥,紫檀木桌椅,鏤空格子窗,目光微微黯淡,低低的道:“沒事,我做了個夢。”
她夢到她回了現(xiàn)代,父母看著昏迷不醒的她滿眼傷悲,日漸憔悴……
“只是夢而已,別擔(dān)心。”蕭清宇輕聲安慰,雪色衣袖輕輕擦拭她額頭的冷汗。
沐雨棠依偎在蕭清宇懷裡,清冷目光透過他的胳膊,看到紫檀木桌上放著半隻瓷枕,淡金色的‘一夢’二字在細(xì)膩的白色瓷片上輕輕飄動,就像活了一般:“一夢千年,你怎麼把它拿出來了?”
“我想算算還有幾塊碎片,才能把它拼齊。”蕭清宇聲音淡淡。
沐雨棠目光閃了閃:“你拿出來多久了?”
蕭清宇看了看牀頭桌上的沙漏,淡淡道:“一柱香左右吧。”
沐雨棠目光幽深,她的夢境似乎也持續(xù)了一柱香左右,難道說她剛纔不是在做夢,而是受了一夢千年的影響,又穿回現(xiàn)代了……
蕭清宇見她看著一夢千年出神,眸底浮上一抹暗沉,揮手將一夢千年掃進(jìn)暗格裡,他褪下鞋子上了牀,將沐雨棠收在身下,薄脣輕吻她粉色的脣瓣,白玉手指也探到她腰間,扯開了睡裙的絲帶。
淡淡青蓮香將她重重包圍,乾淨(jìng)清爽的氣息噴灑在臉頰上,沐雨棠目光不自然的閃了閃,輕輕推搡蕭清宇:“我又累又困,你讓我好好休息一晚吧。”
蕭清宇看著她清亮的眼睛,眸子裡浮現(xiàn)清笑:“你都睡了大半個晚上了,再累再困也應(yīng)該緩過來了……”
沐雨棠不贊同的皺皺眉,一字一頓道:“白天算計上官太尉,請林默幫忙,進(jìn)宮幫舅舅,表姐解局,一連串的事情下來,我累的很,半晚時間哪能恢復(fù)得過來……”
“父王,母妃都不在府裡,你不必請安,明天有的是時間休息……”蕭清宇的聲音低啞暗沉,薄脣輕觸她的粉脣,輕輕親吻,溫柔無比的動作帶著濃濃的佔(zhàn)有意味。
沐雨棠纖細(xì)的身軀輕輕一顫,低低的道:“唔唔……我真的累了……”
含糊不清的抗議綿綿軟軟的,不具任何震懾力,落到蕭清宇耳中,心神微微盪漾,親吻的動作也帶上了重量,深邃的眼瞳裡染著暖暖的笑意:“很快就讓你休息。”
低低沉沉的聲音帶著無限曖昧,蕭清宇輕輕揮手,淡金色的帳幔徐徐落下,掩去了滿牀春色。
雪色錦袍與雪青色的睡袍從帳幔裡拋出,準(zhǔn)確無誤的搭在了一邊的錦凳上,帳幔裡,俊美男子和美麗女子緊緊相擁,抵死纏綿,少女細(xì)碎的低吟輕輕迴盪,一室春光旖旎……
夜深人靜,內(nèi)殿裡也是一片祥和寧靜,壁槽裡的夜明珠散著淡淡的光芒,一室溫馨甜蜜。
寬闊的梨花木大牀上,與蕭清宇交頸而眠的沐雨棠,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著蕭清宇俊美容顏上浮現(xiàn)的淡淡笑意,她眸子裡浮現(xiàn)複雜的神色。
目光掃到盛放一夢千年的暗格,她眸底浮上一抹堅定,擡手點(diǎn)了蕭清宇的睡穴,掰開他環(huán)在她小腰上的胳膊,快速下牀穿好衣服,走出了慶雲(yún)殿。
屋外黑漆漆的,靜悄悄的,下人們都還在休息,沐雨棠暢通無阻的來到藥房,找齊所需藥材,熬了碗藥。
藥汁黑乎乎的,刺鼻藥氣更是嗆的她緊緊皺起眉頭,慢慢捧起那碗藥,閉著呼吸輕嚐了一口,剎那間,濃濃的苦藥味盈滿了整個口腔……
沐雨棠眉頭皺的更緊,古代的藥都是用天然藥材熬製出來的,沒有最苦,只有更苦,她想清除煩惱,必須喝這苦口的藥……
目光凝了凝,沐雨棠嚥下了口中的苦藥,端著藥碗,正欲將剩下的藥汁一口飲盡,一道熟悉的聲音鑽入耳中:“你在喝什麼?”
沐雨棠一驚,手中瓷碗悄然滑落,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瓷碗摔的粉碎,黑褐色的藥汁蜿蜒一地……
沐雨棠慢慢擡頭,看到了一襲雪衣的男子,清雋高貴,優(yōu)雅自若,英俊的容顏冷的如冰如霜,黑曜石般的眼瞳在漆黑的夜裡亮的駭人!
蕭清宇,他怎麼會在這裡?沐雨棠震驚,她明明用盡力道點(diǎn)了他的睡穴,沒有三四個時辰他根本醒不過來,可現(xiàn)在,才過了一個時辰都不到……
濃濃的藥味縈繞鼻尖,蕭清宇墨色的眼瞳猛的瞇了起來:“你在喝避子湯!”
“我……”沐雨棠無言以對,她剛纔喝的確實(shí)是避子湯,蕭清宇醫(yī)術(shù)無雙,她想瞞也瞞不住。
“爲(wèi)什麼?”蕭清宇一瞬不瞬的看著沐雨棠,清潤的聲音散發(fā)著悲涼的寒意,就像碎了的雪。
年幼遭逢鉅變,他一直都很渴望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溫暖健全,遇到了雨棠,娶了雨棠,他以爲(wèi)他的夢想就要實(shí)現(xiàn)了,沒想到,她竟然在偷偷喝避子湯,她不想要他和她的孩子!
沐雨棠目光閃了閃:“我才十五歲,身體還沒發(fā)育好,不太適合生孩子……”
“藉口!”蕭清宇全身散發(fā)著凍人的寒意,冷冷看著沐雨棠:“青龍國有很多及笄後就嫁人的女子,她們可以生孩子,你就不能?”
“我不想這麼早生孩子,咱們晚幾年再要不行嗎?”每當(dāng)一夢千年靠近沐雨棠,她都會穿回現(xiàn)代,她的魂魄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萬一有一天,一夢千年聚齊了,她可能會留下,也可能會被一夢千年強(qiáng)行送回現(xiàn)代,原主沐雨棠已經(jīng)死了,如果她再回去,這具身體肯定也是死路一條,如果她懷了孩子,不是愛孩子,而是在害孩子。
“你是不喜歡我和你的孩子吧?”蕭清宇看著沐雨棠,清潤的聲音裡透著無邊冷意。
“不是,我只是覺得,青龍國開始混亂了,肯定會有很多大風(fēng)大浪,等局勢穩(wěn)定了,再要孩子,讓他在太平盛世里長大豈不更好?”魂穿千年一事,太過匪夷所思,沐雨棠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先找合適理由穩(wěn)住蕭清宇。
“你想晚些要孩子,爲(wèi)什麼不告訴我?”蕭清宇墨色的眼瞳裡染著淡薄的光。
沐雨棠低低的道:“我看你那麼喜歡孩子,不知道怎麼開口……”
蕭清宇嘴角微微彎起,眼瞳裡閃爍著濃濃寒意,一字一頓:“一件事情而已,有什麼不好開口的?你要求的事情,我何時拒絕過?你瞞著我,私服避子湯,分明是不想要我們的孩子……”
沐雨棠看著他冷漠的面容,怒道:“我都嫁給你了,還會吝嗇給你生孩子嗎?我真是覺得自己年齡太小,不適合生育,才服避子湯的,你愛信不信!”
蕭清宇看著她慍怒的小臉,放緩了聲音:“我能讓青龍國擁有太平盛世,也能保你們母子健健康康,平安無事,你可願現(xiàn)在生孩子?”
沐雨棠的目光不自然的閃了閃:“我……我不想這麼早做母親……”
蕭清宇看著沐雨棠,一瞬不瞬,黑曜石般的眼瞳裡閃爍的光芒,讓人望而生畏:“看來,咱們沒什麼好說的了。”他袖袍一揮,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
看著他絕決的身影,沐雨棠眼瞳裡閃著複雜的神色,她的藉口找的還算完美,但他聽了很傷心,她還是告訴他事情真相吧,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真真實(shí)實(shí)的發(fā)生在她身上了,她說了,他應(yīng)該會信,會理解她的。
“蕭清宇,你等一等,我告訴你真正的原因。”沐雨棠急步走上前,扯住了蕭清宇的衣袖。
“我不想再聽你的藉口!”蕭清宇面色淡漠的揮袖甩開了她!
沐雨棠猝不及防,踉蹌著倒退出四五步,重重撞在了牆壁上,忍不住痛呼一聲,大半個身體火辣辣的疼。
蕭清宇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須臾後,他闊步前行,雪色衣袂輕拂過光潔地面,纖塵不染,眨眼間消失在院落門口,沒有半點(diǎn)留戀。
沐雨棠眼眶紅了起來,晶瑩的水光在眼睛裡晃動,她知道蕭清宇很喜歡孩子,可剛纔的夢,讓她感覺到了那無法預(yù)知的未來,她不想害孩子受苦,才選擇熬了避子湯,她真不是不想要他們的孩子。
“世子妃!”林婉筠快步走了進(jìn)來,小心的扶著沐雨棠,看著她撞紅的半截玉臂,急忙道:“卑職去找大夫!”
“我沒事,不用麻煩了。”沐雨棠搖搖頭,牽牽嘴角,努力扯出一絲笑:“世子是回慶雲(yún)殿了嗎?”
“不是,世子去夢遙書院了。”林婉筠輕輕說著,心中輕嘆,好端端的,世子和世子妃怎麼吵起來了?還吵的這麼厲害。
沐雨棠清冷的眼瞳驀然一黯,他討厭她了,去夢遙書院是爲(wèi)避開她,不想見她:“我想一個人走走,你不用跟著我了。”
沐雨棠有氣無力的說著,獨(dú)自一人出了藥房,沿著青石路往前走,走過奼紫嫣紅的花園,走過景色怡人的假山水池,走過戒備森嚴(yán)的大門,來到了大街上。
各式各樣的行人穿著古裝,熙熙攘攘,來來往往,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裝扮,給沐雨棠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來到青龍國已經(jīng)半年多了,幾乎每天都活在你爭我奪的爾虞我詐裡,這裡沒有她熟悉的高樓大廈,沒有生她養(yǎng)她疼她愛她的父母,也沒有能給她溫暖的家,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戰(zhàn)鬥。
遇到蕭清宇,嫁他爲(wèi)妻,是她穿越異世最值得高興的事,可他不知道她的秘密,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做法,更不能與她並肩作戰(zhàn)了,一夢千年找齊了一半,另一半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拼成完整的一夢千年,到時,是走,是留,似乎都由不得她來決定……
‘吧嗒’一滴水珠落到了沐雨棠小臉上,她擡頭一望,天色灰濛濛的,下雨了,毛毛細(xì)雨來得極快,街上的行人或加快腳步前奔回家,或進(jìn)屋檐下躲避。
沐雨棠輕輕笑笑,買了把油紙傘,傘面是白底紅花,上面還畫著一隻只蝴蝶圍繞著花朵翩翩起舞,美不勝收。
沐雨棠打著油紙傘走過一條條古色古香的街道,就像走在了一幅幅潑墨丹青畫裡,美的動人心絃,清澈的雨水落到地面,匯聚一處,朝著低窪處緩緩流淌……
“沐雨棠,你膽子倒是不小,居然敢獨(dú)自一人出府,在外閒逛!”陰陽怪氣的聲音傳入耳中。
沐雨棠擡頭一望,只見一名穿著黑衣,頭戴黑巾的黑衣男子站在她五米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沐雨棠目光一凜,驀然頓下腳步:“你是什麼人?”
“我們是來取你性命的人。”黑衣人聲音傲然。
沐雨棠漆黑的眼瞳猛的瞇了起來:“我們?”
“沒錯,是我們!”輕微的破風(fēng)聲響起,沐雨棠前後左右各飛來一名黑衣人,將她牢牢圍在了中間,五人皆滿身寒氣,滿目肅殺,手中利劍更是瀰漫著濃濃的冷意與殺意,讓人後背發(fā)涼。
沐雨棠打量著五人,眸底浮現(xiàn)一抹輕嘲:“憑你們也配?”
“世子妃的英明與厲害我們早有耳聞,若是明刀明槍的打,我們確實(shí)不是世子妃的對手,不過,世子妃已經(jīng)中了毒,就未必會是我們的對手了。”黑衣人的聲音裡透著說不出的幸災(zāi)樂禍。
沐雨棠側(cè)目一望,只見自己拿傘的手已然變成了黑色:傘上有毒!
甩手扔掉油紙傘,沐雨棠連點(diǎn)手臂上幾處大穴,防止毒素漫延。
“已經(jīng)晚了,毒已經(jīng)透過你的肌膚滲入了五臟六腑,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你也沒救了。”黑衣人搖頭輕嘆,語氣裡依舊是滿滿的幸災(zāi)樂禍。
沐雨棠冷冷看著黑衣人們:“誰派你們來殺我的?”
黑衣人下巴高昂著,傲然道:“無可奉告。”
沐雨棠微笑,她在青龍國有不少的仇家,哪個都有可能買兇殺她:“既然你們不肯供出幕後主謀,那我就在死前,拉你們幾個陪葬。”
話落,她周身的氣息陡然變的凌厲起來,拿出衣袖裡的匕首,迎著黑衣人們衝了過去,她的動作不快,身體卻能彎出不可思議的角度,招式詭異的讓人難以琢磨,匕首劃破一名黑衣人的喉嚨,揚(yáng)起漫天血霧。
震驚了另外四名黑衣人,好半晌方纔反應(yīng)過來,爲(wèi)首那人高聲道:“她中了巨毒,最多撐一刻鐘,咱們將輕功催到極致,躲閃她的殺招,一刻鐘後,帶她的屍體前去領(lǐng)賞即可。”
“好!”黑衣人們欣然應(yīng)允,足尖輕點(diǎn)著,快速飛離地面,與她拉開了不近不遠(yuǎn)的距離。
沐雨棠冷冷一笑,和她拉開距離,她就殺不了他們了麼?
纖指輕輕一彈,幾枚銀針飛射而出,朝著黑衣人們狠狠刺了過去。
黑衣人打開銀針,趁著沐雨棠不備,揮劍朝她刺了過來。
不遠(yuǎn)處的小橋上,走來一名撐著油紙傘的紫衣男子,如妖如月的容顏,優(yōu)雅尊重的氣勢,正是安墨楓,聽到打鬥聲,他漫不經(jīng)心的一望,見是幾名黑衣人在圍攻人,他挑挑眉,看的饒有興致:他們這是在暗殺誰?
伴隨著飛濺的腥紅血線,一名黑衣人應(yīng)聲倒地,剩下的黑衣人紛紛躲閃,一道纖弱的身影現(xiàn)了出來,看著她熟悉的容顏,安墨楓墨色的眼瞳猛的瞇了起來:小野貓,怎麼會是她!
眼看著黑衣人舉劍要刺沐雨棠,安墨楓目光一凜,彈指揮出幾道勁風(fēng),將黑衣人全部擊斃,他飛身躍到沐雨棠面前,剛準(zhǔn)備邀功,卻見沐雨棠揮著匕首朝他砍了下來。
安墨楓一怔,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急聲解釋:“雨棠,是我,安墨楓!”
清雅的聲音傳入耳中,沐雨棠身體一顫,驀然停了手,朦朧的視線裡現(xiàn)出一道修長的身影,她卻看不清他的模樣,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青草香,是安墨楓身上獨(dú)有的味道。
沐雨棠鬆了口氣,頭腦傳來一陣暈眩,她眼前一黑,栽向地面。
“雨棠!”安墨楓伸手接住了她,卻見她眼睛緊閉著,嘴脣黑紫,右手烏黑,典型的中毒癥狀。
“怎麼會這樣?”安墨楓劍眉皺了皺,抱起沐雨棠,朝著祁王府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