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沐雨棠點(diǎn)點(diǎn)頭,掀開被子下了床,沐浴更衣后出了房間,款款走向偏殿:她能這么快醒來,多虧延王輸血給她,延王失血休養(yǎng),她自然要去看看。
偏殿就在正殿隔壁,殿里的桌幾器物都是酸枝木制作,雕工精細(xì),珍貴至極,角落里的紫金爐里盈著裊裊的檀香,氤氳一室靜謚。
延王側(cè)躺在軟榻上,面朝里側(cè),胳膊微動著不知在做什么,專心致志到連沐雨棠走到了他床前,他都沒察覺到。
沐雨棠一時好奇,循著他的胳膊看了過去:“義父,你干什么呢?”
清靈聲音響在耳邊,南宮延驀然驚醒,目光不自然的閃了閃:“沒什么!”伸手抓過床上的薄被蓋向身側(cè),干脆利落的動作帶著絲絲慌亂。
薄被落下的瞬間,沐雨棠看到了一角烏木色,目光猛然一凝,那是……蘇雪晴留給她的烏木匣子!
伸手扯開薄被,抱出匣子,只見匣蓋大開,里面的四個小鎖開了三個,她清冷的眼瞳猛的瞇了起來,四只小鎖設(shè)著四個不同的密碼,她只打開了兩個,這第三只鎖,肯定是面前的南宮延打開的!
“您怎么會知道黃銅鎖的密碼?”沐雨棠看著南宮延,漆黑的眼瞳里滿是疑惑。
“本王隨手撥了幾個數(shù)字,它就打開了。”南宮延面不改色的撒謊。
“是嗎?這可真是太巧了!”沐雨棠眼瞳里浮上一抹意味深長,她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開兩把黃銅鎖,南宮延隨手一撥,就撥對了密碼,騙鬼都不信。
“勞煩義父再隨手撥一撥,把第四把黃銅鎖也打開吧,免得我再日思夜想的苦苦琢磨密碼?!便逵晏男τ恼f著,將烏木匣子放進(jìn)了南宮延手里。
看著她目光閃閃的眼睛,南宮延的心微微一沉,黃銅鎖的密碼是雪晴設(shè)下的,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他能撥對密碼,是因?yàn)樗脱┣珀P(guān)系匪淺,而雨棠顯然也想到了這點(diǎn)兒,才將匣子放到他手里試探他,無論他能不能打開第四只黃銅鎖,雨棠都會旁敲側(cè)擊的打探他以前的事情……
蕭清宇緩步走了進(jìn)來,看著他晦暗不明的神色,輕聲勸解:“岳父,紙里包不住火,事到如今,您就不要再瞞雨棠了。”
沐雨棠雪眸微瞇,清冷目光在南宮延,蕭清宇之間來回掃視:“你們瞞了我什么事情?”
雨棠好奇心重,如果他不告訴她實(shí)情,她也會自己調(diào)查,事情已經(jīng)瞞不住了,他也不準(zhǔn)備再隱瞞!
南宮延看向沐雨棠,一字一頓的道:“我是……你的親生父親楚慕言!”
沐雨棠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雖然早就懷疑南宮延就是楚慕言,可聽他親口說出來,她還是很震驚:“真的!”
南宮延點(diǎn)點(diǎn)頭,眸底閃著少有的凝重:“咱們楚家人的血很特殊,只和自己的本家人相融,外人的血,是融不進(jìn)來的?!边@也是清宇找了上百人,卻無一人能為雨棠提供血液養(yǎng)血的真正原因。
“爹!”沐雨棠看著南宮延清俊、沉穩(wěn)的容顏,心里泛起難言的喜悅,她雖然是二十一世紀(jì)的現(xiàn)代人,但這具身體是楚慕言親生女兒的,見到親生父親,身體自然而然的泛起了對父親的孺慕之情!
只是,南宮延現(xiàn)在的相貌,與她在一夢千年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樣:“爹,您怎么變成了這個模樣?”
南宮延眸底浮現(xiàn)一抹厲色,瞬間又消失無蹤,低低的道:“我身中殘?jiān)露咎聭已潞?,被一位嶺南大夫所救,身體被山澗的樹枝,尖刺劃的傷痕累累,面目全非,那大夫施針控制了我體內(nèi)的殘?jiān)露?,敷藥治好了我身上的傷,但臉上傷勢極重,不可能再恢復(fù)原貌,大夫便為我剔去腐肉,蛻變出了現(xiàn)在這張容顏。”
沐雨棠了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們怎么會中了殘?jiān)露??”一夢千年里的玄鐵軍那么聰明睿智,絕不會輕易被人設(shè)計(jì)。
“那一年,玄武國在邊關(guān)挑釁,我和宸王帶領(lǐng)玄鐵軍前往驅(qū)逐,一路勢如破竹,連奪了玄武國六個城池,太陽漸漸落山,我們像往常一樣停下來用飲水用膳,卻怎么都沒想到,飯菜里被人下了毒,所有吃了飯菜的玄鐵軍,都筋脈暴裂而死,滿身鮮血,十分凄慘?!?
“陳先河,孫仲等等好幾名青龍國的小將與玄武國的大將一起走了出來,指著痛苦翻滾的玄鐵軍大聲嘲笑,那時我們才知,青龍國的人與玄武國人勾結(jié),要讓玄鐵軍全部死無葬身之地!那場戰(zhàn)役也是他們故意挑起的,可憐那么多玄鐵軍,一腔熱血的上戰(zhàn)場,沒有死在敵人手里,卻被殘?jiān)露径舅懒耍 ?
楚慕言的平平靜靜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沐雨棠卻能聽出他話里暗帶的濃濃恨意:“他們的幕后主謀是誰?”十六年前的陳先河等人,都只是不出名的小嘍羅,他們沒膽量也沒本事暗算鼎鼎有名的玄鐵軍,他們絕對是受人指使!
“五皇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皇帝蕭元脩!”南宮延低低的說著,眼瞳里閃爍著點(diǎn)點(diǎn)寒芒:蕭元脩很優(yōu)秀,卻被驚才絕滟的宸王甩出了十萬八千里,只要有宸王在的地方,蕭元脩就會被壓制的黯淡無光,他不甘,他憤恨,他想登基為帝大可以盡情的展現(xiàn)他的優(yōu)秀,光明正大的爭奪皇位。
可他卻沒那么做,而是采用了最卑鄙無恥的辦法,毒害玄鐵軍,再牽連出宸王誣陷他們通敵賣國,想要謀反!
千古奇冤的憤怒與不甘支撐楚慕言活到了現(xiàn)在,他不會讓他們白死,就算賠上性命,他也要讓玄鐵軍沉冤得雪,為死去的他們討回公道!
“爹,別傷心,我和清宇會幫您的!”沐雨棠緊緊握住了南宮延的手,玄鐵軍為了國家百姓,在戰(zhàn)場上揮劍流血,而蕭元脩為了一已之私,竟然與敵國勾結(jié),殘忍的毒殺他們,這般心狠手辣,無情無義,通敵賣國的無恥小人,根本不配做皇帝。
南宮延看著她怒意彌漫的眼瞳,眸子里浮上一抹慈愛:“現(xiàn)在的蕭元脩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掌握著整個青龍國的生殺大權(quán),向他討債……很危險,爹不想連累你!”
沐雨棠不贊同的搖搖頭:“咱們是父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怎么能說是連累,況且,清宇是宸王世子,宸王,宸王妃的死都和蕭元脩脫不了關(guān)系,就算沒有玄鐵軍的事情,我們也不會放過他?!?
南宮延劍眉挑了挑,蕭清宇已經(jīng)向雨棠坦白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么:“清宇,你宸王世子的身份有幾個人知道?”
“除了岳父,雨棠外,父王,母妃都知道,皇帝應(yīng)該已經(jīng)起了疑。”蕭清憲拿的那兩個銘牌被父王說成了設(shè)計(jì)陷害,但皇帝疑心極重,稍有風(fēng)吹草動,就會激起他的懷疑。
看著兩人理所當(dāng)然的交談,沐雨棠明媚小臉?biāo)查g黑了下來,原來他們兩人早就互通了自己的隱秘身份,就瞞著她了!
素白小手伸進(jìn)蕭清宇衣袖,抓著他的手掌,狠狠掐了幾下,先收點(diǎn)利息,等回了慶云殿內(nèi)室,她再找他算總賬,看他以后還敢不敢瞞她。
蕭清宇看著她氣憤的目光,眸底浮上一抹清笑,緊緊握住了她做怪的小手:“雨棠,你不想知道烏木匣的第三只暗格里放了什么?”
沐雨棠掙扎的動作一頓,第三只暗格已經(jīng)打開了,她確實(shí)想看看里面放了什么。
掙開蕭清宇的手,她抱過烏木匣子,揭開上面的木蓋低頭望去,只見里面鋪了一層鮮艷的紅色絨布,一片雪白的瓷片躺在最中間,璀璨奪目。
這是……一夢千年的碎片!
沐雨棠清冷眼瞳綻放出璀璨光芒,伸手拿出了碎片,輕輕撫摸,指腹傳來熟悉的細(xì)膩冷意,她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真正的一夢千年的碎片。
南宮延看著碎片,目光深邃,一夢千年破碎時,他接到了這枚碎片,可他墜崖醒來后卻沒看到它,他原以為碎片丟失了,沒想到它竟然落在了懸崖上,還被人撿走交到了雪晴手里。
“這塊碎片由我放進(jìn)一夢千年,你就不要再接觸那個瓷枕了?!笔捛逵钶p輕說著,拿過碎片緩緩走到一邊。
沐雨棠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掌,輕輕撇嘴,她身上的血只恢復(fù)了七分,站的時間久了都會頭昏,為了不讓瓷枕再吸走她一半血,她短時間內(nèi)都不會再碰一夢千年,不需要他這么刻意的提醒。
狠狠瞪他一眼,沐雨棠正準(zhǔn)備鎖上黃銅鎖,卻見他從軟榻上拿出個黑漆漆的瓷枕,慢慢將手中的白色瓷片放到了瓷枕上!
沐雨棠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清宇,這是一夢千年?”明明是白的耀眼的瓷片,怎么變得烏漆墨黑的?還有‘一夢千’三個飄逸的金色大字,也變成黑色的了。
“它吸走了岳父血里的殘?jiān)露?,毒素滯留在瓷片上,它就變成了這副模樣。”蕭清宇說的云淡風(fēng)輕。
沐雨棠驀然想起,延王也中了殘?jiān)露荆斀o她的血卻沒有任何毒素,原來是經(jīng)過了一夢千年的凈化:“它不會一直都是這個顏色吧?”
“當(dāng)然不會。”蕭清宇搖搖頭,目光深邃:“瓷片上的殘?jiān)露緯凰齼艋?,化完了毒,它就會恢?fù)原來的白色了!”
“那就好!”沐雨棠松了口氣,如果它一直黑漆漆的,就無法為清宇,父親解毒,他們已經(jīng)中毒十七年,等不了太多時間了:“你們準(zhǔn)備怎么對付蕭元脩?”
蕭清宇目光沉了沉,低低的道:“現(xiàn)在的蕭元脩是皇帝,手握著整個青龍國的生殺大權(quán),想算計(jì)他不簡單,咱們還是先找一夢千年吧,一夢千年里暗藏著一個驚天秘密,只要秘密披露出來,蕭元脩的龍椅就休想坐安穩(wěn)!”
沐雨棠看向一夢千年,只見碎片集的七七八八,大致成型了,只邊角那里還有幾個缺口:“那幾片碎片都沒有半點(diǎn)消息,什么時候才能找到?”
“別擔(dān)心,這么多碎片都聚齊了,剩下的那幾片也不足為慮!”蕭清宇收好一夢千年,緩步走了過來,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暗芒閃掠。
但愿如此!
“外面怎么樣了?”沐雨棠看向蕭清宇,她昏睡了好幾天,睜開眼睛就來了偏殿看南宮延,都沒打探過京城的近況。
蕭清宇輕聲道:“京城百姓們都解了毒,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痛罵下毒者呢,有幾個正義感很強(qiáng)的百姓,跑去順天府狀告下毒者,逼著順天府給交待……”
沐雨棠眼睛一亮:“這么熱鬧!”京城百姓是民,他們的要求就是民心,下毒者毒害了那么多百姓,就是殺了千條人命的惡徒,百姓們要求嚴(yán)懲他并不過份,于情于理,順天府都會象征性的派人抓捕抓捕,那下毒者馬上就會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從今往后休想有好日子過。
不出沐雨棠所料,下毒者冷絕情聽到各式各樣的唾罵聲,氣的咬牙切齒,閉門不出,而最大的幕后主謀蕭天凌,則被皇帝叫進(jìn)了御書房。
皇帝坐在黃金龍椅上,邊批閱奏折,邊漫不經(jīng)心的詢問:“毒是你派人下的?”
蕭天凌目光一沉,父皇敢這么直言不諱的詢問他,肯定是掌握了一定的證據(jù),他想隱瞞也瞞不住了:“是!”
皇帝目光一寒,手中奏折劈頭蓋臉的朝他砸了過來,憤怒的吼聲震人耳膜:“誰讓你這么做的?那是幾萬的百姓,你拿他們的性命當(dāng)兒戲嗎?就算要做,你也做的干凈利落些,別讓人看出端倪啊,現(xiàn)在倒好,京城百姓都知道有人故意下毒害他們,皇室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蕭天凌跪在地上不閃不避,任由奏折砸到他的青色錦袍上,又輕擦著他的臉頰劃過,在俊美的側(cè)臉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父皇息怒,兒臣這么做,完全是為了青龍國的黎民百姓!”
皇帝眸底浮上一抹冷意,害死了百姓,還是為百姓好:“此話怎講?”
蕭天凌看向皇帝,滿目凝重:“父皇可知蕭清宇的一夢千年快要聚齊了?”
“那又如何?”皇帝劍眉微挑,他不覺得一只瓷枕能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
蕭天凌目光幽深:“據(jù)兒臣所知,一夢千年具有很神奇的能力,蕭清宇那么不遺余力的找它,除了它是夢遙學(xué)院的鎮(zhèn)院之寶外,應(yīng)該還有其他作用!”
皇帝目光一凝:“比如說……”
“扳倒咱們父子,他登基為帝!”蕭天凌一字一頓的告黑狀。
皇帝犀利的眼瞳微微瞇了起來:“蕭清宇有那么大野心?”
看著皇帝將信將疑的目光,蕭天凌目光冷銳:“他姓蕭,是咱們蕭姓皇室的人,怎么可能會沒有野心?如果他真沒野心,就會安安心心呆在祁王府做他的祁王世子,而不是拖著病體,跑去掌管夢遙學(xué)院?”
夢遙學(xué)院是皇室學(xué)院,每三年都會給朝廷送進(jìn)很多能者朝臣,只憑這一點(diǎn)兒,蕭清宇足以稱得上是野心勃勃。
“蕭清宇只剩下一年壽命!”皇帝目光銳利,就算他有奪帝的野心,也沒有為帝的時日。
“蕭清宇和毒醫(yī)谷的現(xiàn)代谷主交好,他能用百草解掉那么厲的瘟疫毒,也可以用其他的草藥解掉殘?jiān)露荆 笔捥炝璧偷偷恼f著,眸底閃著少有的凝重:“兒臣命人下毒,只是想毀掉他的名聲,讓他再無為帝的可能,沒想到他竟然在關(guān)鍵時刻反敗為勝,如此厲害的人,咱們不得不防!”
皇帝沉思片刻,冷冷的道:“蕭清宇用百草救了京城百姓,他們都當(dāng)他是救命仙人,如果蕭清宇現(xiàn)在出了事,京城肯定會有動亂?!鼻帻垏慕绞撬?,凡是威脅到他地位的人,一律殺無赦!
看著皇帝眸底閃掠的殺意,蕭天凌知道自己的挑撥成功了,嘴角彎起一抹極淺的笑:“父皇放心,兒臣會想到妙計(jì),讓蕭清宇悄無聲息的銷聲匿跡?!?
皇帝目光沉了沉,輕聲道:“是什么好辦法?”
蕭天凌嘴角微挑,彎起一抹詭異的笑:“蕭清宇不是一直都在收集一夢千年碎片嗎?咱們就從碎片上著手!”
“一夢千年的碎片被不同的人得去了,想找到一片很艱難,也需要看機(jī)緣,想拿它來算計(jì)蕭清宇,不太容易!”皇帝聲音冰冷。
蕭天凌微微一笑,高深莫測:“父皇放心,兒臣知道一片碎片的下落,也知道碎片的擁有者,是個很難纏的主,蕭清宇想從他那里拿到碎片,需要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